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何其的工作被沈河安排得非常完美,或者說,被壓榨得非常完美。

    合約就剩下一年了,沈河是鐵了心的讓杜何其發揮點兒最後的餘熱,趕緊賺錢。

    “你這老板當得可真是……”正月十六一大早,沈河跟鄭林肩並肩堵到了杜何其的家門口。

    “別說沒用的,你先稱下體重。”沈河換了鞋,把放在臥室的體重秤拿出來,放到了杜何其腳邊。

    過個年,普通人都胖了,但杜何其確實瘦了不少。

    畢竟要拍戲了,他不想一直當個小胖子。

    “嗯,減下來不少。”沈河看了眼數字,又打量了一下杜何其,皺了皺眉說,“眼睛有點兒浮腫,臉……還是胖。”

    “你快閉嘴吧。”杜何其不高興了,他辛辛苦苦的減肥,結果還要被歧視。

    “之前拍完的部分效果挺好的,怕不連戲,我給你們重新找了個地方,你快著點兒,別趕不上飛機了。”

    “我知道!”杜何其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從臥室裏出來了。

    鄭林非常有眼力見兒地跑過去給他拿行李,杜何其問:“聞淮呢?”

    “他從自己家直接去機場。”沈河看了眼時間,“可以走了嗎?”

    “走吧。”杜何其撇撇嘴,覺得錯失了一個秀恩愛的好機會。

    前一天聞淮有個通告,之後就直接迴了自己家,說是要收拾東西準備進組。

    因為這個,杜何其計劃中的倆人手牽手進機場成了泡影。

    他覺得自己大概也高調不了多久了,等《背德邊緣》拍完,他也差不多要開始準備隱退的事情了,等自己退居二線了,基本上也不會有什麽機會跟聞淮這樣當眾秀恩愛了。

    “喪著一張臉幹嘛啊?”剛一上車,沈河就覺得杜何其氣壓不對,心裏琢磨著這家夥是不是休假休得懶了不想幹活了。

    “對自己的未來表示擔憂。”杜何其隨口胡謅,“我的最後一部戲啊……”

    “行了,別嚎了,你最後一部戲,絕對想辦法給你弄出點兒大水花!”

    重新開工最開心的無疑是畢柏。

    《背德邊緣》這部電影實在是命運多舛,他估摸著要是給這部電影寫本拍攝日記的話,大概會是挺厚的一本。

    當初杜何其受傷,沈河來找他談,大概是因為那邊本來就不占理,所以

    給出的條件非常好。

    沈河讓畢柏自己選,要麽換人重拍,所有的賠償費用沈河他們公司來承擔,要麽暫停拍攝,等待杜何其迴歸,當然,這期間的賠償,沈河也給出了一個讓畢柏非常吃驚的數字。

    最後他當然是選擇等杜何其,現在臨時換演員,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自從那件事之後,這位沈老板似乎就對他們這部原本搞不出什麽大名堂的小電影格外關注起來。

    幾個月前他們約著見了個麵,在征得畢柏的同意後,找了一個圈內很厲害的編劇老師來幫他們修改劇本,這位老編劇是畢柏上學時的偶像,曾經無數次做夢能拍一部這位編劇的作品。

    然而他自己一直不爭氣,沒想到竟然借著沈河的光兒,跟這偶像坐在了一起。

    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來,沈河最後幹脆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他把杜何其未來的規劃挑挑揀揀說了些給畢柏,著重強調了《背德邊緣》將會是杜何其退出娛樂圈前最後一部作品。

    直到這個時候畢柏才明白,沈河為什麽對他們這部戲這麽上心。

    畢柏本來就不是扛得起事兒的人,這麽一來壓力更大了。

    但緊接著沈河就說自己會幫他,畢竟不希望杜何其帶著遺憾離開這個圈子。

    畢柏對於這件事,又是感謝又是感動,事後衛楚陽問他:“你是不是傻啊?你是導演,憑什麽事兒事兒都聽他的?喧賓奪主這個詞兒你聽說過沒有?”

    “我覺得挺好的啊。”畢柏說,“咱們之前的很多想法,以我們的能力肯定無法實現,現在有了沈總做支撐,什麽都順利多了,這不挺好嗎?”

    衛楚陽跟他生氣,但也沒辦法把人罵得太狠,結果三番五次聊下來,他竟然開始覺得畢柏說得有道理了。

    就這樣,在萬能的沈總安排下,《背德邊緣》劇組變得更加正規了,連拍攝場地都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今複工,主創們站在記者麵前侃侃而談,底氣也更足了。

    正式開始拍攝,好久沒有麵對鏡頭的杜何其竟然有些緊張起來。

    他先是跟聞淮對了一遍台詞,怎麽都覺得別扭。

    這場是電影中的人物穆佳明跟餘景分手之後再見麵的戲,配合著陰天,恰到好處。

    “不用緊張。”聞淮給他整理了一下襯衫領子,笑著說,“你不是最厲害了麽,怕什麽

    啊?”

    “誰說我怕了?”杜何其瞪了他一眼說,“待會兒別被我的演技驚呆啊!”

    說來也巧,這是一場挺虐心的戲,倆人站在餘景學校的大門口,剛寒暄了兩句,就下起雨來。

    原本這場戲並沒有這樣的安排,雨下起來的時候大家都有些慌,但畢柏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打雨棚護住攝像機,沒有叫停,繼續拍攝。

    因為他發現,這倆人真的進入狀態了。

    畢柏曾經像很多人一樣,覺得現在的年輕演員全都是靠臉吃飯,哪有什麽演技和敬業精神,但後來遇到聞淮跟杜何其,他發現自己絕對是撿了兩個寶貝迴來。

    這倆人像是在較勁,以前沒在一起的時候是,現在戀愛了也一樣,每場戲都好像是在飆演技,拍得畢柏身心愉悅。

    大雨突降,倆人下意識地抬頭,緊接著餘景護住手裏的書本,穆佳明趕緊過來脫下自己的外套擋在餘景頭頂。

    整件外套都為餘景擋雨,他自己穿著白色的短袖站在雨中,明明可以趁機靠近,但穆佳明卻跟對方保持了些許的距離,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惹這人討厭。

    這些都是劇本裏沒有的,但卻被他們演繹得自然又戳心。

    站在鏡頭外看他們拍攝的沈河突然有了新的想法,於是在這場戲結束之後,他跟畢柏約了晚上談談。

    “他幹嘛總找你?”衛楚陽有點兒不高興,覺得就算是這個沈總因為自家藝人而關注他們劇組,但也關注得有點兒過頭了,尤其是對畢柏,動不動就找人“談談”,有什麽可談的?

    “人家可能有事兒啊。”畢柏擦著頭發上濕漉漉的水,腦子裏琢磨著下一場戲的拍攝。

    衛楚陽看出他現在沒心思聽自己抱怨,撇撇嘴忙去了。

    因為突然下起來的大雨,畢柏有了新的想法,立刻找編劇修改了下一場戲的劇本,把倆人之後在咖啡店的聊天部分改成了進到教學樓裏躲雨。

    一對兒曾經深愛卻因為“尋求刺激”而感情破裂的舊情人躲在四下無人的教學樓裏,並肩看著玻璃門外麵的烏雲和大雨,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外麵電閃雷鳴,像這樣的暴雨一般來說很快就會過去。

    但躲雨的兩個人卻心懷鬼胎,都想讓雨多下一會兒。

    他們分手的這段時間,偶爾以“情人”的身份見麵,他們真正的關係結束了,但遊戲還在繼續。

    餘景常常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隻是不知道他跟穆佳明那刺激的情人遊戲是夢,還是說,他們倆曾經的戀愛關係才是夢。

    他有些恍惚,有些悵然。

    穆佳明突然開了口,對他說:“那邊天晴了。”

    餘景往遠處看過去,雖然雨還在下,但天邊已經露出了晴空,想必用不了多久這雨就會停了。

    雨停了,人也就該走了。

    餘景細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卻被穆佳明完全捕捉了去。

    雨漸漸小了,天也越來越亮了。

    穆佳明突然攥住餘景的手腕,兩人都濕漉漉的,心跳加了速。

    餘景沒來得及問他怎麽了,穆佳明的吻就湊了上來。

    本來應該覺得欣慰、欣喜和浪漫,但不知為何,餘景心裏依舊是難過。

    他懷裏的書全部掉落在地上,被地麵上髒汙的水漬給浸濕了。

    餘景的手握成了拳頭,在穆佳明的舌尖抵到他的牙齒上麵時,他一拳打在了對方的肚子上。

    穆佳明沉吟一聲,立馬退開,捂著肚子,看著餘景一臉的不可置信。

    餘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彎腰撿書。

    穆佳明心裏難受,他本來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跟這個固執的家夥溫存一下,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出手打他。

    驟然起了報複心理的穆佳明笑著說:“你是不是誤會了?”

    餘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尷尬又苦澀。

    他撿起書,用衣襟擦拭著被弄髒的地方。

    雨小了很多,餘景推門往外走,同時對穆佳明說:“遊戲結束吧,我不想跟你玩下去了。”

    這場拍得杜何其無比興奮,結束之後好久,他都平靜不下來。

    一直到晚上那場夜戲也結束後,他迴酒店泡了個熱水澡,跟聞淮聊了一會兒之後,才算是迴到了自己的世界來。

    杜何其說:“演戲真的太爽了。”

    聞淮給他擦著身體乳,笑著說:“現在是不是不想隱退了?”

    “倒也不是,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有不同的打算,這很正常的。”杜何其嘿嘿笑著說,“不過話說迴來,我覺得這部戲,我們真的可以一起拿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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