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休息的幾天,杜何其一邊催著沈河給他解決了肖一禾這個角色演員的問題,一邊把《背德邊緣》整個兒劇本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病好了,琢磨的事兒也多了。

    他在看劇本的時候不停地自我代入,餘景跟穆佳明的那種感情,經常讓他想起自己跟聞淮。

    尤其是餘景,明明依然深愛著,卻非要撕扯著一顆心裝作毫不在意地提出分手,那種痛苦掙紮的感覺讓杜何其覺得等到拍這部分的戲時,他絕對會崩潰。

    他太愛這個劇本了,就算它非常小製作,就算它完全由一個毫無成熟經驗的團隊拍攝,也絲毫不影響杜何其想要拍好它。

    他一手拿著劇本,一手用拇指輕輕地撫摸著咖啡杯的杯耳,咖啡的香醇氣息縈繞在他身邊,有一種忙裏偷閑的舒適感。

    咖啡店的門被推開,杜何其抬頭看過去,眯起了眼睛。

    聞淮環視一周,終於看到杜何其,懶懶散散地走過來,坐在他麵前。

    “有什麽話不能在酒店說,非要跑這兒來。”

    聞淮有些抱怨,畢竟他們就算休息,也休息不了幾天,他是個死宅,沒事兒的時候絕不出門,這也是為什麽在打遊戲的時候他能贏了杜何其。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遊戲霸王也不是靠得運氣。

    “當然不能在酒店說。”杜何其放下劇本,故意曖昧地說,“誰知道在酒店裏你會對我做什麽。”

    聞淮正準備點點兒什麽,聽他這麽一說,幹脆搶過了杜何其的咖啡,仔細看了看杯子邊緣,然後貼著有咖啡痕跡的地方喝了一口。

    這個場景讓杜何其皺起了眉,很多年前,他們倆剛打了一架,互相看不順眼,有兩人都相熟的朋友從中調解,安排他們坐下來聊聊,那天他們約在咖啡店見麵,杜何其故意來得晚了些。

    聞淮那會兒嘲諷他,說:“你們gay都這麽不守時嗎?跟個大小姐似的!”

    當然,那時候聞淮還不知道自己也是個gay。

    當時杜何其生了氣,以為聞淮是個直的,拿起他的杯子對著喝過的地方就喝了一口。

    意思是:你嫌我是gay?那我偏要惡心你!

    不過後來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那天的見麵,一開始火藥味兒濃重,後來兩人竟真的越聊越投機,這麽一聊就是四個多小時,晚上還一起看了場電影。

    他們身上

    發生的所有事情,如果拿出來拍部電影,大概也會很精彩。

    杜何其現在看著聞淮,覺得好像迴到了兩人初識的時候,都是鋒芒畢露、桀驁不馴的大男生,從互相不服氣到惺惺相惜,竟沒花多少時間。

    杜何其曾經以為他跟聞淮的相識相戀都是命中注定,現在突然在想,是不是分手和重逢,也都是命?

    他不喜歡宿命說,更相信所有渴望的都是自己努力爭取才得來的,但很多時候他也會茫然無計,麵對生活手足無措。

    “想什麽呢?”聞淮抬頭時,看到杜何其在盯著他發呆。

    他笑了一下,突然被掉落的睫毛紮了眼睛。

    “操……”他趕緊放下杯子,使勁兒揉眼睛,幾秒鍾,眼眶都紅了。

    杜何其由開始時的麵無表情轉變成笑意盈盈,他調笑著說道:“活該,遭報應了吧?”

    聞淮揉了半天眼睛,終於把那睫毛給揉出來了,伸手說:“鏡子給我照一下。”

    “沒帶。”杜何其拿迴自己的杯子,抬手送到嘴邊,假裝不經意地,又貼著原位喝了一口快要涼掉的拿鐵咖啡。

    “那我現在眼睛紅不紅?”聞淮拿著手機開了前置攝像頭,但每次把攝像頭當鏡子用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比平時醜了一千萬倍。

    “不隻是紅。”杜何其忍不住了,特別想笑,他要抓住一切可以嘲諷聞淮的機會,他說,“而且醜。”

    聞淮見他笑了,自己也放下心來。

    他今天出門來找杜何其的時候,聽常星說這家夥似乎是心情不好,不知道是遇見什麽事兒了,他又不敢問。

    現在把人逗開心了,別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有成就感的。

    “醜就醜吧。”他打開包,拿出了墨鏡。

    “在咖啡店裏戴墨鏡,您沒事兒吧?”杜何其又喝了口咖啡,涼了,但覺得比剛才更好喝了。

    “謝謝擔心,我隻是在練習。”聞淮覺得自己真是有病了,為了逗人家開心,恨不得去馬戲團培訓一星期。

    “練習什麽?”

    聞淮用手指敲了敲墨鏡:“下部戲我準備挑戰一下瞎子的角色,你覺得我能演好嗎?”

    “……”杜何其覺得今天聞淮好像吃錯藥了,從進來開始就不正常,“別鬧了,說正事兒。”

    他把劇本往聞淮麵前的桌子上一放:“有場戲,我覺得有困難。”

    “嗯?”聞淮拿起來,隨手翻到被折了頁腳的一頁。

    “就是這場。”杜何其特意把那場戲折了起來,“餘景要在肖一禾麵前全裸。”

    這場戲是餘景跟穆佳明鬧了誤會,以為對方有了新的戀人,失望絕望之後,狠心想要接受自己學生的求愛。

    “嗯……”聞淮沉默了一下,盯著劇本,皺了皺眉頭。

    一想到杜何其要在別人麵前裸露,他心裏就不痛快。

    雖然兩人都是非常有職業操守的演員,也明白這是工作需要,但在以往,他們在鏡頭前,恨不得連鎖骨都遮上,這次拍這部戲,能應下來不找裸替,完全是因為跟自己拍戲的是對方。

    不過他們那會兒都忘了,看到杜何其裸體的可不止聞淮一個。

    刨除清場後的工作人員不說,還有個肖一禾。

    現在,這個角色的演員還沒定下來,唯一讓聞淮稍微欣慰一點兒的是白碩被踢出去了。

    “你怎麽想?”聞淮抬眼,嚴肅地看著杜何其。

    杜何其是故意找聞淮來討論這個事兒的,他就是想看看對方是什麽反應。

    現在聞淮這樣,他很滿意,於是又嘚瑟起來。

    “其實,倒也無所謂。”

    “……你真這麽想?”聞淮有些煩躁,拿過杜何其的杯子要喝咖啡,結果發現已經見了底兒。

    杜何其笑而不語。

    聞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合起劇本說:“這段兒得改。”

    “噗。”杜何其笑出了聲兒,“你說改就改啊?你是誰啊?”

    “對,我說改就改。”聞淮把劇本還給杜何其,“你去說還是我去說?”

    杜何其看了一眼被放在桌子上的劇本,輕笑著問他:“聞淮,為什麽啊?”

    聞淮深深地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認輸般地說:“你說我是為什麽?”

    他沒有明說,杜何其卻像是終於尋到了自己最渴望的答案,一時間竟有些鼻酸。

    這種即將戳破那層紙時的感覺,似曾相識,卻比當年更讓他心動。

    “你去說吧。”杜何其連著眨了幾下眼睛,生怕沒出息地掉出眼淚來,“我已經給導演添了那麽多麻煩了,不想再找事兒了。”

    聞淮看著他笑了,抬手使勁兒揉了一下他的頭發,無奈地說:“行,壞人我去當。”

    從來都不是故意想跟對方唱反調,從來都隻想跟這個人安安穩穩踏踏實實地生活。

    分手後的每一天都在想著不知什麽時候還能看見他,不知什麽時候還能有機會靠近他。

    如今,他們並肩走在橘黃色的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彼此分離又交錯,就像他們的人生。

    杜何其問:“哎,你還記得學校後麵那個假山嗎?”

    “記得。”聞淮低頭看了眼突然竄出來又跑開了的小貓,笑著說,“當年咱們倆沒少在那兒幹壞事兒。”

    杜何其也笑,不看聞淮,而是看向另一邊,略帶羞赧地說:“你第一次……”

    他停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半晌,轉移了話題說:“你生日快到了,到時候我給你一個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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