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哧笑:“還敢扯謊,若不是為配那藥,怎可能一次用這麽多藥缽?”一邊說一邊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的把長劍指到了那小姑娘咽喉處:“再不交出來,小命可就沒了,想開點兒,那藥方再珍貴,還能比命貴?”

    小姑娘情不自禁的退後,可是身後隨即抵上了一把長劍。看著這幾個“江湖人”兇神惡煞的嘴臉,花為伴忽然覺得,原來江湖一點都不美好……

    小姑娘急道:“藥方真的不在我這兒。我這藥缽沒有盛過藥,不信你們聞聞。”

    那人也有些不耐,劍尖下滑,在那小姑娘手上輕輕一刺,她手一抖,藥缽便滾了滿地,她抱著手兒,痛的直發顫,花為伴不由得一皺眉,他一來沒弄清事情,二來看這小姑娘雖滿麵懼怕,卻雙瞳清亮,不像平常小姑娘,反而有幾分扮豬吃老虎的勁兒,所以沒有出手,沒想到一眨眼兒就見血了。基於天生的憐香惜玉美好品質,花為伴實在見不得這麽小的姑娘受傷,有點兒後悔出手晚了,於是果斷往下一跳,劈哩啪啦把那幾人收拾了。然後遠遠丟開,拍拍手,笑道:“好了,現在你可以……”

    他本來想說,你可以走了,沒想到身後一痛,一個刀尖已經抵了上來,然後那小姑娘發顫的聲音輕輕道:“不要動,刀上有毒,隻要劃破一點點,就是無藥可救……”

    花為伴抽了抽嘴角,這個人間究竟怎麽了,為什麽跟故事裏一點也不一樣?小姑娘見到落難的公子,不是上前救助而是扭頭就跑,被人救下的小姑娘不但沒以身相許反而刀劍相向……

    他略略屈指拈訣,然後轉身,小姑娘正雙手抱著刀子發愣,然後花為伴彎下腰,對她咧咧嘴角,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很兇惡的笑:“恩將仇報的壞小孩會被狼吃掉哦……”

    她愣了愣,張大眼睛看著他,他也瞪著眼睛看她,良久,她眼神裏忽然滑過一絲軟弱,然後咕咚一聲倒了下去。花為伴正瞪著眼睛準備著第二句兇惡的話,沒承想人家直接昏倒了……隻好鬱悶的揉揉臉,直起腰來,想想把小姑娘放在這兒也不是那麽迴事兒,隻得認命的把人拎起來,走了幾步,看藥缽滾了一地,聽剛才那幾個人的話頭,這藥缽似乎有點不一般的樣子,於是也一揮手收了。

    到了最近的藥師館,把小姑娘往裏一丟,不一會兒,那藥師就滿臉嚴肅的出來了:“公子爺,這位是你什麽人?”

    花為伴攤手:“我不認識她,路邊撿的。”

    那藥師愣了愣,通常這種時候,病再輕,也會說的嚴重點,才好賺錢加顯能耐,沒想到他來了這麽一句,那藥師就有點說不下去,停了一停,才道:“公子爺當真古道熱腸,不過這小姑娘的病實在很嚴重,肺腑受創,還有外傷導致的失血過多……”

    花為伴愕然,想了一下:“那你能不能治?”

    那藥師輕咳:“我……我可能治不了,我師父能治,但是要花些銀子。”

    為小小美人一擲千金神馬的……雖然他這會兒身上沒有千金,但是可以去偷啊!於是花為伴大大方方的道:“那就叫你師父來治吧。”

    於是花為伴趁黑出去摸了幾千兩銀子,於是小姑娘病勢漸好,花為伴本不是有耐心的人,可是他也沒地方可去,索性就在藥師館守著,所以小姑娘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彼時他正百無聊賴的翻著那藥師案頭的一本醫書。然後小姑娘道:“公子。”

    他愣了愣,把書一丟,躍過來:“你醒了?”

    小姑娘張著澄澈的眼睛看著他,花為伴哼道:“看什麽?看我是不是好人?”他實在沒想到,小姑娘居然笑了笑,小聲小聲的:“我知道公子是好人……壞人,不會有這麽漂亮的眼睛。”

    花為伴愣了愣……瞬間怒氣盡消……然後那藥師送藥進來,小姑娘喝了,然後輕聲道:“這位前輩,麻煩您幫我取紙筆來。”

    叫前輩,是客氣,雖然這藥師不認為這麽小也能當藥師,可是看她神情正經,也就拿了過來,小姑娘在紙上寫了個方子,溫言道:“麻煩您下次按這個方子幫我煎藥罷!”

    有一個人影正懸浮在空中,隱去了身形,靜靜的注視著腳下,正是花漫天。

    他本來在狐靈山中雕刻玉屋,卻忽然收到了花似錦的傳聲符,聽第一句的時候並不覺得什麽,畢竟,以花長老的聰明,遠在墨寒離開之前,就已經料到了紫微大帝要設法解救毒族,所以聽到這句話一點也不意外……可是,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是許久許久的沉默,花漫天太了解花似錦,所以他當然明白她不可能隻說這一句……花漫天不由得停下了雕刻刀,等著聽一聽,她要對他說什麽……誰知裏麵竟傳來了紫微的聲音,他說“等此間事了,我們就去狐靈山看看他。”

    語聲從容溫柔,如此的自然而然,毫不避諱……原來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花漫天三個字,已經成為那兩人之間完全不必忌諱的話題了麽?雖然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仍舊覺得……有些空落落的……可隨即,竟是花似錦一聲痛哼,花漫天大吃一驚,雕刀失手墜地,然後想也不想的抽身躍起……

    隔了這麽多時間,隔也這麽多事,隔了這麽多因果,可是聽到她唿痛,他仍舊會毫不猶豫的躍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她身邊……即使明知是假,明知九成九是小狐狸在耍心機,也仍舊會是如此。

    花漫天瞬息即至,卻仍舊來遲,她早被他挽在臂彎,他便浮在半空中,靜靜的看著,宛如看著一出與自己無關的戲……

    天空中忽然雲霧凝聚,瞬間鋪滿了整個天空,然後越來越是厚重,似乎山雨欲來……其中,卻有幾個小小的光點在閃爍,光芒透霧而來,位置分布似乎全無章法,卻又似乎隱有規則。置身陣中的紫微不由得凝起眉,遙遙向那方微一彈指,指尖隱約的金光閃過,瞬間雲霧盡散。

    眾人目光轉迴時,妖傾天已經無影無蹤,隻有花似錦仍舊盤膝入定。明輔忍不住道:“帝君……”

    紫微輕輕搖頭,她便退迴不再說話。這時,那些狐狸們也都猜了個七七八八,不由得互相交換著視線。

    紫微大帝這一次人間輪迴,不管是為了情,還是為了解決三大毒族之事,到了這一步,都已經算得上圓滿,可以迴九天界了,可是剛才乍然出現的天象,那幾點星辰閃爍的位置,分明是預示七星尚未歸位,所以做為眾星之主的紫微,也就尚不能算是真正的圓滿。

    現在,開陽神君和伴星明輔就在此處,天璣在錦瑟朝中為官,天璿正做為葉扶秋的暗棋假死中,花似錦腹中小小狐狸成為了轉世玉衡……除此之外,天樞的仙骨仙力俱給了花漫天,而天權的仙骨仙力俱被花似錦轉贈了葉扶秋,就算可以請得花漫天和葉扶秋到場……搖光和轉世搖光,卻已經神魂俱散了……

    這中間曲曲折折,玄妙天道,連開陽和明輔尚不能完全明白,更何況是墨寒等人,隻有隱於空中的花漫天瞬間了悟,微微一曬,然後輕輕轉身,自空中飛快的消失。下方,花似錦緩緩的張了眼睛,還有點兒迷糊,轉目四顧:“你們怎麽了?妖傾天呢?”

    紫微道:“他已經走了。”一邊簡單解釋了幾句。

    花似錦側頭想了一會兒,輕聲道:“這個妖傾天,還真是個神奇的人物哪!雲哥哥,你說他會是誰?他為什麽要煉這種千麵風華的功夫啊?”

    “我也不知他是誰,他這般……怎麽說呢,”紫微側頭想了一下,才含笑道:“這其實是一種取巧的手段,你可聽說過,昊天通明宮玉皇大帝,乃是在凡間經億劫億難,千辛萬苦始成千古一帝?不管曆多少劫難,歸根到底是為了一顆道心,而妖傾天用這種法子,經曆許多不同的人生,體味不同的際遇,收集不同的心境與氣息……這就好比快速的體會無數次轉世……這樣一來,心境上不會有太大差別,卻省了太多時間。隻不過,他的每一段際遇中,都勢必要與‘人’打交道,既然有了交集,就會有因果,將來曆劫的時候,上天會同他算總帳的。”

    花似錦張大眼:“難道他會曆很多人的天劫?”

    “對,而且劫數會異常嚴重。但是……”紫微一笑:“最曆害的雷劫也不過是九九混元雷劫,就算他每次所曆都是九九混元雷劫,對他來說,也仍舊是合算的。”

    “哦……”花似錦也不再去想,站了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土,道:“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紫微溫言道:“你想去哪兒?”

    花玉在旁站著,早瞧的發急,生怕自家寶貝閨女一抬腳飛去了九天界,再不能見麵,索性笑著插言道:“不如去狐靈山待幾天罷……不管要做甚麽,橫堅也不急在這一時的。”

    花似錦小小慚愧,趕緊上前拉了她手,迴頭看了紫微一眼:“那我們去狐靈山玩一陣子可好?一邊玩一邊找龍脈,雕玉塔?”

    “好,”他點頭:“你想去哪兒都成,龍脈的事情很簡單,天師法陣也並不著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胎。”

    噗!花似錦噴了,說這種話題,他有必要這麽一臉嚴肅的嘛?可是眼角餘光瞥見花玉墨寒一臉欣慰,花似錦不由得咧了咧嘴角,偷偷向他飛了個眼兒。

    東方天籟就站在一角,微微發愣,忽抬頭道:“等等!”紫微站定,東方天籟便道:“請問帝君,我師父就是七星中的搖光,是不是?”紫微點了點頭,他遲疑了一下,才道:“那我師父現在在哪裏?”

    紫微道:“他已經不存在了。”

    東方天籟竟是黯然,低下了頭。花似錦側頭看他,忽然想到之前與他玩笑,東方天籟似笑非笑說的那一句“藥王閣主,是我恩師,我不能言其非……”也不由得替他難過,東方天籟看上去什麽都不在乎,其實為人很是重情重義,否則也不會為了師尊一句托附,對藥王閣如此盡心盡力。他大概在聽到七星之說時,就已經料到藥王閣主搖光就是七星中的搖光,見他一直不曾出現,也料到會有不測,卻直到現在才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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