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在離落宮前停下。他抱她下馬,走過鵝卵石鋪就的甬道。雪還在下,她側頭依靠著他的肩。“寒,剛剛你也已經發現雪妃她……”

    傾月不知道怎麽形容。“其實上一次我送華妃的靈柩出宮。那一次她來找我,我已經隱隱覺得她有些偏執。加上上一次我們離開西京,那一次我又當著她的麵。我總覺得她……她是不是被我逼瘋了……如果是……”

    說話間傾月指了指一頭的貴妃椅。玉寒走近放她坐下,然後在椅背這側坐下,攬她入懷。傾月挪動了下蜷縮著窩在他的懷裏。“寒,也許是我不夠愛你,從來沒有想過為了你發瘋。她定是很愛很愛你!”

    “隻有偏執的愛才會做出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愛並不代表著折磨自己。”他伸手,五指沒入她的黑發。柔順的黑發帶著一股芳香。偏執的愛,隻是一種占有欲,求之不得之後還自殘。這樣的愛,太自私,也太殘忍。

    “我有的時候想,她也很可憐,可憐到我不忍心再對她做什麽。”

    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然後一手托起了她的下顎。四麵相對,隱約含淚。伸為她拭淚。“不要逼著自己去仗勢欺人。你不是那樣的人。”

    “寒,我是!”

    他伸出兩指按住了她的唇,輕輕搖了搖頭。“不,你不是。”她是善良的,不然不會明明有很多機會,卻從來不曾出手。她培植自己的勢力根本就不是為了爭什麽奪什麽,而隻是為了自保。很久之前他就已經發現。她根本就狠不下心來真的去傷害一個人。她的心,很柔軟。

    傾月坐直身,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瞪著他卻是說不出話。也許他說的是對的,她不是,她若是明明今天就可以刺激到她。可是她卻還是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沒有說。

    隻是最後玉寒一抱還是刺激到了她。當下隻是害怕她就此瘋狂,其餘什麽都沒有。到頭來她還是害怕。手緩緩鬆開了前襟之後她抱住了他的脖子。他愣了一下,然後用力地迴抱。“寒,我隻能對我自己心狠。所以抱歉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她的話,讓他出了一身冷汗。隻抱著她,舍不得放開手。

    兩人安安靜靜地呆在離落宮,卻是忘了他們是為什麽而躲迴離落宮的。雪妃自打他們兩人離開紅梅春,一路從紅梅春跑到離落宮。這樣冷的天氣,她跑著跑著,一直不停地跑。終至於在近離落宮的時候,狠狠摔了一跤。小宮女伸手去扶,卻看見她裙擺上有血漬滲出。“娘娘,你的膝蓋……”

    雪妃扶著她站起,繼續往前走。沒兩步再度跌倒在地,這一次她再也爬不起來。不多時有一頂軟轎停在了她身邊。一幹人等拖著她上轎。她掙紮。一直隱身在轎子後頭的李總管不得不現身。“你們趕緊把雪妃給扶上轎。”

    剛剛還有些猶豫的一幹人等,這會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沒兩下就扶著她上了轎。李總管監督著送她迴宮。迴了紅樓春,李總管喊了太醫。再出門,侍衛已經來了守住了紅梅春的出口。

    李總管看了看兩人滿意地點頭。“你們兩個好生在這裏守著。記住,決不許雪妃娘娘出這別館一步。記住了?”

    “是,李總管!”處理好這一切,李總管命人迴去複命。而他自己卻往離落宮而去。玉寒和傾月正在下棋,李叔在一旁伺候。李總管進來的時候一臉笑意。“東王,王妃,陛下讓我給兩位送了些櫻桃。這京嶽的櫻桃,味道很是不同。兩位嚐嚐……”

    他說著從打開的果盒中端起了陶瓷盤。傾月抬手去取,眼睛卻是盯著棋盤,一抬手,長袖打到了李總管,他人一晃,櫻桃滾了一地。

    “奴才該死!”李總管匆忙跪下。傾月微微側過臉,看著那一地的櫻桃,然後迴過頭來看玉寒。玉寒擱下了手中的棋子,催促道:“該你了。李總管你起身吧,隻是幾個櫻桃,替我謝過陛下。”

    “是東王。那奴才就不打擾你和王妃下棋了。陛下今晚在昭陽殿設宴,為哲皇子還有您們接風洗塵。酉時,可千萬記下了。”

    “好的。李叔送一下李總管。”

    “不礙事!”李總管幹笑著起身離去。傾月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棋子,若有所思道:“為什麽你對他這麽客氣?我從來不覺得天生一顆奴才心的奴才值得這麽對待。”

    “你錯了越是謙恭,越是身在高位還能如此謙卑的奴才。他的心思絕對不簡單。你見她那樣子,哪裏是可以隨意欺壓的樣子?”

    傾月冷哼了一聲,“封帝即位的時候他還隻是在禦書房裏端茶遞水的。你看現在這裏他其不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最見不得他那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模樣。人的出生是不可以選擇,我就見不得他那樣……”

    她一臉憎惡,突然放錯了子。想要伸手換位置,玉寒按著她的手。“落子無悔。”

    “我才不是要悔棋。”下錯了子,硬撐了沒幾步就已見敗勢。最後一個子落下,傾月都不拿棋子了。她已經算好了,輸了三目半。

    這會子日頭大了,午膳也準備好了。傾月非要在院中對著雪吃飯。要紫熒準備的都是涼菜。玉寒看著那一桌的菜,不顧她的反對,也不理會她的撒嬌。二話不說換了菜。不出半個時辰,新的菜已經換了上來,傾月支著手,看著那菜。

    礙於麵子她決定不動筷,可是她確確實實是餓了。

    玉寒勺了湯喂到她嘴邊。傾月別開了臉。湊近些,掰過她的臉,勸道:“你早上沒用早膳好歹吃一點。”

    傾月冷著一張臉,卻在他碎碎念了許久之後忍不住笑出了聲。躲開了一些之後,自己拿起了筷子夾菜。玉寒笑望著她,收迴了勺子。自從那一晚以後,她一直都抗拒他任何的碰觸。可是態度卻不似先前那般激烈,總是化有形為無形。他亦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算是他心不正,居然利用她對雪妃的恨意,親近她。

    用過膳後,她迴書房忙著寫請柬。雖然這些事可以讓下人做,她閑著也沒事,便開始一張張地慢慢寫。紫熒在一旁磨墨。“小姐,我剛剛看見七爺和李叔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派人跟著他們。”傾月頭也不抬,認真地寫著請柬。紫熒看她認真的神色,猶豫地問,“小姐是說要派人跟著他們?”

    傾月瞟了她一眼,“你沒有聽錯。記下所有的行程。做些什麽,能打探多少都給我說。”

    “是,小姐!”紫熒答應著出了門。她走後,傾月扭頭看著一旁站在的侍女,隨意選了一個。“昨兒個的櫻桃還有嗎?”

    “還有,王妃要用?”

    “不,拿了裝好了給雪妃送去。機靈點,紅梅春那裏有什麽事,迴來可要清清楚楚說清楚。”

    那侍女點了點頭匆忙走了出去。幾乎兩人是同時迴來的。兩人都是神色慌張。傾月看著那個侍女問,“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紅玉。”

    “紅玉?恩,你先說。”因為一抬頭,寫錯了一個字,不禁搖頭。紅玉上氣不接下氣,“迴王妃,紅梅春被封了。我去的時候不讓進。和侍衛大哥說了許久,因為是王妃送的櫻桃才送了進去。雪妃被軟禁了。不得見客。”

    “軟禁?”傾月深歎了口氣,“紫熒你那邊怎麽了?不是隻讓你跟著,這麽快就有消息了?”

    “小姐,跟的人說他們去了一個別院。不能跟進去就去查了別院的主人。聽說是飛舞閣的頭牌。”

    “什麽東西?”傾月擱下筆,伸了伸懶腰。紫熒湊近壓低聲道:“青樓!”

    “青樓的頭牌?”微微蹙眉,片刻後揮了揮手,“找會寫字的內侍來幫我寫請柬。按著我列出來的名單,看各位大人的身份,在送請柬的同時記得捎上一份禮物。”

    “是的小姐。”紫熒也不好說什麽不好問什麽。夕陽的光灑下的時候,他迴來了,一身風塵仆仆。身後李叔抱著一大堆的絲緞。傾月看著奇奇怪怪的兩人想問,卻還是什麽都沒說,擦身而過。身後紫熒解釋道:“七爺,快到酉時了。小姐要去昭陽殿。所以急了些!”

    玉寒轉身看著那走得虎虎生風的她,然後他轉了個身。快跑了幾步之後,摟住了她的腰。隻是止住她的腳步之後,他很快鬆開了手。“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去換一身衣裳。”

    “你的身上有花粉的香味……”她微微垂下了頭,“快去換了!”

    他鬆了手,跑步離開。傾月愈發覺得自己有潔癖,不喜歡他碰了別人之後還碰自己。這由心而起的排斥,她偽裝不來。抬頭看著那紅色的夕陽,突然想起那個白雪一樣的女子。雪妃,論她的長相,根本無人能敵。封帝居然舍得將她軟禁。難道是怕她傷及她性命?

    “砰——”天還沒有全黑,天際突然間出現了煙花。一聲聲敲在了她的心口,不自覺地捂住了耳朵。這煙花距離離落宮好近。似乎似乎就在……離落宮……

    正在更衣的玉寒,透過雕花木窗看見了那煙花砰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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