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倩目靈動,頗有幾分緊張,微蹙柳眉,目不轉睛盯著古天訓斥夫子庭,屏氣凝神,等待著夫子庭說出鶴嘯天的下落。


    唐風亦是劍眉蹙動,豎起耳朵,聚精會神聽古天與夫子庭的對話,聽得古天所言,心下澄澈,悟然暗道:“原來夫子庭三番五次挑釁,當時俠劍對戰昆吾劍隻是導火索。真正罪魁禍首的,還是鶴嘯天!”


    他本來心間對鶴嘯天還有一絲敬重,畢竟在臨天峰半年光陰,鶴嘯天不曾虧待自己。而且究竟真相孰是孰非他也是持懷疑態度,今番知曉夫子庭乃鶴嘯天指使挑釁自己,藉以激發自己體內的魔心幻道。


    他那僅存的敬重之心,瞬間蕩然無存,甚至對鶴嘯天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即站在鶴嘯天麵前,一把掐死這又矮又黑又瘸的惡魔。


    恨意漸起,氣海丹田頓覺翻滾巨浪,他立即屏氣凝神,平息內亂,方才壓製住“魔心幻道”的吞噬元神之力。


    夫子庭驚愕神色,更是磕頭如搗蔥,哀求道:“師尊,弟子知錯了,求您饒了我吧!”


    古天歎息一聲,沉痛地道:“子庭,為師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能潛心修仙悟道,在易宗有所得。但你若是再犯,為師的脾氣你是見識過的!”


    “多謝師尊,弟子謹記於心!”夫子庭聞言,“撲通、撲通”連磕幾個響頭,噤若寒蟬。


    古天拂袖慨歎,“子庭,一個月後,大比試在即,可謂迫在眉睫。你當全力以赴,元部雖遴選你大師兄、五位師弟以及你的七師妹,為師期望你們都能贏得比試。而後出山斬妖除魔,匡扶正義。”


    夫子庭悔恨不已,凝聲道:“請師尊放心,弟子定然全力備戰,爭取在大比試中展露鋒芒,不辜負師尊厚望!”


    “如今,除了元部門下,其餘八部亦是遴選了不少弟子,近幾年裏,其餘八部亦是栽培了不少武功品德皆是不差的弟子。這對於易宗而言,大有裨益,易宗得以揚名立萬,立於不敗之地,乃爾等之重任,你明白麽?”古天語重心長地道。


    易宗宗主古天向來待弟子嚴厲,今番對離經叛道的夫子庭處以姑息,足見其待夫子庭不薄。抑或可以說,他對於夫子庭這等頗有登峰造極潛質的弟子,更是多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憤慨。


    楚玉緊蹙眉宇,百思不解,以門規嚴厲著稱的宗主古天竟然寬恕這人麵獸心的夫子庭!她心中都有點憤懣,旋即,他想到了一些事,不免心間縈繞著一絲黯淡。她的玉手不自然地挽著已然站立起身的唐風手臂,頭依偎在他的肩頭,陷入了沉思。


    夫子庭連連道:“弟子明白,弟子明白,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古天悵然望著天邊,夜空氤氳的青丘山,連綿起伏,宛如壯漢傲然挺立,巍峨魁梧,屹立不倒。


    山澗潺潺流水,叮咚作響,偶爾傳來幾聲野獸的鼾聲。雖然靜謐,倒也不見得絕對的平和。


    古天心頭徒然萌生一股愁緒,抑或對於這青丘山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寄予了深厚的情感。他已經在這青丘山上蟄居百餘年了。


    百年一過,人世間的滄桑年華,宛若萬木複蘇,從沉寂中蘇醒過來。世間三千繁華,歲月不饒人,他已然倍感酸楚。


    “子庭,時辰不早了,你迴去歇息吧!”古天略微側過頭,但他沒有完全轉身,隻是那麽對夫子庭道了一句。


    夫子庭有點不敢相信,稍作遲疑,而後站起身,躬身道:“是,師尊,弟子告退!”


    夫子庭闊步走向下山的青石板階道,古天仰望天幕,長歎一聲,自言自語地道:“俠者之劍,氣吞山河,正道不複,魔亂九天。此番劫數,已然注定,縱然心念善,以成佛。然,心念惡,則入魔。奈何世道不堪,斷皈依佛門之念,唯有魔動乾坤!唉……”


    一聲長歎,猶如風雲變幻,天邊陰霾的灰雲,瞬間如同撕裂般。一道強勁的耀眼光芒,燃燒著天邊的雲霞,露出一幕猙獰的麵孔,如同那兇猛怪獸,張開血盆大口,“昂昂”沉悶地怒吼。


    唐風、楚玉目瞪口呆,亦是仰望星河,天幕上風雲急轉,濃黑雲層漩渦狀湧動,形成一個巨大迴環雲層渦狀。


    倏地,又是一道耀眼的光芒掃出,九天銀河,乾坤震動,沉悶的巨響似從地底下傳來,卻又宛若縈繞在蒼穹之巔。


    夜風徐徐,吹拂著古天的道袍,他一派仙風道骨,正義凜然,矗立在山巔之上,仰視著天邊的蒼穹變幻。那蘊藏萬千地浩瀚宇宙,神幻莫測,那一道極強的光芒浮現在天際,照亮了天幕。


    易宗宗主古天掐指一算,皺起眉峰,無奈地搖了搖頭,沉吟道:“魔芒萬丈,星河無極,莫不是這場浩劫避無可避?唉!”他又是一聲長歎,今夜他是第二次長歎了。


    唐、楚二人聽得是雲裏霧裏,不知所言,但從古天的語氣足以聽得出其間必然蘊藏莫名玄機。古天略微又長歎一聲,蒼空之中,雲層光芒逐漸歸於黯淡,終究恢複了平靜。


    古天衣袂翩然,縱身踏上一道青雲,禦空而去。


    唐風緊皺眉頭,低吟道:“師尊憂心忡忡,究竟所為何事?”


    楚玉略微沉思,咀嚼道:“不對,不對,師伯抑或是憂慮夫子庭,抑或是……”


    “抑或是什麽?”唐風凝思半晌,旋即問道。


    楚玉轉過身,柔聲道:“抑或是你,師伯在憂慮你,怕你終將被‘魔心幻道’吞噬元神,魔性控製了你的本心。”


    唐風擠出了一絲苦笑,嘿嘿搔首說:“我心底善良,怎麽會入魔?我會用我超強的意誌力控製,絕對不能入魔。而且我對邪魔外道恨之入骨,自己決然不會入魔的。”


    楚玉微微張著朱唇,半天沒合攏,眨巴著眼眸,倏地問道:“唐風,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是魔女,你會不會一劍殺了我?”


    唐風愕然,當即果決地道:“你怎麽可能是什麽魔女,你那麽單純善良,貌若天仙,怎會跟那些邪魔外道相提並論!”


    楚玉啞然,沉吟片刻,展顏笑道:“嘻嘻,他們都走了,我們可以坐等日出,看旭日東升咯。”


    言畢,她一蹦一跳地從荒草叢中掠起,足尖輕盈點在荒草葉子上,飄然躍出了荒草樹林。落在幾塊嶙峋怪石上,柳眉倒豎,望著那蒼茫的夜空。


    唐風遲疑一會,亦是淩空躍起,踏著荒草,落在楚玉身旁,凝聲問道:“楚玉,你為何那麽喜歡看日出?”


    楚玉嫣然笑道:“小時候,我頑劣淘氣,有一次看見天邊流星落在了一口枯井裏,我為了抓流星,不小心掉進了枯井裏。流星沒抓著,卻是在枯井裏困了三天三夜,後來才被我爹爹救了出來。”


    “於是,你喜歡看日出?”唐風淺然笑了笑。


    “你是不知道,在枯井裏,黑暗籠罩,完全沒有白天黑夜區別,伸手不見五指,一個小孩子,麵對這般黑暗,宛然不知今夜睡了,明天還能不能看見日出。在黑暗的枯井裏,我特別期待看見日出,從那之後,我每天幾乎都爬到山頭看日出。初升的太陽,朝氣蓬勃,就宛若生命獲得重生。”楚玉喃喃地說,臉上神色卻是看出她已經迴到了那段迴憶中。


    唐風默然,心間莫名地又想起了竹溪村,那方淨土,卻是因為魔域中的惡魔糟蹋了,從此竹溪村他再也不能迴去了。縱然能夠迴去,亦是物是人非。


    每一次想起自己的故鄉,便又一次對邪魔外道感到憎恨,那是一種深入骨髓、植入靈魂深處的恨意。


    “唉,折騰了一天一夜,真是累了,咱們坐著等日出吧!”楚玉盈盈笑著,輕輕地撩起羽衣衫,坐在了嶙峋怪石上,看著唐風仍舊站著,拍了拍石頭,對唐風喊道,“唐風,坐呀!”


    唐風猶豫了一下,靠著楚玉的玉臂,並肩坐著,“楚玉,你說一個月後的大比試,我有機會參加麽?”


    楚玉微微歪斜過腦袋,依偎在他肩膀上,臉蛋嬌羞得泛起了桃花,吟聲道:“要是我這麽依靠睡著了,等日出的時候,你一定要喊醒我,好不好?”


    “嗯!”唐風點了點頭,空氣中彌漫著馨香的麝香氣味,心間洋溢著一股莫名地暖流。


    楚玉嘿嘿笑了笑,悠然地道:“你果真想參加一個月後的大比試麽?”


    “想,我做夢都想。要是我贏了,就可以出山,到時我就可以去尋找我妹妹了。”唐風立即迴答。


    楚玉思忖了半晌,凝聲道:“憑你駕馭俠劍的功力,隻要能夠將體內‘魔心幻道’控製住了,要想參加易宗大比試,倒也不難。不過這一切都要征得師伯以及其他八位掌門的允許才能決定。”


    “師尊這一關要過都不容易,而且要控製‘魔心幻道’也並非易事。但我會努力的,畢竟還有一個月時間,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唐風認真地道。


    楚玉微微慨歎了一下,“這樣也好,那從明天開始,你就不要陪我看日出了,要好好歇息,白天勤加苦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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