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宗一派祥和,偏若虛真人心有擔憂,並非其思慮太甚,實乃世間事就是如此,曲折離奇、蜿蜒不定,有好必有壞。這就叫,天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


    這一日,極北不歸城出了件怪事。


    護城神獸大鵬竟然一直在白塔上方飛旋,嘶鳴不斷。


    堂堂仙隱境神獸,怎會如此不安?


    兩個時辰前,大鵬便從白塔上方高高飛起,扶搖而去。


    城中人清楚,這是它要飛去北冥捕捉大魚解饞。


    大鵬境界雖高,卻從未辟穀,就像它從未煉化橫骨開口說人話。可惜它體型巨大,城中食物出產有限,供不起這位護城神獸,滿足不了它的口腹之欲。


    大鵬心中對此早有不滿,在莫輕塵跟前埋怨了不知幾百迴,卻也沒辦法解決。誰讓它個頭太大?沒法子,天大地大五髒廟最大,大鵬也隻好自己解決。


    好在它曾經還是鯤時,所在的北冥足夠寬廣,裏麵也產其他大魚,偶爾去北冥捉兩條過過嘴癮也不錯。


    這一日它便去了北冥。


    去時興衝衝,到了卻疑慮重重。


    大鵬飛的很高,扶搖直上九萬裏的美譽從不是瞎話。


    它飛的這般高,本來除了高天之上的罡風再無他物才對,卻偏偏有那血腥氣撲到了它的麵前。


    大鵬很是不解地往下方望去,這一眼,便叫它氣血翻湧,直覺得一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即將爆體噴出!


    原來,這北冥是大陸極北之地的一片內陸海,占地遼闊,氣候怪異。北地常年飄雪、氣候極寒,但北冥這裏的海麵卻不曾結冰,因此海水中倒也有些活物,體型皆巨大,性情亦兇猛。大鵬前身的“鯤”便是誕生於此地,北冥即是它之故鄉。


    除了北冥內的生物,海的周遭人煙稀少,但也不是絕對沒有。


    尋常人難以在此環境下生存,能夠在這附近存活下來的,都是些蠻夷部族。他們雖然繁衍能力低下,但天生體質耐寒,數千年來倒也蜷縮在此地一直撐著口氣。


    如今這偌大的北冥血腥氣直衝天空,實乃是發生了極其怪異的事。


    那是此地周遭許多蠻夷部族,在宰殺活物,讓它們的血液流進了北冥的海水之中!


    數不清的活物,有從海中現撈出來的大魚、有北地極耐寒的犛牛等牲畜……更甚者,有些蠻夷部族所宰殺的,是他們部族中那些年紀太大、不能再生產、捕獵的老人!


    血流成河,河匯入海,海水之中血濤翻湧。


    大鵬瞪大了眼睛,下方這一幕詭異景象,已經不知道持續了多少時日,否則偌大的北冥怎會被血汙玷染到如此地步?


    它有些搞不明白,蠻夷部族究竟廢了多大力氣才辦成此事?他們又為什麽要勞師動眾去做這種事?


    直到它稍稍降低身形,看清了地表上的蠻夷部族所舉行的祝禱儀式,看清了他們以篝火在地上擺成的圖騰,霎那間瞳孔猛地縮成了兩條豎線!


    那些蠻夷部族,竟然在祭祀魔族!


    那些詭異邪佞的圖騰、那些張牙舞爪的奇怪舞蹈、那些晦澀不明卻又聽來便讓人心煩意亂的祭詞……


    它看的清清楚楚、聽的明明白白,絕對是在祭祀魔族!


    當時大鵬便想飛身撲下,將這些找死的蠻夷部族全數吞吃入腹,可是它卻以極大毅力壓製住了自己的殺心。


    就算它再不聰明,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最近一千多年來,北地這塊早就沒有祭祀魔族的事情發生了。千多年前倒是有過,那個時候還是邪道猖獗的時候。邪道有意背離正道修行,因此不少支脈修行魔功,這些家夥自然也信奉魔族,期冀著魔族再臨三界他們好投身魔族從此無法無天。可是這千年來,邪道逐漸式微,魔族信仰也早已悄聲匿跡。為何此地蠻夷部族之中,突然就重新燃起了魔族信仰的火苗?


    這件事委實詭異,它搞不明白,便不敢輕易下決定。


    大鵬飛迴了不歸城,在白塔之上高高飛旋、鳴叫。


    它慌亂了好一陣,莫輕塵姍姍來遲。


    登上白塔,莫輕塵第一句話就險些氣的大鵬拿鐵喙啄他腦袋:“怎麽,出去找食兒被人打了?”


    大鵬高叫一聲,意思是:“你全家都被人打了!在這北地,誰敢打我?誰能打我?我等了這麽久,你怎麽才出來,憋著幹什麽呢!”


    莫輕塵伸出兩根手指,指指自己雙目。


    大鵬高叫一聲,想起當初塵遠真人洞開天門,這家夥居然沒叫上它一起去搶好東西它就來氣,沒想到現在他還敢當著它麵顯擺即將把那星光萬縷煉化成功!


    瞧著大鵬的暴躁模樣,莫輕塵輕笑著擺了擺手讓它稍微安靜一些,問道:“我可曾未見過你這般慌張模樣,就算當年在南海那邊丟了金髓骨,也不見你像今天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鵬又鳴叫一聲,將自己在北冥上空所看到的景象一一道之。


    莫輕塵的臉色霎時間就變了模樣,什麽雲淡風輕全都消散如雲煙,臉上神情凝重好似肌膚裏灌滿了鉛,他的臉沉了下來。


    “祭祀魔族……”


    莫輕塵沉吟半晌,心中亦是感到驚奇。


    蠻夷部族向來缺乏信仰,他們最大的信仰就是食物,在極北苦寒之地,活下來,才是首要考慮的東西。


    可是如今,他們竟然開始祭祀魔族!還搞出這麽大的動靜!


    就算當初邪道還有些火候的時候,也不曾這麽幹過!


    莫輕塵眼中迸出一絲殺氣。


    不歸城在極北苦寒之地屹立近萬年,雖然對於向外傳播自家正法不怎麽上心,從來都是僻居一城、安然自樂,管你來不來不歸城修習正道功法,他們城中修士才不管。可是不歸城對於周遭環境的掌控卻從不在話下,你修行其他功法可以,但不歸城絕容不下周遭有那奇奇怪怪的邪道信仰。


    沒想到進過這麽些年的努力,不歸城終於將周遭的邪道勢力剿滅幹淨,如今竟然出來了一幫公而皇之信奉魔族的蠻夷部族!


    莫輕塵意識到,蠻夷部族雖然人數稀少,可是生命力頑強,若是任由他們一心向魔,未來恐有大患!


    他眯了眯眼,突然揚聲對整座不歸城的修士下了個命令。


    聽到這個消息的大鵬雙眼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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