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窟之中,積攢萬年之久的魔氛在之前天門洞開時,被一真大師引下天光一道,已然滌蕩一清。即便魔界縫隙中不時還會泄出幾絲魔氣,可有一真大師親自在旁淨化,已然造不成危害。


    隻不過此時此刻,佛窟之內,魔氣不多,鬼氣卻熾。


    一真看著四周彌漫起來的森森鬼氣,雙目凝重。


    “竟是地界生亂了嗎?”


    一直提防著的身畔那條魔界縫隙並無異樣,反倒是地界出了問題,一真大師心中有些驚訝。


    他輕輕轉動著項上佛珠,將那顆翠綠的珠子捏在了指間,摩挲不斷,心下猶豫不決。


    修為已至仙隱境的他,要想借助“菩提樹”打開通往地界之路,非是難事。隻不過,要不要插手地界之事呢?


    思索片刻,一真大師取下“菩提樹”,將它按進了地下。


    釋迦山都能搖晃不止,想來地界亂子不小,既然菩提寺有緣跟地界之間有那互通之路,本著睦鄰友好的原則,也不能不管。


    佛唱一聲,玉珠爆出龐大的綠光,大樹參天,根係轉瞬深紮進地底,在人間、地界之間搭建起了橋梁。


    隻是還未等一真大師順著菩提樹的根係進去地界,卻見一團白光瞬間沿著樹根衝了上來!


    ……


    一真大師法印已經掐起,卻又悄悄收迴了手。


    真若打起來,打不打得過倒還兩說,後續的麻煩才是問題。


    寬大而又碧綠如玉的樹冠之中,藏著一點白正趴在枝葉間毫無形象地喘粗氣。


    須臾之後,白衣下地,仰首看著身前大樹,嘖嘖稱奇:“早就聽聞佛門有至寶,名曰‘菩提樹’,沒想到竟是如此寶貝,就連我站在這樹下,都要生出幾分向禪之心了……”


    一真大師微微一笑:“佛家有典,樹下野狐。沒想到,這一佛家典故,竟是在貧僧眼前上演了兩迴。”


    白冰心挑眉,心中對一真所說的佛家典故明了,卻不願搭茬,拿著狐族給佛門添臉麵,憑啥?


    她隻是微一躬身,謝道:“方才多謝大師搭手了。想著當初小白曾在菩提寺進入過地界,便打算順著這通道返迴人間,一時考慮不周,強衝兩界禁製,想必引起的動靜有些大,還望大師勿怪。”


    一真大師輕誦阿彌陀佛。


    原來釋迦山震蕩,還不是地界鬧的,竟是她行事無所顧忌太過莽撞的原因!


    “不敢當白皇一聲謝。”一真迴道,“敢問,可是地界出了什麽事,竟逼得你慌不擇路?”


    白冰心冷笑一聲:“能有什麽,無非是那群不長腦子的死鬼,被人攛掇著想要造反罷了……哼,跟魔族共謀,豈不是與虎謀皮?難怪會變成死鬼在地界苟且呢,就這種腦子,就算活著也是早晚被人玩死的下場。”


    一真從中抓取了幾個關鍵字眼,正想仔細詢問一番,卻不料陡覺地麵一陣顫動,菩提樹晃動不止,碩大的樹冠飄搖如海上孤舟。


    “賊心不死,還敢追上來?’


    白冰心目光森寒,身上真元鼓蕩。


    還未等她出手,一真卻已口誦秘咒,將菩提樹收了迴去。


    看到那參天大樹變成了顆珠子,白冰心目中難掩驚奇之色。


    一真笑道:“收了菩提樹,便切斷了地人兩界的通道,想必那些追兵不會那麽輕易闖上來的。就算他們強衝兩界禁製,有貧僧坐鎮,大可無妨。”


    雖然暗自鬆了口氣,但白冰心仍不露分毫怯意,哼道:“也就是它們人手多欺負姑奶奶一個,否則,掀翻了他們地界!”


    這話倒也不是白冰心誇口,憑她的修為,真要單打獨鬥,地界裏的任何一位鬼王,甚至是十殿閻羅,她也不怵。隻可惜這次事發突然,數名鬼王聯手,帶著部下鬼眾對她圍追堵截,殺了她個措手不及,這才吃了大虧。


    要不是先前一真催動菩提樹,讓她覷著機會逃迴人間,此時她說不定就真要成為階下囚了。


    一真歎道:“竟然亂到這種地步了嗎?”


    即便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可一聯想到多年來在地界無法無天的白冰心,竟然都被逼到返迴人間,可想而知,此迴地界亂子不小。


    白冰心肅容道:“魔族已經開始忍不住了……要不了多久,三界必將大亂!你們菩提寺,早些做好準備。”


    一真大師還欲詢問,卻見白冰心伸手在袖子裏掏了掏,從中拽出一具白骨來!


    “大師你想問的東西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隻需知道這次的亂子不小,魔族、地界,乃至將來的人間、天界,都將牽扯其中,大師還是趕緊做好準備才好。”


    白冰心邊說,邊將那具散著瑩瑩冷光的白骨拋給了一真。


    “這是我宰掉的一名仙隱境初期鬼王的遺骸。也是這家夥倒黴,好不容易尋得一具地界難得的有形骸骨,並將其煉化成功借此躋身仙隱境,本可做地界一方鬼王逍遙千萬年,可偏想借此大亂之機賺筆大的,卻不料被那最早叛變的六大鬼王排擠,更被那包藏禍心的魔族大將當做了槍杆,先派上來送死。索性我便解決了她,助她早些魂飛魄散!這具鬼王遺骸,品質不俗,且原身為修為極高的女性,其上自有魅惑之效,你們菩提寺的和尚正好可以借此來修行‘白骨觀’,借此真的做到不被女色侵擾。以此,作為貴寺兩次襄助之恩的迴禮。”


    一真大師很清楚她所說的“兩次襄助”指的是什麽,跟他先前所提及的兩迴“樹下野狐”是一迴事。隻是他想不到,白冰心居然對菩提寺的修行法門也很了解,知道寺中有那白骨觀之法,可助門人不懼女色,謹守佛心。


    一真嗬嗬笑道:“是蔽寺與白皇一家有緣,無需如此厚禮。”


    “既然有緣,那更不應該客氣。”白冰心邁步往佛窟入口處走去,經過一真身邊時,突然問道:“八苦有一苦,名曰‘放不下。敢問大師,如何解之?”


    一真雙手合十,不假思索道:“那便不放。”


    白冰心奇道:“出家人也如此執著?”


    一真笑道:“反正還未成佛,想那麽多作甚?”


    白冰心哈哈大笑,揚長而去,佛窟的禁製再強,也強不過兩界之間的禁製,於她而言,不過是開門關門似的輕鬆。


    一真收起臉上的笑意,方才的話說的痛快,實則隻是為了寬慰白冰心罷了,若他真能看到如此通透,又何須為自己那看不開放不下的師弟一通憂心不已?


    一真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了那具白骨。


    這玩意兒,倒真是好東西,可以先拿給見我用一用。見過這麽一具骷髏,至少在其今後的修行路上,不必再怕那膩人紅粉,管她鶯鶯燕燕,皆做白骨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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