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琮笑了一聲,緩緩跪下。他就這樣跪在了她身前,微微向前,然後他伏地。看著近在眼前的黑發。“你做什麽?你認我是主子,我不認為你是我的奴才!”

    “主子可想知道雪妃為何會被軟禁,而七爺和封帝又為何打架?”

    “你知道些什麽,又為何知道?”傾月翹起了二郎腿,裙擺在半空中飄搖。繡滿了石榴花的裙擺很是奢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我說話,欲蓋彌彰。我一個不高興,管你是不是能用之人。殺了再說,如何?”

    他沒有做聲。“那一日下臣認識的宮女守在昭陽殿。那一日的對話如下。七爺隻問,‘怎麽受的傷?’封帝迴,‘摔了一跤,地上有碎片……’到後來提及了冷相的奏折。說是準了奏,就沒人再敢娶王妃您了。”

    說至此他竟是不說話了。傾月一抬手,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襟。“給我說清楚!”

    “那王妃究竟是收不收屬下?”

    “不要自稱是我的屬下,給我說,一絲都不許隱瞞。”她的手收得很緊,一下就將他扯得不得不抬頭。燭光下,英挺的眉還有那張薄唇。微微張開,有些蒼白。傾月冷笑一聲,“說——”

    “然後封帝隻說了一句話。說隻有他敢娶你。而七爺二話不說就動手了!”

    聞言傾月站起了身,走近他的身邊。“你要對你說的話負責。本王妃現在覺得你的完全不可信。你待如何?”

    “王妃或許不知道,七爺練兵,一直在練兵,他用的是東京國庫的銀子。而東京國庫所有的銀子都是蓋的你的私章。”

    “我的?”傾月微微挑眉,“這章是我的,也就是說這兵是我在養。我養的兵豈有給別人的道理?”傾月不停地來來迴迴地走。

    “王妃是個聰明人,七爺這麽做,你應該很清楚他的心意。”

    “你還真是送了一份大禮給我。”

    “主子,當局者迷。在屬下看來,七爺已經離開不你了。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他似乎有意將手下所有的錢財和兵權冠上你的名字。基於是何種目的,屬下暫時還不敢妄下定論。”

    傾月也不迴話,隻是漠然看著他。正巧紫熒端著茶盞走了進來,傾月親自端起了茶盞,“楚玉琮……是吧?起身,飲了這杯茶,你就是我的屬下。我先走了,有什麽事問紫熒。”

    “是,主子!”他站起身接過了茶,一飲而盡。看著他這樣的神態,傾月垂頭思索片刻,笑道:“你從今兒個起就跟在我身邊吧。你記得問一下紫熒,什麽時候需要跟著我。雪不在我身邊,正缺個人使喚。”

    “是,主子!”

    傾月頭有些暈,側身抓起了那醒酒湯。也不多說什麽,喝盡後,擱下。正要出偏殿,撞見了尋來的玉寒。他走近,按著她的額頭,“怎樣,還舒服嗎?”

    她撥開了他的手,冷聲道:“我沒事!夜宴呢?散了嗎?”

    “恩!”他頷首,微微退開了一步。看著他,想著楚玉琮剛剛說的話。他真的都是用她的私章?“寒,我的私章呢?我擱在你那裏的。現在我有用,在想你是不是擱在東京了?”

    “不,在我身邊。”

    “恩。”傾月不以為意地吭了一聲,伸手拿了侍從手裏的宮燈,自顧自往外走。邁步走上了宮道。

    月的清輝冷光,帶著點點滴滴仿佛是水又仿佛是露珠的感覺。兩人並肩走在空曠的宮道。這一路的宮燈,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她稍稍放慢了腳步,走到了他身後。

    沒兩步,他便迴過頭問,“累了嗎?”

    她默默搖頭,隻低頭看著他的影子,片刻後她抬起了頭,“七爺,你替封帝練兵?是真的嗎?”

    “恩。在青山,那麽大動靜,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難怪爹怎麽也不同意我們兩個人和離。”傾月輕歎了口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究竟要我怎樣?你們這樣,究竟是要我站在誰那邊?”

    “不是要你站在哪邊?你就當做不知道,坐山觀虎鬥,可以嗎?”

    “不要——”聲音有些突兀,也有些尖銳,傾月遮住了自己的嘴。他迴過身,看著她。四目相對,她看著他,一直看著他。下一刻,她扔了手中的宮燈。宮燈被晚風吹滅。她向前一步,撲入了他的懷裏。膝蓋微曲,長手摟住他的腰,臉靠在他的懷裏,耳邊有他心跳的聲音。

    “你若是讓自己有事,我不會救你。所以你絕對不能讓自己有事。有些事有些東西,我根本就不需要。所以你不必費盡全力,我不需要……”

    他抱著她,什麽話都沒說,什麽話也不想說。自打她問了私章的事,他就已經心裏清楚了,她知道了。隻是這些事她是如何知道的?她的身邊現在隻剩下紫熒一個,怎麽也不可能連這些事情都調查清楚?難道是那個人迴來了?

    “我不管你現在在做什麽,拜托你立刻馬上停下來。你口口聲聲說你不需要。說不要讓自己有事,那麽你呢?你究竟在做些什麽?”他的手收得緊了些,卻總覺得兩人不夠近。傾月隻感覺仿佛是被揉成了一團,就這樣抱著,舍不得放手。

    紫熒和玉琮在後頭跟著,見宮燈滅了,紫熒飛快地向前。近兩人三步,突然停了下來,一抬手攔住了伸手的玉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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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玉琮抬眼看著,夜色中看不清她的神色。隻聽見她的哭聲。“你不要管我。我也不會管你。你我好自為之!”然後她推開了他,“就這樣!”

    “你說過,我許你一生,為你生為你死。你還是我的王妃嗎?”

    她頭也不迴,“是,一生一世是你的人。心,讓我自私到底,永遠讓它屬於我自己。”

    兩人僵持著站著,影子向著同一個方向。然後他抓住了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好,隨你!”

    如果人心是說收迴就能收迴的,她還會哭嗎?如果人心真的可以自私,他怎麽就會深陷。愛,原來是一種心情,若是不知便罷,知曉了怎麽可能輕言收迴。就這樣吧,一直深陷在泥潭裏,一直壓著他的心口。此生原來真的可以找到一個人甘願為她獻出一切。

    “七爺,我的私章,從今後就交由我自己管。此外我身邊,從今而後會多一個人,你記得多留個心眼。”她駕馭不了的人,留下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既然你沒有把握,為何還要留下?”

    “因為他跟我說那一日你和封帝為何打架。”

    聞言,他停住了腳步。片刻後,他鬆開了手,甩袖就走。看著他的背影,傾月勾唇而笑。“紫熒,幫我跟李叔拿些紫色綢緞。替我跟七爺做些衣裳。”

    聲音很是洪亮,清越。紫熒一聽就知道她心情不錯,屁顛屁顛地跑上前來。“是的,小姐!奴婢記下了。奴婢見了都是些紫色的綢緞,七爺的也用紫色?”

    “這是自然!算清楚日子,知道雪還有多久來嗎?”

    “快了就這兩三天。”

    “派人在城門盯著。”紫熒忙不迭地點頭,“他的馬車一到,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小姐。雪大人出去這麽多趟也不見你這麽著急。這迴怎麽……”

    傾月輕歎了口氣,“叫你做的事,你做就好了。對了,楚玉琮,日後你就做雪的位置。你是個聰明人,我不會委屈你的。紫熒,李叔要是將私章交給你,記得給玉琮。很多事直接傳了話就可以辦了。不必跟在我身邊。”

    “主子,你這麽信任屬下?拿著你的私章可以幹好多事。還可以假公濟私。”傾月就見不得他這副樣子,白了一眼,“在我身邊做事的,還從來沒有人跟你一個樣的。你收斂收斂你的脾氣。我用人從來都是疑人不用!既然你在我這裏做事,就放開手腳來做。隻要我接受了你,就是永遠信你的意思。但是機會隻有一次。我不會原諒背叛我的人。”

    “王妃這邊的規矩,我心裏很清楚。這脾氣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但是屬下會努力。”

    傾月笑著搖了搖頭,“也罷也罷。你這樣也挺好。我隻是習慣了雪的處事方式。你先做著吧。紫熒會提點你的。”

    她說著轉身走。離落宮外的走道,兩邊的牆上長著青藤。她喜歡靠牆走,裙擺在牆上打過,落下一層層的灰。她尋了偏門走進了離落宮。一直以來她都想要知道為什麽取個這麽悲涼的名字。離落,離散又四零八落的感覺。院中有今兒個早上剛種上的白梅。看著愈發的蕭條。

    她停在廊下,側身看著那白梅。身後他的腳步聲響起,她幽然開口問,“知道雪為什麽是白色的嗎?”

    “雪?為什麽是白色?這是萬物自然……”

    “不,因為他忘了自己是什麽顏色。”陽光下,融化,然後消散在風中,無影無蹤。心,是空虛的,他聽見了她空蕩蕩的心穀迴響的聲音。迴聲都很慘淡淒涼。心若是空了,她便也失去了色彩。她在他心裏裝了五彩斑斕的顏色,他卻將她的世界變成灰黑一片,如何舍得?“醜奴兒,可不可以再愛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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