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就在一家客棧歇下。是夜月涼如水,他擁著她坐在案邊,手裏捧著暖爐。“寒,我有話……”她才想開口,卻是被堵住了嘴。手腳亂舞,越是掙紮越是貼近。到最後,她無力地趴在他心口,上氣不接下氣。

    沒好氣地轉過了頭,要起身。他攔腰抱住,不鬆手。“你生氣了?”

    “我才沒有!”她冷哼了一聲,“我有事要處理,你為何要來?來就來了,為何就不能安生地坐到另一邊去?”

    “可以在一起,為什麽要分開?”他倒好,氣定神閑地看著文案,時不時還要挑撥她。然後她就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從現在起,不要說話,不要碰我。”

    “好!”他口上應著,就是不鬆手。傾月氣到翻白眼,“寒,我的七爺,你可不可以鬆手?我覺得好熱,你不嫌熱嗎?”

    “冬天,這樣相擁取暖,挺好的。”

    “可是我嫌煩!”她怒目而視。下一刻看到了他受傷的眼神,心裏一慟,卻是冷著張臉撥開他的手。站起身,推開窗子。寒風凜冽,唿嘯而入。她的發在風中飛舞,聲音清冽。“寒,我忘了告訴你,我怕熱很怕熱,我最喜歡冬天,凍到渾身冰冷的感覺。我喜歡雪,很喜歡很喜歡……”

    “為什麽?”他在案前,並沒有移動分毫,渾身僵硬,“也是,你們一直在一起,形影不離。若是不喜歡怎麽能這般相處?”

    “我說的是雪,白雪。你想多了!”她緩緩轉過身,看著他,“雪是我的朋友,不,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我是他的責任他的希望。隻可惜,我欠了他的,永遠都還不了了。”

    “他若是為官定能有一番作為。他為何肯跟在你身邊,連個正式的名分都沒有?”傾月隻漠然看著他,然後垂眼望著地麵發呆。“五年,他將自己抵押給了我。而我所要做的,就是竭盡全力壓製封帝。還有救治他的姐姐。”

    “原來如此,那他不是挑錯人了,挑冷相不是更合適?”

    “我也不明白,但是當下隻有我肯救他,隻有我救他。所以他才想要放手一搏吧。他恨一個人,從來不會掩飾他的恨。他也恨我,我一直都知道。若不是我袖手旁觀,他姐姐就不會有事。”

    “他恨你,他隻是利用你,你還敢留他在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麽,她從來不跟他談那個人的事。看他們相處時候的默契還有偶爾一個眼神交錯的心領神會,是他無法企及的心有靈犀。

    “可是他從來不掩飾他的企圖。時間久了,我才發覺,與其說是他要依靠我,不如說我離不開他。我已經分不清我們兩人的關係了,不再似一開始那樣。曾經我們也互相防備過。也許是人在一起了會有感情,會舍不得傷害彼此。”她手一使力,縱身跳上了窗台。她支起了腿,斜身靠著。

    “因為你們都是善良的人。”因為他們還有愛人地能力。風吹起她的裙擺,雙手鬆開。玉寒看著心驚,正要起身。

    敲門聲不期然地響起。哲兒帶著一個身高昂揚七尺的侍從走了進來。四處看了看,猶豫著走到了案前,開口道:“皇叔,人我已經帶來了。”

    “哲兒你迴去早些休息。我們問完話會讓他迴去的。”

    “知道了,月姨。”他難得地沒有多餘的話,乖乖退出門外。傾月微微側眸打量了一下那個侍衛。玉寒從他旁邊擦身而過,兩人比高。

    玉寒走近擋住了她的視線。“自己下來還是要我抱?”

    “我喜歡這麽坐著。”她淡漠的眼神,究竟強裝還是就是如此。他的心仿佛針刺一般,癢癢的,痛不重卻延綿無盡。“你怕熱,我不抱你就是了。下來吧!”

    傾月臉一陣紅一陣白,瞪了他一眼,躍下了窗台。他卻是沒有移開身子,就擋在她身前。傾月抬眼望著他,笑得溫柔,“七爺,你怎麽不問話?”

    近前一步,將她圈在懷裏,“你知道我現在沒有閑心管別人的事?”

    “怎麽會是別人的事,是哲兒拜托我的。”她佯裝發怒開口卻是嬌嗔。玉寒眉心緊擰,“夠了,對著我笑,你不累嗎?”

    傾月隻看著他,抬手指了指他身後站著的人。“給我一盞茶的時間解決完這件事。既然與你無關,那麽我們外頭談去。”

    她漠然從他的身側走過,向著那個侍衛走去,冷冷吐出了一句話,“跟我來。”

    那侍衛點了點頭,跟著她出了書房。走在二樓的過道上。寒風肆虐,她的發淩亂張狂,她的心無法平靜。“你叫什麽名?”

    “迴王妃,阿青。”

    “青?”她轉過了頭看著他,勾唇而笑,“哲兒是個孩子,分不清誰是誰非。他也不知道誰對誰錯。可偏生你家主子就利用了他這一點。你迴去告訴他,我冷傾月不想與他為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千倍還之。”

    “王妃,雪妃娘娘她得了癡心瘋想要對你不利。在她手下辦事,奴才也是不得已。跟了主子就要為她辦事……”

    “我說的不是雪妃,是你的主子。他既然想要在自己兒子麵前偽裝仁德到底。我是絕對不會揭穿的。”

    “王妃果然聰明絕頂,一眼就能看穿。當下陛下要我來的時候特地提醒,在王妃麵前,不要裝傻。”

    “好好跟著哲兒。迴了宮也要寸步不離。”說話間已至走道盡頭,傾月提群走下台階。跟在身後的人看著她的背影,滿目畏懼。“王妃既已知道我是陛下的人,怎麽還讓我跟著哲皇子?”

    “你不跟著哲兒,你的生命就沒了保障。你讓哲兒開口跟我求恩典,不就是因為知道自己迴去之後,有性命之憂?經過這麽多次,我也擔心哲兒會有事。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另一個呆在哲兒身邊。與其這樣還不如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哲兒說是雪妃,那麽就是雪妃。”

    “王妃的意識是要我不要多此一舉?”

    “你也很聰明。你迴去告訴他,謝謝他給了我這麽大一個人情。我正愁著不知道抓雪妃什麽把柄。他將機會送到我手上,替我謝過。”傾月伸手撥弄吹散在肩頭的碎發,“隻要他不要再插手我和雪妃之間的事,這次的事,我不會一一說給哲兒聽。哲兒雖小,有些事還是能明白的。”

    “是。”阿青作揖,“那麽奴才就先告辭了。”

    傾月頷首,看向不遠處的哲兒,朝著他招了招手,對身側的人說,“你去吧,至於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自己看著辦!”

    阿青垂首離去,和迎麵而來的哲兒笑了笑。“主子,沒事了,我們迴去吧。”

    “月姨……”哲兒走近想要說些什麽,猶豫了許久抬頭,卻是看見了從上往下走的玉寒。心下著急便問出了口,“月姨,你會怎麽對付雪妃娘娘?”

    抬手撫摸著他的發,有些傷感,“哲兒這件事你也有錯。迴去好好反省。月姨要對付雪妃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月姨要你答應我以後不能跟她有任何瓜葛。”

    “知道了,月姨還有一件事哲兒沒有告訴你。”

    “什麽事?”傾月向來最反感人家吊胃口,可是麵對哲兒,她竟是難得得表現出了好奇心。俯身附耳,隻聽他說:“父皇一直以來害怕雪妃懷孕,命人在她身上的衣服上熏了麝香。上次一個月不見月姨,他們說月姨小產,哲兒一直沒有告訴月姨是因為……哲兒覺得並不是雪妃的錯……她自己也不知道……”

    聞言,傾月隻覺得頭暈目眩,身子往後跌了一步。玉寒伸手摟住,關切道:“怎麽了?”

    哲兒上前抓著她的衣袖,“月姨,抱歉。哲兒錯了,哲兒不該提。”本想著這麽說可以讓月姨將所有的注意力轉到雪妃身上,可是卻忘了,這是月姨心底裏的傷,他怎麽給忘了。

    “哲兒,月姨沒事。你和阿青趕緊迴房。月姨累了,不想說話,你……退下吧!”哲兒鬆了手,轉身一把抓住阿青的衣角就跑。直到兩人離開後院。傾月再也忍不住了,就這樣站著,嚎啕大哭。

    “醜奴兒,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他手足無措,她的淚怎麽擦都擦不完。她哭得很大聲,似乎是用盡全力在發泄。由著她掄拳狂打,手落在他的肩他的心口。西風蕭瑟,她流淚的臉凍得通紅,僵硬。將她納入懷中,緊緊擁著,直到哭聲漸歇。她的身子無力的滑落。

    抱起懷裏哭暈過去的她,迴房。為她蓋上毯子後,起身關窗。迴過身,看見她坐起了身。以為她還要哭,抓了幹巾奔到她身邊。她卻隻是伸手抓了幹巾擦拭臉上的淚痕。

    起身推開了錦被,站起身。扶著床下榻,金鉤在眼前搖晃著。

    看著她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與不舍,抓住她的手。“醜奴兒,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七爺,我累了,想休息。”

    不知從何日起,她突然改口叫他寒,雖然奇怪卻也沒有問。而今突然冷冰冰地開口叫他七爺。心裏有些感受卻也不清不楚。“那你為何下榻?”

    她推開了門,月光清幽。已經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心上的傷口,不是傷害身邊的人可以彌補迴來的。既然已經成了定局,既然她已經不能原諒。這場戲,不想演下去了。也再也不想貪戀著他的,不屬於她的溫柔。偷來的,始終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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