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漫天將玉腕遞給雲知處,道:“試試罷。”

    雲知處接了過去,退後一步,盤膝坐下,手心向下,懸空定在碗上,花似錦眼睜睜的看著,卻看不出有任何異狀,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碗中的黑血在變化,看上去好像變少了,其實仔細看時,才發現是黑血變的透明,像水一樣返璞歸真。

    花似錦喃喃的道:“這是怎麽迴事?雲哥哥真的汲取了毒血中的力量?是毒轉化成了力量?還是這毒本來就是一種力量,所以現在沒了?”

    雲知處尚未醒來,於是她轉向花漫天,等他解疑答惑,花漫天答非所問的道:“今日三大毒族齊集,且這三人,又是各自族中的最強者,我隻是想試試,這小子體內氣息如此迅速的轉變,與三大毒族有沒有關係。”

    她追問,“那這樣算有關係還是沒關係呢?”

    的確,就算雲知處汲取了這毒的力量,也不能就此證明什麽。花漫天語塞,橫了她一眼:“為甚麽問我?”

    花似錦一窒,忍不住小聲嘀咕:“不知道還這麽兇……”

    花漫天瞪她,她趕緊把臉別開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一眼看到地上的池畫月,居然不知什麽時候,張開了眼睛,嚇了一跳,急道:“大花花,癩蛤蟆醒了。”

    花漫天眼皮也不抬的道:“剛才放了這麽多血若還不醒,怎配做妖族長老。”

    這哪裏是在迴答,分明是在自抬身價誒……花似錦無語的瞥了他一眼,想了一想,從戒指裏取出一隻朱砂筆,然後拿出一件披風,撕去邊角,細細的分成四格,各畫出一個鎖靈符,鎖魂符,鎖神符,鎖力符,然後拋到池畫月身上,披風很大,隨便一拋就把“丹田”的位置覆的嚴嚴實實。池畫月本就被優曇波羅捆的緊緊的,又加上花漫天那一針,早動彈不得,她這帕子一拋,更是眼珠都不怎麽轉了,好生生的一個美男子,頓時變的像石頭一樣。

    花似錦小心翼翼的打量幾眼,這才上前一步,道:“池公子。”

    剛才叫癩蛤蟆,現在又來客氣,可是現在他是階下囚,沒甚麽好計較的,池畫月一聲不吭的看著她,花似錦便道:“我家大花花……嗯,就是你們的長老花漫天,他說了,你交出那柄劍,就饒了你的性命。”

    什麽叫他們的長老!他們明明是平級的好不好!池畫月不答,看著雲知處:“他究竟是什麽人?”

    花似錦挑眉道:“他是什麽人,你難道瞧不出?”她轉向花漫天,嘖嘖的道:“怎麽妖族長老的水平,這麽良莠不齊的?”

    花漫天多年來與她一搭一檔耍人早成習慣,隨口便配合道:“要在世間找到七個花漫天,本就不可能,你且將就罷!”

    花似錦深以為然的點頭,一邊眯著眼睛,池畫月淡聲道:“你們不必故弄玄虛,他就算是神仙,現在也不過是個凡人。”

    鬥嘴花似錦卻從來不懼,笑道:“你是說,一個所謂妖族長老,還不及一個凡人麽?”

    池畫月一窒,卻連別開眼都做不到,隻能閉上眼睛,他鼻子唇角與眼角的線條都極尖,這一閉眼,便如女子一般份外娟秀,襯著華美銀發,我見猶憐。

    花似錦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我體內的諦聽血鶯,究竟是什麽東西?為甚麽已經被雲哥哥捏碎了,還會對我有影響?”

    池畫月瞑目不答,花漫天坐在一旁,道:“錦兒,那‘竹筒倒豆’還多不多了?十根有沒有?”

    花似錦心頭一動,急取了出來,池畫月其人也極精明,一聽這名字,便知是什麽東西,張開眼看了一看,不由得薄怒,卻仍舊抑著不開口,花似錦看在眼中,忽然心念一動,收起了金針,拿出一枚玉片。花漫天倒有點兒稀奇,道:“怎麽?”

    花似錦一臉嚴肅的道:“我決定了,我以後一定要努力,絕對不再拖你們後腿。能用自己的法子解決的事情,我不會再依賴旁人,我要保護你們!”

    一邊說著,便低頭刻符,速度飛快,細細的刻完了,看了兩眼,對花漫天打個手勢,花漫天微微一曬,隨手將顛倒飛盤的開口移到頭頂,花似錦便把玉符向空中一拋,看上去似乎瞬間變大了似的,天光透過玉符上的花紋映下來,便將池畫月整個罩在其中,符上花紋的中心,便映在他雙眉之間,一個指肚大的耀眼光點,讓他連眼睛都張不開。

    花似錦這才開口,悠然道:“池畫月,諦聽血鶯是怎麽迴事?”

    池畫月有心不答,唇舌卻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誌一般,道:“那是用蟾蜍血煉製的鬼靈,帶有碧眼蟾蜍之毒,一旦進入血脈,就無法完全清除。”

    一言出口,他竟有些驚駭。他雖然不像花漫天一樣,樣樣精通,卻也算上所學淵博,最擅長的便是傀儡術,因為傀儡術跟符籙之學本就有共通之處,所以對天師符籙也算得上精通,卻從未想過符籙竟如此神乎其技,這小小女孩便如此無所不能,那花漫天豈不是神仙中人?

    其實倒也未必。旁人通常會認為花似錦的天師符籙習自花漫天,那花漫天就一定比她高明些,但實情並非如此。因為花漫天一直認為,苦學乃是下下之境,能在玩兒中出學出門道才是最高境界,所以花漫天隻是讓她明白了天師符籙的原理,後來因為這東西很好“玩”,所以她一直在變著法子的玩,而做為一個絕對稱不上勤快的師父,花漫天在成功把她領進門之後,絕不會再傻傻的親力親為,而且在發現她玩的比較高明之後,就會把一切事情都讓她用天師符籙來解決……這直接導致了花似錦的符籙之學突飛猛進,也直接導致了天師符籙成為長老閣最常見的東東,大到打架,小到照明無所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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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漫天在旁聽著,哧了一聲:“怎樣叫‘無法完全清除’?真是危言聳聽!”他轉向花似錦,道:“錦兒,這就是所謂‘流毒無窮’了,但是你現在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找個空兒用鴆丹化了就是。”

    池畫月眼中神色變幻,花似錦點了點頭,道“做人……不,做蛤蟆最要緊的是識時務,現在我來問你,你那劍是用星主石煉的罷?所謂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你不如就把你的劍送了我雲哥哥,把你的桃花線送給我這個佳人,怎樣?”

    池畫月冷冷的道:“別說我不能送,就算我真的送給你們,難道你們就會饒了我不成?”

    高階的儲物法器便是如此,若不是主人自願,就算殺了他也拿不到法器中的東西……花似錦皺眉,有點兒後悔刻出的是真言符,而不是聽話符,可畢竟天師符籙的基礎是五行,高明的符可以借重天地之力,可是用符控製人的思想,畢竟不像攻擊之類,是一種力量的較量,而是在取巧。池畫月身為妖族長老,心誌修為都是上上,要控製他說實話,都有些為難,何況是控製他的身體行為,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被他掙脫出去。

    於是花似錦一臉猶豫,道:“其實饒了你也不是不可以,我們狐狸家對長的好看的人從來都網開一麵……比如你……”

    其實她對這個一舉手就燒掉一千多人的妖精一點好感也沒有,隻是想騙他交出那長劍,誰知話沒說完就覺衣領一緊,她被人一把抓住拎到了身後,然後雲醋壇一臉“那隻手不是我的”走上一步,坐在兩人之間,道:“你那三昧真火,是用甚麽辦法施展出來的?”

    池畫月拚命咬唇,不想迴答,花漫天淡笑道:“這有甚麽可問的?一定是某種火係的靈獸,九成應該是必方,想來是這必方早就有了修為,卻被他不知用甚麽法子收去,所以馭使時不能隨心所欲,且三昧真火氣息駁雜不堪。”

    他隻是隨口說出,卻說的八-九不離十,池畫月竟是訝然,喃喃的道:“你怎麽知道?”

    花漫天全不在意:“這有何難?難為你這般諱莫如深。”

    池畫月不由得沉下了臉,冷冷的道:“這麽多年你在人間獨領風騷,真以為旁人都不如你不成?”

    花漫天微微一曬,某隻蛔蟲狐狸飛也似的插話道:“大花花做他的花漫天,你當你的癩蛤蟆,各人喜歡怎樣做是自己的事,你自己混的籍籍無名是你無能,跟我家大花花有甚麽關係?”

    花漫天神色不動,看了她一眼,眼中寫著一句話“此言深得我心”……

    池畫月薄怒道:“我有甚麽地方比花漫天差了?”

    “這還用說麽?”花似錦比比兩人:“大花花坐在雲巔看風景,你躺在這兒挺屍,這就是差別哪!”

    池畫月竟是麵紅過耳,冷笑道:“那是旁人出手,與他有何關係?”

    “旁人?”花似錦嘖了一聲:“你想承認你不如雲哥哥,卻不想承認你不如大花花,這種心理還真叫個死鴨子嘴硬哪……可是你難道沒想想,你帶了無數人來與我們五人對戰,我們每個人都要以一對二三百。可現在怎樣?你親手殺了全部自己人,隻餘了你一個,有沒有愧疚?現在技不如人被擒,還有甚麽好說的?”

    池畫月緩緩的垂下了眼:“你說的對,我的確沒什麽可說的。”

    忽聽東方天籟輕唔了一聲,醒了過來,然後緩緩盤膝坐起,某姑姑趴在某雲肩上,探著一顆小腦袋關懷:“小東方,你好些了沒?”

    東方天籟試著活動手足四肢,張了一對迷朦妖瞳看她,道:“似乎,還不錯?”

    池畫月一直躺著,限於角度,看不到東方天籟的模樣,他這一坐一說,池畫月瞥眼過來,便是一驚,愕然道:“天火?居然有人用天火融解了他身上的三昧真火?”

    大小花花默契十足,一齊給他一個“真沒見過世麵這也要大驚小怪”的鄙視眼神,他更是震驚,抬眼看著雲知處:“是你?”

    雲知處當然不像狐狸那麽會演戲,隻淡定臉點點頭,池畫月竟是麵如死灰,喃喃的道:“原來如此……原來她的所謂仙骨,竟是應在你身上……我……”

    他是碧眼蟾蜍之身,卻拚著一死,強修了火係的靈力,一直以來真不知吃了多少苦,可是不論如何努力,距離飛升都隻差那麽一步,讓他怎能甘心。所以這次池瑤池碧兄弟求上-門來,他才會答允出手,可害的蟾蜍族全軍覆沒,到頭來卻是一個笑話……原來他們對付的竟是一個尚未覺醒的真神,而那所謂的仙骨,就算他們得到了,也沒有甚麽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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