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軒睜開雙眼，覺得有些頭疼。
尋常人睡覺時如果多夢，那麽很可能睡得不舒服，醒來時免不了頭腦發蒙發暈。更何況衛軒這一夢，看過千年過往，十世滄桑，更是生死裏趟過十遭，一時蘇醒夢中記憶潮水般紛至遝來，險些將他蓋頂淹沒，這種滋味，大概他今後餘生再也不想嚐試第二次。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衛軒無奈一笑，他這大夢一場，恍然大悟，隻不過不知怎麽的，他倒有些希望自己還不懂。即便此生從懂事以來他再也沒有眼下這麽明白的時候了，可他還是希望自己什麽都不明白、什麽都不知道。因為那樣子的話，他在麵對笨狐狸的時候還能保持往日裏的淡定自若，而如今，衛軒自問，是不是已經不敢直麵白玲瓏了？這個答案，誰都給不了他。
“醒了？滋味如何？”
魅侯就站在衛軒身前不遠處，背對著他輕聲詢問。
衛軒半坐起身子，思索了片刻，字斟句酌道：“當年，我之所以下界，並非全因李玉壺連累。雖然昔年我是他身邊的捧劍童子，有那主子犯錯，仆人連坐的可能。可李玉壺畢竟是以金身去填苦海之眼的大無畏、大功勞之士，天界再虛偽也不會明著將他打成萬劫難贖的罪人。我若安分，無非在李玉壺填了海眼之後，被軟禁在玉虛天，或者被拘押在天牢。淪落凡塵，無非是我也看不慣行事不公的天界眾仙，我也有心去講個道理，這才被打落凡塵。”
魅侯轉身看著衛軒，笑問：“你安知自己的意氣行事，不是在李玉壺的算計裏？”
“他要是算計我，那應該是為了自己的女兒考慮，要我下界護她周全。”衛軒淡淡道，“可若他有此打算，直接告訴我就是，何必拐彎抹角？”
“萬一你為了保全自身，甘願在天界為人奴仆、忍氣吞聲呢？”
“若真如此，我會下來？”
“萬一他連你的性情都摸清楚了，料定你會觸怒天界眾仙呢？”
衛軒愣怔了片刻，笑道：“如果我之行事全在他的盤算裏，那我何必放任龍靈劍潛逃下界？若是我握緊了龍靈劍，那麽不管我是上繳仙劍搏得個安穩千萬年，還是持劍行兇斬盡事後找麻煩的那些虛偽的仙，都應該好過讓它私自下界，還慘遭劫雷殛體壞在了劫雲之中。”
一說到這裏，一旁的龍靈童子輕輕咳嗽了一聲，這些久遠往事說來作甚，怪讓人害臊的。還有啊，什麽叫你放任我出逃，難道說老子就該被你控製嗎？我想逃就逃得！幹你屁事！
魅侯輕笑一聲，說道：“你是真能對付啊，能想出千百般理由來安慰自己，就是怎麽著都不願相信李玉壺對你的算計。”
衛軒亦笑道：“我能這麽想難道不是好事？能夠承受十世輪迴之苦，去尋得狐狸蹤跡，去費力護她周全，是我念及舊主恩惠自願行事，而非被算計著去做苦工。這麽看來，難道你不應該更放心嗎？”
魅侯左邊眉毛輕輕一抬，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衛軒額頭上，“可你還是有了心結。你弄不明白，此生跟小白相聚結緣，是前世注定盡在他人掌握亦或天道的操控，還是今生緣分到了與他人無尤。”
衛軒神色一僵，甚至忘了將自己的腦袋從魅侯指尖下挪開。
他確實有了心結。
他弄不明白，如今的情之所起，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究竟是從前意氣難消造成的今生魔障，還是心之所動情緣自生？
魅侯又冷聲質問：“正如你所說，你是念著舊主李玉壺的恩惠，可是這念著恩惠行事，萬一哪一天你覺得恩情淡了，那該怎麽辦？舍下小白她的安危，從此隻管自身，一心修行重登天界？還是逍遙人間？”
衛軒雙眉緊蹙，額間開始滲出汗珠。
龍靈童子在旁瞧著衛軒的窘迫，忍不住看看魅侯，心想老狐狸這是咋的了，怎麽看衛軒這小子如此不順眼？他剛剛從夢境中醒來，還未能將那些前世記憶消化完全，你就這麽連番質問，非要他生出心魔毀損道行不成？
魅侯突然大笑兩聲，連連搖頭，甩了甩兩隻寬大的袖子，“問題很多，你想不明白那就得慢慢想。況且你眼下的境界嘛，嗬嗬，怎一個低微了得？即便你想明白了，怕是也沒有能夠維持自心意願的保障。所以啊，你不如先煉化了龍靈劍，一邊破境一邊想問題。到時候心結可解，境界又有提升，屆時任你怎麽選怎麽做，至少有點本事可以讓你說一句‘所行所做但憑我心’。”
衛軒仰頭看看魅侯，“為什麽你會耐心提點我？”
魅侯俯視著衛軒，眼角彎彎，“怎麽，怕我算計你？盡管放寬心，我要不是看在你好歹算是為小白出了把子力氣，才懶得管你。”
衛軒點頭一笑，轉而看向龍靈童子，說道：“那麽接下來我會將你煉成我的本命飛劍，你做好準備。”
龍靈童子嘴角抽搐了幾次，咬牙切齒道：“看你本事了。”說完便搖身一晃，金光過後現出了原形——一柄金光閃爍、造型古樸、劍柄上刻著龍靈二字的長劍。
衛軒不由怔了怔，他都已經做好了這劍靈所化童子就地打滾、撒潑罵街、誓死不從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好說話？
魅侯見狀開懷大笑：“這家夥最令我佩服的一點就是說認命就認命，不帶半點後悔的。也好，你眼下將其煉化，功成之時便是破境之時。隻不過你之破境，需要大量天地靈氣，這地方不行。這樣，你去往雲夢澤北邊門戶，那裏是雪隱的地盤，靈氣最是充沛。”
衛軒撿起地上的長劍，站起身來，“世人皆知雲夢澤有一南一北兩處門戶，南邊的‘柳藏鸚鵡語方知’，北邊的‘雪隱鷺鷥飛始見’，可是南邊那棵柳樹倒還有人見過，但北邊那片雪卻是千多年未曾有人進去過，世人皆傳那個門戶是雲夢澤編出來糊弄外人的。”
“嗬，那是因為雪隱比羅羅可盡職盡責多了。羅羅那小鸚鵡偶爾打個盹兒，還能任外人闖進澤中。可雪隱啊，她那邊可是出了名的有進難出。別說人族，就是外澤的那些妖，也沒幾個敢從她那裏亂闖的。”魅侯微微聳肩，“她那脾氣，活該熬成老姑娘。畢竟，潔癖這種毛病，誰碰到都頭疼。”
衛軒微一挑眉，心想愛幹淨還算毛病？
魅侯伸手一指，道：“閑話少說，去吧！”
尋常人睡覺時如果多夢，那麽很可能睡得不舒服，醒來時免不了頭腦發蒙發暈。更何況衛軒這一夢，看過千年過往，十世滄桑，更是生死裏趟過十遭，一時蘇醒夢中記憶潮水般紛至遝來，險些將他蓋頂淹沒，這種滋味，大概他今後餘生再也不想嚐試第二次。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衛軒無奈一笑，他這大夢一場，恍然大悟，隻不過不知怎麽的，他倒有些希望自己還不懂。即便此生從懂事以來他再也沒有眼下這麽明白的時候了，可他還是希望自己什麽都不明白、什麽都不知道。因為那樣子的話，他在麵對笨狐狸的時候還能保持往日裏的淡定自若，而如今，衛軒自問，是不是已經不敢直麵白玲瓏了？這個答案，誰都給不了他。
“醒了？滋味如何？”
魅侯就站在衛軒身前不遠處，背對著他輕聲詢問。
衛軒半坐起身子，思索了片刻，字斟句酌道：“當年，我之所以下界，並非全因李玉壺連累。雖然昔年我是他身邊的捧劍童子，有那主子犯錯，仆人連坐的可能。可李玉壺畢竟是以金身去填苦海之眼的大無畏、大功勞之士，天界再虛偽也不會明著將他打成萬劫難贖的罪人。我若安分，無非在李玉壺填了海眼之後，被軟禁在玉虛天，或者被拘押在天牢。淪落凡塵，無非是我也看不慣行事不公的天界眾仙，我也有心去講個道理，這才被打落凡塵。”
魅侯轉身看著衛軒，笑問：“你安知自己的意氣行事，不是在李玉壺的算計裏？”
“他要是算計我，那應該是為了自己的女兒考慮，要我下界護她周全。”衛軒淡淡道，“可若他有此打算，直接告訴我就是，何必拐彎抹角？”
“萬一你為了保全自身，甘願在天界為人奴仆、忍氣吞聲呢？”
“若真如此，我會下來？”
“萬一他連你的性情都摸清楚了，料定你會觸怒天界眾仙呢？”
衛軒愣怔了片刻，笑道：“如果我之行事全在他的盤算裏，那我何必放任龍靈劍潛逃下界？若是我握緊了龍靈劍，那麽不管我是上繳仙劍搏得個安穩千萬年，還是持劍行兇斬盡事後找麻煩的那些虛偽的仙，都應該好過讓它私自下界，還慘遭劫雷殛體壞在了劫雲之中。”
一說到這裏，一旁的龍靈童子輕輕咳嗽了一聲，這些久遠往事說來作甚，怪讓人害臊的。還有啊，什麽叫你放任我出逃，難道說老子就該被你控製嗎？我想逃就逃得！幹你屁事！
魅侯輕笑一聲，說道：“你是真能對付啊，能想出千百般理由來安慰自己，就是怎麽著都不願相信李玉壺對你的算計。”
衛軒亦笑道：“我能這麽想難道不是好事？能夠承受十世輪迴之苦，去尋得狐狸蹤跡，去費力護她周全，是我念及舊主恩惠自願行事，而非被算計著去做苦工。這麽看來，難道你不應該更放心嗎？”
魅侯左邊眉毛輕輕一抬，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衛軒額頭上，“可你還是有了心結。你弄不明白，此生跟小白相聚結緣，是前世注定盡在他人掌握亦或天道的操控，還是今生緣分到了與他人無尤。”
衛軒神色一僵，甚至忘了將自己的腦袋從魅侯指尖下挪開。
他確實有了心結。
他弄不明白，如今的情之所起，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究竟是從前意氣難消造成的今生魔障，還是心之所動情緣自生？
魅侯又冷聲質問：“正如你所說，你是念著舊主李玉壺的恩惠，可是這念著恩惠行事，萬一哪一天你覺得恩情淡了，那該怎麽辦？舍下小白她的安危，從此隻管自身，一心修行重登天界？還是逍遙人間？”
衛軒雙眉緊蹙，額間開始滲出汗珠。
龍靈童子在旁瞧著衛軒的窘迫，忍不住看看魅侯，心想老狐狸這是咋的了，怎麽看衛軒這小子如此不順眼？他剛剛從夢境中醒來，還未能將那些前世記憶消化完全，你就這麽連番質問，非要他生出心魔毀損道行不成？
魅侯突然大笑兩聲，連連搖頭，甩了甩兩隻寬大的袖子，“問題很多，你想不明白那就得慢慢想。況且你眼下的境界嘛，嗬嗬，怎一個低微了得？即便你想明白了，怕是也沒有能夠維持自心意願的保障。所以啊，你不如先煉化了龍靈劍，一邊破境一邊想問題。到時候心結可解，境界又有提升，屆時任你怎麽選怎麽做，至少有點本事可以讓你說一句‘所行所做但憑我心’。”
衛軒仰頭看看魅侯，“為什麽你會耐心提點我？”
魅侯俯視著衛軒，眼角彎彎，“怎麽，怕我算計你？盡管放寬心，我要不是看在你好歹算是為小白出了把子力氣，才懶得管你。”
衛軒點頭一笑，轉而看向龍靈童子，說道：“那麽接下來我會將你煉成我的本命飛劍，你做好準備。”
龍靈童子嘴角抽搐了幾次，咬牙切齒道：“看你本事了。”說完便搖身一晃，金光過後現出了原形——一柄金光閃爍、造型古樸、劍柄上刻著龍靈二字的長劍。
衛軒不由怔了怔，他都已經做好了這劍靈所化童子就地打滾、撒潑罵街、誓死不從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好說話？
魅侯見狀開懷大笑：“這家夥最令我佩服的一點就是說認命就認命，不帶半點後悔的。也好，你眼下將其煉化，功成之時便是破境之時。隻不過你之破境，需要大量天地靈氣，這地方不行。這樣，你去往雲夢澤北邊門戶，那裏是雪隱的地盤，靈氣最是充沛。”
衛軒撿起地上的長劍，站起身來，“世人皆知雲夢澤有一南一北兩處門戶，南邊的‘柳藏鸚鵡語方知’，北邊的‘雪隱鷺鷥飛始見’，可是南邊那棵柳樹倒還有人見過，但北邊那片雪卻是千多年未曾有人進去過，世人皆傳那個門戶是雲夢澤編出來糊弄外人的。”
“嗬，那是因為雪隱比羅羅可盡職盡責多了。羅羅那小鸚鵡偶爾打個盹兒，還能任外人闖進澤中。可雪隱啊，她那邊可是出了名的有進難出。別說人族，就是外澤的那些妖，也沒幾個敢從她那裏亂闖的。”魅侯微微聳肩，“她那脾氣，活該熬成老姑娘。畢竟，潔癖這種毛病，誰碰到都頭疼。”
衛軒微一挑眉，心想愛幹淨還算毛病？
魅侯伸手一指，道：“閑話少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