“人類那邊終於忍不住派他們來對付我們了。”


    一間高聳入雲的大樓落地窗前,有人優雅地坐在椅子上俯視著窗外的城市,手裏拿著牙簽插在旁邊桌上一盤切碎得整齊的腦花送入口裏。


    “他們本應該是我們的同類,可惜……”


    不遠處的沙發上,有人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故作歎息。


    “要不了多久,他們便會發現我們。”有人靠在牆邊沉聲道。“什麽時候動手?”


    “以我們的實力殺死他們不難,可如果他們一心想逃,我們想攔都有心無力。”窗前的人搖頭道。“他們之中有掌握空間移動的家夥,任你速度再快能快得過瞬移嗎?萬一他們施計來了個反埋伏,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對付他們不難,我擔心的是一旦殺了他們,人類那邊意識到我們的嚴重性後很可能會動用核彈這個大殺器解決我們。”沙發上的人道。“雖說人類對使用核彈是慎之又慎,但難保他們會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出來。”


    “我們的同類真的太少了。”窗邊的人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述說著一個事實。


    “啟陽的白雲逸死了。”沙發的人道。“殺他的人正是他們之中掌握空間移動的家夥。”


    “白雲逸太傲,死了純屬自找。”牆邊的人道。“半年前我曾與他交流過,彼此差點打了一場。”


    “按我說的,現階段我們實在不應該和人類產生正麵接觸交鋒,時機不到。”沙發上的人道。


    “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想拉攏國內全部站在我們這個層次的同類達成同盟,最終形成與人類對峙的二元世界。”窗邊的人道。“但我們的同類真的太少了,盡管依靠個人的力量我們能夠短暫與人類共存,可最終人類重新發展恢複過來,勢必會清理我們這些異類的,我們實在沒有整體上壓倒人類的優勢。”


    “可像你們占地為王始終不是辦法,遲早人類都會將你們各個擊破的。”沙發上的人道。


    “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窗邊的人道。“我們的外表其實已經與人類無異,真要隱藏在人類裏麵裝作正常人類生活簡直輕而易舉,隻要自己可以忍住寫在我們基因裏噬人的本能。”


    “我嚐試過,不過失敗了。”牆邊的人看著沙發上的人道。“正如你一樣,每天你都必須飲用人類的鮮血才能補充身體的能量,如果三天不飲血,你會虛弱到任意一個普通持槍士兵都能幹掉你。”


    “所以,唯有養殖人類才是我們唯一的活路。”窗邊的人吃掉桌上最後一塊腦花道。“偏偏這個選擇已經與人類站在了對立麵……任舟,放棄你那天真的想法吧,記住,你是人類眼裏的喪屍,不再是真正的人類一員了,如果繼續抱著原來人類的思維想法,你最終的下場會比我們更加悲慘。”


    “鍾傑,林奇,既然如此,我話不多說了,隻能祝你們未來安好了。”


    沙發上的人站起身,他朝房間中的兩人拱了拱手,隨即身影慢慢暗淡直至消失不見。


    其實無論是喪屍還是人類,隻要具備智慧都會產生不同的想法觀念。


    任舟依然沒有改掉原來作為人類的思維習慣,他似乎堅持認為,人類和喪屍實際上是可以共存的,盡管其中麵臨了巨大的難題,但隻要想去做勢必會有解決的途徑,所以他選擇東奔西走,試圖聯合所有的s級喪屍聯盟在一起具備與人類平等坐在談判桌上的話語權。


    他知道人類在害怕什麽,他同樣知道人類的顧忌。


    但他沒有放棄,人有追求是好事,沒有追求的人活在世上都彷如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


    雖然他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喪屍。


    鍾傑的每句話都在嘲諷他抱著自己的追求溺死去吧,因為他不相信人類與喪屍可以形成共存,彼此間的矛盾太多,多得根本不是你想做便能做到的事情,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這句話他聽了無數遍,甚至在曾經身為人類的時候都已經經曆了無數遍。


    他大學畢業的時候渴求出人頭地,他想賺很多錢,他想擁有很多女人圍著自己打轉等等庸俗的想法,他努力過,奮鬥過,可麵臨的卻是一次次撞得頭破血流的失敗。


    他審視自己,我做錯了什麽嗎?我努力的方向錯了嗎?還是我真的能力有限,好高騖遠?或許都有吧,從他清楚認知到這一切後,他知道,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努力便有收獲的,如果你想要的是一張沙發,最後收獲的是一盞台燈,這樣的收獲是你想要的嗎?如果不是,那台燈對你而言真的是收獲嗎?


    末世時代裏,不少人類迷失了自己,而擁有人類智慧的s級變異喪屍同樣不例外。


    縱然鍾傑現今具備了無數人渴求的力量,但他失去了更多。


    寫在基因的本能令他充滿了噬人的欲望,注定了他與人類沒有和平相處的可能。


    他站在高處俯視著人間與螞蟻,空虛而又寂寞。


    曾經他想要很多錢,現在,他可以視金錢如糞土,曾經他想要很多女人,現在,他連男人的雄風都不複存在,因為喪屍已經沒有這方麵的功能,哪怕生育都無法做到,曾經他想要眾星捧月的權力,無數人的仰視,現在,整個城市的喪屍都俯首在他腳下。


    曾經,現在。


    曾經,現在。


    他真的已經不知道他能想要什麽了。


    林奇和他是一樣的,彼此都不知道想要什麽,最終走在了一起。


    有時候待在同一個房間裏,他們甚至連三句話都說不到。


    因為已經沒有什麽想要說的了。


    情感都變得冷漠麻木到了冰點。


    唯有在嗜血的時候,刻寫在基因的本能才會激發他們的一絲激情。


    “林奇,你認同任舟嗎?”


    任舟走後不久,窗邊的鍾傑雙手交叉在胸前問道。


    “認同。”林奇目光無神地望著頭頂天花板微小的縫隙,他多希望天花板縫隙能爬出幾隻螞蟻或者蟑螂可以觀察。“但我不會和他走。”


    “為什麽?”鍾傑問。


    “太累。”林奇道。“而且,他的路不是我想走的路。”


    “以前還是人類的時候常常會有下輩子的說法,你說喪屍會有下輩子嗎?”鍾傑問。


    “我是無神主義者。”林奇道。“從前我便活得渾渾噩噩,莫名其妙變成喪屍後依然活得渾渾噩噩。”


    “我隻是不想再孤獨的活了。”鍾傑道。


    “我還想活,一直活下去,哪怕永遠都活得渾渾噩噩。”林奇道。“因為,或許活著活著,有一天,我會明白自己活著的意義。”


    “生命閃爍了無數萬年,到頭來終歸會變為虛無。”鍾傑道。“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便已經變得悲觀厭世了,以前作為人類的時候,哪怕活得再累,起碼我還有那麽一點點活著的追求,現在,我連追求都沒有了。”


    “白雲逸死了。”林奇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他為什麽會死嗎?”


    “太傲?”


    “不是,因為他和你一樣想得太多了。”


    “我也會一樣嗎?”


    “是的。”


    林奇收迴視線看向窗邊的鍾傑道。


    “當他開始陷入活著的迷茫後,在生死戰鬥裏,他已經失去了為了生存下去戰鬥的最後一搏,因為這一搏沒有了,所以,他死了。”


    “我現在想知道,我究竟還沒有這一搏。”鍾傑站起身道。“如果沒有,或許我真的應該死了,或許,這對我而言便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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