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轉醒,脖頸上的痛楚襲擊著她的神經。她強撐著坐起,華妃扶著她坐起身,“傾月,你瘋了。做什麽傷害自己?”

    傾月隻是沉默,四處張望。並沒有看見別人,她抬手摸著脖子,粗糙的紗布,觸痛了她的手心。側眸看見了華妃的手,她哽咽難以自製。“華妃你的手,沒事吧?”

    “沒事!”她說著收了手放在身後,用一隻手端了藥盞。“來,喝藥了。”

    傾月沉默,端了藥盞苦澀的藥從喉間滑下,滿嘴苦澀。“華妃娘娘,不知能否幫我一個忙。”

    “怎麽?”她就在榻前坐著,傾月抓了她的手擱在手心。低頭用很輕很輕的聲音道:“我想見雪,你叫人傳個話給他。”

    “陛下和七爺就在外頭,我叫他們進來。然後就讓人去請雪大人。”

    “我不想見他們。”她知道他們都在,就在簾外,可是她不想見,所以不勉強自己。“傾月,有什麽事是不能跟我說的嗎?”

    “華妃娘娘,這下子我是自身難保。柔嬪的事,我教你一個法子。讓啟兒去求陛下。他的意願決定他的去留。真的很抱歉,幫不了你了。”

    “傾月若是不拿我當外人,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隔著一道水晶簾,裏頭有什麽動靜外頭是聽得一清二楚。封帝和玉寒掀開簾子走進的時候,傾月正伸長手想要擱下藥盞。玉寒伸手接過,順勢將她帶入懷裏。手拂過她的脖頸,眉緊擰。

    傾月微微擰起了眉,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是連手都沒法推開。

    華妃站起身,“陛下,七爺,傾月才醒來,禦醫說要靜養。”

    “你們都下去吧。”封帝說著牽了華妃的手往外走。華妃擔憂得看了傾月一眼出了內室。人皆散盡,隻剩兩人相對。

    “為什麽這麽傻,這樣的傷口,若是再深一點……”他說著,聲音有些顫抖。他不知道她會說那種話,會這麽狠心對自己。“我說那種話,不是真心的。我以為聰明如你,應該知道。我隻是……”

    “你隻是要救雪妃而已。我知道!”在他的懷裏,第一次感覺到不安。是由心而起的不安,這個人究竟可以為了自己將她至於何種境地?這個人究竟還可以偽裝多情到什麽時候?這個人……多久才可以從她心裏淡出?

    “醜奴兒,雪妃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已經不想,不想再為難她了。李叔說的話是沒錯,損傷了冷家的勢力,與他而言是一損俱損。可是與她而言,冷家是她的家。在背叛姓氏和犧牲自己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傾月微微側頭,搖曳的燭光,他黑長的睫毛落下濃重的陰影,遮住他的灰色眸子。無論他那句話是真心還是一時之氣,她已經沒有心力去計較。無論是為了什麽而救雪妃,最終她在他心裏還是什麽都不是。以為可以一廂情願直到永遠,匕首抵上咽喉的那一刻,她知道,是最後一次為他不顧一切了。因為那一刻,她殺死的不是這個身軀,而是愛著他的冷傾月。

    終於是退無可退了。他還是無心。

    “七爺,你要的我的命,我已經給了你。我已經不想再為你做什麽事了。”伸手捧住她的臉,溫熱的唇印上她冰冷的唇。唇齒開合間輕聲呢喃,“醜奴兒,不要再為我做什麽了。我不值得!”

    傾月默然看著他,很久很久之後收迴了注視的目光。“七爺,妾身累了。”

    他沒有再說話,扶著她躺好。為她蓋了被子,坐在了榻前。

    傾月著實是累了,昏昏沉沉的想睡,臨睡前,睡語模糊。“七爺,你還有事的話,不必守在這裏。我會照顧好我自己,一定會好好的……”照顧自己!

    手指,戀戀不舍地拂過她的臉頰,停留在她纖長的脖頸。那一刻,她的匕首滑下。她的眼神,那一刻含著笑帶諷刺的眼神,他從來不曾在她的眼中看到過這種眼神。

    那一刻,鮮血染紅的世界。那一瞬,想到要失去她,心竟然停止了跳動。為何現在這樣望著她,竟是怎麽也看不夠。這容顏之下,那一顆心,隻為他一個人。為何他竟是想都沒想就利用了。

    既然要利用,為何不敢徹底。為何看著她這副樣子,心疼到發麻。

    猛然收迴手,站起身。出了朝陽殿,入目是那整個廣場的月季。月下妖嬈綻放。李叔跟在他身後向外走,局促地問,“七爺,王妃她……沒什麽大礙吧?”

    玉寒隻‘嗯’了一聲沒說話。李叔歎了口氣,“懷著孩子的人,怎麽敢那麽對自己。若是有個好歹……”

    玉寒猛地迴過了身,“你……”

    李叔瑟縮了一下,“老奴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沒,我讓你準備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

    “劫獄的話,你都已經跟陛下說了。就準備原來的人馬,夠嗎?”李叔說得磕磕絆絆,哪裏有人劫獄還預先通知的。玉寒無奈歎氣,提前說,皇兄也好提前準備,屆時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救人。

    “七爺,要是劫走了雪妃的話,王妃她逃脫不了責任。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王妃的責任,也就是本王的責任。出什麽事,也是東王府的事。”人要救,又不想為難已經倒下的她,現而今也隻有這麽辦了。

    “老奴明白了。”等兩人從朝陽殿出來。在暗處等了許久許久的雪才顯身。他提著劍,走過那堆滿月季花的廣場。空氣中濃烈花香中夾雜了絲絲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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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起她居然毫不珍視自己的生命。一想起那血濺的場麵,配著那叢生的月季。他握劍地手再度收緊。手上青筋條條綻出。

    一步一步走進大殿,伸手揮開了那水晶簾。映入眼中是她不安的睡顏。滿腔的怒火,在看見她之後煙消雲散。

    細碎的腳步聲,吵醒了睡不安穩的她。睜開眼,見是雪,傾月扯了扯嘴角。“不想笑,不要勉強自己笑。”

    “雪,我有事要你幫忙。”

    “什麽事?”他依靠著床而站,身影搖晃。傾月伸手扶著脖頸,輕輕咳嗽著,“雪,坐近點,說話大聲了,痛。”

    他緩緩轉過身,蹲在了她手邊。長長的發落在她手上,銀白銀白的晃眼。“雪,他要劫獄,封帝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屆時出了事,你就把這件事攬在我身上。我想,隻要處理得好,也就是失去了花啟運。以後想要煤和鐵,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為什麽到這個時候你還是要幫他?”雪猛地站起了身,長長的發在飛舞,那銀白的發占據了她的眼簾。“隻是想著,是最後一次為他做事了。就算是善始善終。”

    “是借口吧?”雪蹲下身,伸手抬起她的下顎。那張泫然欲泣的臉,要他如何看下去?

    她沉默,然後伸出了手,抱住了他的腰。埋首在他懷裏,淚流滿麵。哽咽難言,“雪,一直以為隻有我一個人了,謝謝你還在我身邊。我是真的想要放手了,不想再一廂情願下去了。真的真的沒有力氣了,真的真的走不下去了。”

    雪沉默。究竟是多痛,才會痛不欲生?究竟是怎樣的傷痕,即使是她也堅持不下去了。“既然這麽痛苦,就放手吧!迴到以前,隻單純看著他。他愛誰,他恨誰,都與你無關。若是不想再心甘情願地被利用,就不要再被利用了。”

    “雪,已經不能了。縱使是我就這樣死掉,他也不會用一分真心看我一眼。”說話間她又不自覺地撫上了臉頰。雪怒極,抓了她的手,“不要再為你的容顏而自卑。你到底要怎樣才會明白,若是愛,就不會在乎你的容顏。就算是美若天仙,他也不會看你一眼。你究竟明不明白?”

    “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放手。看著他會心痛,看不見他也是一樣的心痛。現在才明白不是隻愛著他,就可以填補心裏的空白。離開他,我心如刀割,留在他身邊,我會……生不如死。”

    雪沉默,再度攬她入懷。“最後一次,幫你做最後的了斷。最後一次,你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雪,不要擔心我,我知道我要什麽。今後的日子,我已經想好了。”淡出這紛爭,悉心照顧即將要出世的孩子。

    到頭來,雪也隻有一句話,“隨你!”

    “好好休息,明兒中午起來,就可以隨心而欲了。”

    傾月含淚合上了眼。

    直到午後燦爛的陽光從雕花木窗透進。照得她渾身暖暖的。出了汗,全身黏黏的難受。睜開眼,全身還是酸疼。才掀開被子,一側候著的侍女慌張上前。傾月端坐著,任由著她們梳洗妝扮。紫熒見她臉色蒼白,於心不忍。

    “我來吧!”她上前,仔仔細細地為她梳洗。她的動作很輕很柔,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傾月知道,她是真心為自己好。如果僅僅隻是畏懼做不到事事盡心。

    無力地閉上眼,輕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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