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剩下的最後幾天裏,顧若河已經能夠扔下輪椅用拐杖代替。她當時傷勢看著嚴重,但脾髒破損程度不算嚴重,做過手術養幾天過後也就基本上沒大礙了,失血過多也早已經養迴來,渾身的骨裂症狀都算輕微,主要受罪的就是最開始的那幾天疼,現在剩下的問題也就是靜養渾身骨頭以及腳筋的損傷。


    她其實覺得自己拐杖也並不需要,但元旭日卻硬要她杵一副——因為她得趁著還有幾天空閑迴碧城跟《夜願》的幾位主演跑幾個通告。


    《夜願》離上映還有一段時間,原本不需要這麽快跑宣傳。但元東升那邊要把《夜願》造勢成真·年度大戲,是以主創團隊雖然還在忙後期,但幾位主演但凡有空閑又有合適的通告卻是從現在就開始跑了。


    以顧若河在這戲裏的角色以及她咖位本來通告是怎麽也落不到她身上的,但一則最近一起上通告的季尋、駱優優、習藍幾位主角團都是帝國簽約藝人,二來顧若河這幾個月熱點不斷,本身也算具有一定話題性了,元旭日內部活動了一番,也就將顧若河給捎帶上去。


    由此顧若河以及她的拐杖成了各種訪談節目中的一道風景線——這本來就是元旭日煞費苦心給她安排的人設,沒有坐輪椅那麽誇張,但自帶熱度還沒完全下去的劫後餘生落落大度的話題。


    即將迴劇組的倒數第二天,通告團迎來比較意外的成員——並不是帝國簽約藝人的夏若寬。


    麵對幾人驚愕夏若寬倒開心得很:“反正之後也要組團的,正好我客串的那個戲戲份都已經殺青了,我就主動跟元總申請跟你們一起跑幾天。”他說著看向顧若河,上上下下打量幾眼才道,“你受傷過後我就沒見過你本人,總要見一麵才能放心。”


    夏若寬《夜願》殺青過後想要休息一段時間,就沒有接周期太長的工作,倒是挑了兩部片子客串。顧若河受傷時他正在客串的第二部電影裏,雖說戲份不多,但那位導演一向以精益求精為準則,電影也采取封閉式的拍攝,夏若寬人出不來,就隻能電話裏關心顧若河,直到戲份殺青這才有機會過來見一麵。


    他們兩人在劇組時關係好季尋駱優優幾人再清楚不過,但看兩人這一番交談才知他們電影殺青過後私交竟依然密切,這就真的有兩分驚訝了。隻是幾人年紀雖輕卻各個都算得上人精,自然不會將意外擺在臉上,反倒來了個雙商都高明的夏若寬,這天晚上的訪談加現場表演倒是更加生動一些。


    錄製過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幾人在電視台前告別。季尋與駱優優的保姆車都已等在門口,兩人便先行一步。習藍雖說有心留下來與夏顧兩人聊一會兒,但看出來夏若寬大概是與顧若河有話講,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不留下來討人嫌,道別後便也離開了。


    直到隻剩下兩個人在,夏若寬這才大大舒一口氣:“我今天來其實還有另一件事。”


    顧若河不客氣翻個白眼:“我就知道看我這種事隻是順便。”


    “看你雖然是順便,想幫你卻是實打實的。”夏若寬扶著她在路邊等助理開車過來,“陸以杭陸影帝,你聽過他嗎?”


    顧若河給了他一個“你在逗我”的眼神。


    夏若寬不由一笑:“陸影帝兩年前在青鷹獎上公開宣布息影,這兩年跟神隱了似的幾乎沒人知道他行蹤,我前段時間卻碰巧見了他一麵。”


    顧若河瞪大了眼睛。


    “說來也是巧,陸影帝跟我大學的恩師是同學兼好友,我去看望恩師的時候恰好陸影帝也在我老師家做客。”夏若寬嘖嘖歎了一聲,“不怕你笑話,我好歹也在圈子裏好幾年了,當時乍眼見到少年時代偶像那個表現真是……我老師也是夠惡趣味的,明知我喜歡陸影帝但是從來沒跟我說過他們還有這層關係。那天巧遇我才知道影帝也才剛剛迴國,他這兩年都待在國外,你猜他在做什麽?”


    急著聽下文的顧若河迴答是扔給他個白眼。


    夏若寬被她逗笑:“影帝說他感覺演戲這行他從幾年前開始就找不到新鮮感了,但是他一直以來除了拍戲也沒別的興趣愛好,他一時衝動就去國外讀了個導演課程。”


    咚地一聲,有了一些預感的顧若河隻覺一顆心開始亂跳,盯著夏若寬連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


    夏若寬也不跟她賣關子:“他這次迴來,就是有了想拍的本子準備迴來試水的。那天我們在老師家裏聊了一晚上,他說我跟他劇本裏的男一號形象還挺合適。不過他說目前本子還沒寫好,所以也就提了這麽一句而已。我也聽他大致聊了兩句劇情,感覺男女主角都相當出彩。”他說到這裏深吸一口氣,這才終於進入正題,“陸影帝迴國的事到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知道他要轉型當導演的估計就更沒幾個了。我得了老師的幫忙提前收了風,到時候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去爭取男主角的。陸影帝是帝國的大股東,他拍戲的話投資肯定是帝國跑不了,反正消息我是給你了,要不要去爭取、怎麽爭取那都隻能你自己想辦法。”


    顧若河用力按著心髒位置,兩人相覷好半天她心跳才終於平緩下來,也算消化掉這個堪稱爆炸的消息。


    陸以杭是什麽人?是整個華國電影圈影帝獎杯排第一的人。他息影兩年而今要轉型當導演,先不提本子好不好他導演的功底又好不好,單就這個消息曝出來,以陸影帝的身價到時上趕著要給他投資給他塞演員的就能想見隊伍有多麽壯觀。換句話說,無論他拍出來的最終效果是什麽,但凡有“陸以杭”這塊金字招牌保駕護航,他導的第一部戲都注定要大爆。


    更遑論以陸影帝那堪稱影視圈教科書一般的演技,能夠跟在他手底下幾個月,作為演員尤其是新人演員平常簡直做夢也不敢求。


    等到理清這當中的關係,顧若河當下就下了決心——但凡陸以杭新戲裏的女主角女配角隨便什麽角隻要不要求是10歲以下以及40歲以上,她搶破頭也得去爭取一個角色迴來。


    至少現目前她就十分清楚自己已經占了一個絕大的優勢——她比大多數人都更早得知了這個消息。


    夏若寬的助理以及元旭日都已經開車過來,道別時顧若河扔開拐杖緊緊擁抱了夏若寬一下:“我們各憑本事,希望能夠再一次在同一個劇組裏見麵。”


    兩人分開重重一擊掌:“加油!”


    元旭日親自下車替顧若河撿了拐杖,又拉著她迴車上去,一路黑著臉:“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是在做什麽?你這是打算自己動手給自己上熱點添磚加瓦了?”


    顧若河也知道自己剛才激動之下有點忘形了,態度良好承認錯誤:“剛才我太高興了一時沒忍住,下次不會這樣做了,好在周圍也沒見到其他的人。”


    元旭日依然黑著臉:“狗仔都能暴露在你眼皮子底下了還能叫狗仔?這種地方常年都有人蹲點還需要我教你?”


    顧若河訕訕。


    見她一副“我正在認真反省錯誤”的耷拉模樣,元旭日神色終於緩和一些,這才問道:“你高興個什麽勁兒?夏少爺跟你表白了?”


    白他一眼,顧若河沒好氣道:“我發現我還是更喜歡你生氣的狀態。”至少不會一張口就荒腔走板!


    元旭日拋給她一個媚眼。


    顧若河忍不住笑,笑完才問道:“陸影帝迴國的事你知道嗎?”


    元旭日挑了挑眉:“陸以杭?”見顧若河點頭,他便搖頭,“我之前問過老大,知道他這兩年在國外進修,他迴國的事我還真沒收到風。你打哪知道的?剛才夏若寬跟你說的?”


    顧若河再次點頭:“你知道他在國外進修什麽嗎?”


    元旭日趁著紅燈的間隙轉頭看了她一眼。


    那就是知道了。


    顧若河重複一遍剛才的話:“陸影帝迴國了,就是前幾天的事,他在國外進修的課程好像也已經完成了。”


    同樣的話,但意義已經有了更深一層,元旭日若有所思:“你就是為這個高興?”


    顧若河抓住他衣袖緊緊拽了一把:“連你都不知道,就算是帝國現在知道這消息的恐怕也沒幾個人,我想要抓住這個機會。”


    綠燈亮起,元旭日手搭上方向盤收迴衣袖:“你最近勢頭不錯,事實上我已經替你接洽過一些本子,也從裏麵挑了兩個我覺得挺不錯的,本來也準備要跟你說這個事情,讓你自己選其中你喜歡的接。”


    顧若河沒有衣袖抓了,就抓住他的座椅靠背,也不說話,就看著他。


    元旭日難得有兩分焦躁:“他再怎麽影帝光環加身全民偶像,即便元東升給他出資幾個億,作為導演他也還隻是個新的入門漢。兩年課程,你知道現有的那些一線導演都學習摸索了多少年嗎?”


    “可是他在片場學習摸索的年頭不比任何人少。”顧若河輕聲反駁,“這是個機會,你知道的。”


    “是啊,這是個機會。”元旭日嘲道,“使得好了,他從最不得了的影帝直接晉升成新銳導演基本上能給自己蓋個終身成就的戳了,他手底下的第一批演員自然也跟著雞犬升天。使得不好了呢,即便他影帝光環再了不得還不是一樣淪落成爛片導演,這是個輿論主導的時代你不知道嗎?夏若寬那樣的演員有自己的底蘊即使失敗一部片子也有退路,你呢?好不容易積攢一點人氣,現階段就該好好走正路,接兩部質量過關角色出彩的電視劇女一女二的演下去,一兩年的時間,把實力和名氣都一起堆起來,這難道不是你本來也打算要走的路?我什麽都給你打算好了,你又給我說你想劍走偏鋒,真的偏了怎麽辦?到時候你就是一朝迴到解放前!”


    顧若河原本一直老老實實聽訓,聽到最後一句卻忽然撲哧笑出來:“咱們倆也是夠奇怪的,最開始我想一步一個腳印發展,你卻覺得我實力超群。現在我想要抓住不那麽保險的機會了,你反而又想讓我踏踏實實走了。”她說的是最初,元旭日聽到她對自己職業規劃時那一番皆笑皆非的取樂。


    元旭日聞言一滯,半晌悶悶道:“那時候咱們倆在對方眼裏也就是塊有利可圖的香餑餑,我當然恨不得你一夜走紅了。但是現在我什麽都要替你多考慮一點,別的偶像為了紅可以劍走偏鋒,但是你有那個實力,走慢點晚兩年出頭那也沒什麽,厚積薄發,你以後地位才更穩固。你自己原來不也說過,像胥華亭那樣紅的時候如日中天,隕落起來卻也比誰都快的很可怕的嗎?”


    顧若河當然知道他一切都替自己考慮,沉默片刻,斂下笑容道:“但是你也知道,我說的想抓住機會不止是搭在陸影帝這條船上很有可能跟他一飛衝天而已。像你說的,找兩部質量過關的電視劇演,我當然也能學到東西。就像是《夜願》和《斬夜》,裏麵角色還有導演演員都是好的,我天天都在學習,但是我想……我想要學更多的東西,想看到一些更震撼的。我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陸影帝,但是我看過他演的電影,我如果能跟在他的身邊,我覺得會比接連演幾部電視劇甚至電影都學到更多的。”


    她說這個話,是冒險卻也是自信。


    連元旭日都不得不承認,顧若河真的是個遇強則強型的演員。她參演的第一部戲裏就是一大幫的實力派,但是她在唐司禮那樣鬼畜的導演手底下也能交一份漂亮的答卷,並且進步的速度一日千裏,不得不說有周圍一群優秀的人給出的壓力繼而產生動力的因素在裏頭。等到了《斬夜》,她更是連試鏡都直接跟施翔這種老牌影帝對戲,第一次交鋒兵敗如山卻一點沒能打擊到她,而後被許方寧那個看似親切實則變態的導演整天當槍使,同樣也是越挫越勇。這姑娘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但她確實就是那種遇到高山會仰望但是不會迴避,而是會嚐試一百八十種方法去翻越的,認知裏也根本沒有翻越不過去這種選項。


    想到那些堪比三山五嶽的“山”們,元旭日一時愁得頭發都快往下掉了。


    但他也不能否認他心裏同樣也在跟著躍躍欲試,甚至於還有兩分得意於自己眼光的沾沾自喜。


    陸以杭轉型拍電影,這道題讓人想不想去上黑板解答?答案當然是想了,他哪怕作為經紀人也是想的,畢竟身為元東升的弟弟,他對帝國創始人之一的陸影帝的實力了解隻會更深。剛才是對顧若河發展路線的責任心強壓下這種心動,讓他板著臉試圖將明顯比他更意動的當事人“導迴正軌”,但現在快要被說服的人好像就要變成他。


    一時車裏老半晌沒人講話。一直到車停穩在期會門口,元旭日靜坐片刻,這才終於道:“我會跟老大問這件事,等我了解清楚情況以後再說吧。”


    顧若河看模樣恨不能撲上來給他一個麽麽噠。


    元旭日既想她真的撲上來,又暗地鄙視得不了便宜就想順便得個乖的自己,出口的話就成了嘲諷:“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呢,就算有剛才咱們說的那一大堆的問題陸以杭的電影那還是得讓人搶破頭,也不知你這高興個什麽勁兒。”


    “誰說八字還沒一撇。”顧若河笑嘻嘻道,“隻要你同意這不就有一撇了?”


    心中一動,元旭日忍不住笑罵:“就你整天挖空心思最會討好人。”


    顧若河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隻討好我喜歡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等兩人一道進了期會,元旭日才算深刻理解了一把她那句“我隻討好我喜歡的”。


    因為除了唐朝幾人,今晚元東升與李嘉言也在。


    李嘉言是元旭日特意叫過來的。前段時間大家都忙,李嘉言錄製新專輯顧若河卻忙著養傷和杵在劇組裏偷師,沒法現場來聽李嘉言錄《光影》,但之後她聽了成品卻大半夜哭得稀裏嘩啦給元旭日打電話,說要感謝李嘉言唱這首歌。


    李嘉言也很喜歡《光影》,他最初拿到詞曲時如果說隻是一定程度的欣賞,那他看了《夜願》的原著,再反複練習這首歌後普通的欣賞就成了特別的喜歡,由此也更加欣賞他經紀人手底下的那個年輕女藝人。


    雙方有意,元旭日自然樂得牽線。


    至於元東升,顧若河迴來這幾天兩人都忙到飛起,也就是前兩天在某家電視台大樓裏巧遇了一場,話沒說上兩句卻又道別各忙各的。元總裁也是考慮到顧若河明天要迴劇組,接下來大概又有挺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麵,這才連加了幾晚上班終於騰出今晚的空閑來。


    饒是如此,顧若河乍見他的熱情仍然把周圍一群人都給驚住了——隻見剛才還杵著拐杖的美少女見到人的瞬間驀地眼睛一亮,拐杖一丟,以一隻腳承力卻還能輕盈無比往前衝的困難無比的姿勢險些沒直接撲入元總懷裏去,及時抱住了他一邊手臂刹車,雙眼亮晶晶嘴巴甜蜜蜜:“元~~~總,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李嘉言:“……”


    唐朝卓原幾人死命搓著手臂上乍然起立的雞皮疙瘩。


    元東升扶正她身體,麵上表情一貫的寡淡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無奈還是享受:“立正了好好說話,有什麽要求說不定我還會考慮一下。”


    一個照麵加一句話就叫他拆穿自己心思,顧若河有些心虛轉了轉眼珠:“我沒什麽事找你啊,sun好像有事要問你。”


    連緩衝都沒有就被無情賣掉的元旭日:“……”


    今晚既是慶祝顧若河劫後餘生能跑能跳,也算《夜願》原創音樂團隊的一次小聚,趁幾人都還在忙著往外端碗碟酒水,元旭日湊到顧若河耳邊咬牙切齒道:“之前是誰信誓旦旦跟我保證說公事上絕不跟元老大扯上關係的,你現在當自己說的話都是放屁麽?”


    “此一時彼一時,再說我也沒跟他那裏得什麽好處啊。”顧若河小聲辯解,“我就是讓你去留意這件事,你自己說要去問他的。”


    “……”元旭日迅速抓住另一個反駁的點,“那你剛才一副瞎子都看得出你有求於他的親熱姿態是幹嘛?”


    “我就是給自己行為找個借口而已。”顧若河更加小聲道,“要不然大庭廣眾之下我要直接撲上去說想他想得受不了麽?”


    猝不及防遭受暴擊的元旭日:“……”


    他有些苦逼想,為什麽這貨現在在他麵前已經連那層虛偽的掩飾也直接給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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