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大軍臨城,百姓都蜷縮在屋中,乞求能逃過一劫。


    明澈睜眼,便是隻燃了幾隻燭火的密室中,他看清自己在哪後,立刻尋找著,果然,她不在。


    “澈哥哥醒啦!”


    明澈看看自己腿上,是臨熙正抱著他。


    “夏娘呢?”明澈抓住從密室另一頭過來的卉兒,忙問道。


    “今晨,天蒙蒙亮時,夏娘將我們安頓進來時,你便是昏睡的,她隻交代,要聽見兵臨城下的聲音,才讓我們把解藥喂給你。然後她便離開了。”卉兒皺著眉,她並不知道夏娘去了何處。


    “現在叛軍已經進城?”


    看著卉兒艱難的點頭,明澈眼中瞬間空洞,再出去已是不可能了,他也不會用這幾十人的性命做賭,再開密室。她算得很準。


    臨風也走了過來,他腰上掛著把短劍,這幾個月他與明澈學了不少功夫,夏盼臨走前,送了他這把短劍,笑著揉了揉他的頭,要他照顧好醉花樓這些姐姐。


    “你很盡職。”明澈顯然也看出了臨風臉上的嚴肅,微微笑道。


    臨風才鬆了一口氣:“澈哥哥,你沒醒前,我一刻都沒有鬆懈。”


    明澈“嗯”了一聲,看著一屋子人,許是害怕,氣氛很是沉悶。他轉頭對卉兒說:“我在這,告訴他們不用怕,這密室也沒有人知道,京都再難找到這樣安全的地方了。”


    卉兒點點頭,轉身安撫大家。


    明澈也把臨熙抱在腿上,看著眾人。


    放心,你的醉花樓,我替你守著,你也要讓我放心點啊。


    皇宮


    顧懷辰領了命,率一萬禁軍,死守宮牆。


    他坐在殿內,聽著一道道線報,終於在大軍抵京時,他起了身。


    “披戰甲,守皇城。”


    旁邊的小戰士頂替了明澈的位置,不甚嫻熟的替他穿好戰衣,顧懷辰接過金槍,對著坐在龍椅上的人叩拜後,轉身走向宮牆。


    太陽升起,本該此時殺入皇城的大軍,居然在京都城外停滯不前了。顧懷辰站於城牆主將位,聽過線報後,皺起了眉。顧懷遠要玩什麽花樣。


    他身後的小戰士聽到線報,看著主帥思考的樣子,湊近了幾分,低聲說道。


    “我,我知道子恆去調兵,需要時間。就,就私做主張,漏了消息說太子從祁州調兵,意欲後發製人。”


    顧懷辰瞬間迴頭,看著小戰士,良久,小戰士後幾分發毛,剛想告罪,便被顧懷辰鉗著到了瞭望台的台階處。


    他看著四下無人,壓著火氣:“蓮兒?”


    夏盼驚了,自己扮成這樣都能被看出來?她還在思考他怎麽認出她的時候,那人已經火冒三丈了。


    “你是不是瘋了!子恆給你的腰牌?他也瘋了?!”顧懷辰壓低著聲音,還是難蓋火氣。


    夏盼自知理虧,縮著脖子,樣子很可憐。


    顧懷辰也下不去嘴了,如今戰況十萬火急,也顧不上許多了。隻是咬著牙,憋住了火:“你找人透的消息?”


    看他又說迴了戰事上,夏盼忙點頭:“他身邊有個軍師,我幾個月前,找到了那人的情報通訊聯絡人,我,我昨日混了消息進去。那個軍師脾氣我摸過了,定能猜出太子是想坐享其成,等到他們廝殺完畢,再黃雀在後。”


    顧懷辰苦笑:“你知道為何他們在京都外停下了?”


    夏盼搖頭,思索道:“我本指望他們稍有顧忌,減弱攻城兵力,留個後手,卻不想他們在城外停住了。”


    “你誤打誤撞,”顧懷辰實在佩服夏盼這個敢想敢做的性格,若非如此,今日便不是如此場麵:“邊境大軍也在迴拔,顧懷遠怕是想先前後夾擊處理掉盛家軍。否則,就算他吃掉了京內禁軍,對東宮而言,也是甕中捉鱉。”


    “他在等,等著大軍快到京都,他才敢進京。”夏盼瞪大眼睛。


    顧懷辰點了點頭:“若是運氣好,我們沒準能拖到三日,三日後,十萬禁軍抵京,便是他們也都翻不了天了。”


    他笑著迴頭,傳令下去,大軍駐紮在外,雖未動,但需時刻警惕。


    這一日,過得十分難熬,一直耗到日落,夏盼才覺得,顧懷辰猜測十有八九是對了,她才敢放心。一整日禁軍交替守,無人敢放鬆片刻。


    第二日,大軍仍未進程,卻開始有了騷動,不似第一日般沉寂。而此時,京都城已經被團團圍住,再傳不進任何消息來。


    “邊境迴拔的大軍,距京都應不到三日路程了,”顧懷辰看著輿圖,與禁軍的幾個副將一同探討著:“他有了底氣,明日便會攻上來。”


    “按理說祁州的兵,今晚就會到。”一個副將說道。


    顧懷辰沒有接話,旁邊不遠處站著的夏盼卻心裏清楚,祁州的兵何時來,全看顧懷遠何時攻城。


    他們還在討論戰略,夏盼並不太懂,隻能站在一旁看著他時而專注思考,時而目光犀利。


    顧懷辰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幾個攻防弱勢的地方,饒是守了京都十餘年的幾名將領也紛紛附和,沒曾想這個他們以為隻會和花酒的王爺,竟然深諳軍中之事,不由刮目相看。


    顧懷辰做了一番重新部署後,便去與陛下稟明形勢。


    陛下聽著他寥寥幾句就點明了如今形勢,眼中有幾分喜色,然後淡淡道:“懷德的兵馬何時到,自是看老大何時入城,朕都知道,你也不用避諱。”


    “最遲明日日落,禁軍便會趕到,守一日皇宮,兒臣還是做得到的,父王勿憂。”


    陛下點點頭,看著顧懷辰告了退,在他快到殿口時,陛下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響了起來。


    “若是給你三萬大軍,你可能攻下城池?”


    顧懷辰步伐停滯,心中一緊,轉身,看著陛下無喜無怒,緩緩開口:“兒臣不知。”


    “哦?”


    “不知攻何處城池,手握哪三萬大軍。”顧懷辰直視陛下,眼神未有閃躲。


    陛下似是笑了一聲,然後擺了擺手,顧懷辰再次告退,身上戰甲被殿外照進來的夕陽披上了橙黃的暖色。


    幾分挺拔,幾分耀眼。


    京都第三日破曉


    顧懷遠似乎已經知曉,盛家軍在等他,而他等的邊境迴拔的三萬大軍,明日即可抵京,他再沒了顧慮,揮兵入城。


    夏盼聽著逼近的馬蹄聲,兵甲相碰的聲音,心裏越來越緊張。


    她悄悄看著不遠處,他身姿挺拔直立於城牆之上,未見一絲慌亂,慢慢的她的唿吸也平穩了許多,轉迴頭,繼續交代著如何使用她分發給他們的藥包。


    這些藥包,是她去禦醫所,兩天內和數百名宮人一同完成的,她用來做藥包的配方,禦醫們都紛紛歎奇。宮人們本覺得自己無用,沒想到卻都幫上了忙,磨藥,稱量,搬運。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出一份力,添一分希望。


    大軍抵達,夏盼看著城牆下烏泱泱的戰甲鐵騎,頭皮發麻。


    顧懷辰站在城牆中央,將金槍指向大軍後戰車上的顧懷遠。


    “顧懷遠,奉父王口諭,命爾等叛賊繳械不殺,莫要做曆史的罪人。”


    顧懷遠笑容猖狂:“京中是無人了嗎,你一個廢人,都能領兵了?哈哈哈哈。”


    接著他繼續向眾將士們喊到:“太子意圖謀權篡位,早已控製六部,父王已經被太子挾持,顧懷辰乃是太子走狗,不足為懼。”


    顧懷辰眼中淡漠,這種謀逆的名頭,實在是蹩腳,再次開口:“父王自在殿中,祁州大軍今日便會抵達,不要再掙紮了。”


    “那你們不知,明日我邊疆大軍就也會抵京,裏應外合。”顧懷遠終於說出此話。


    顧懷遠一笑:“你早知盛家軍來援,所以這三萬大軍,你早準備犧牲掉。”


    一石激起千層浪,饒是跟在顧懷遠兩側的副將,也紛紛轉了頭。軍心不穩。


    “少廢話,你與太子勾結,我乃撥正返亂。你們等不到祁州大軍了。”顧懷遠恨得牙癢癢,大手一揮,戰鼓聲響。


    一時間,搭雲梯,撞城門,城牆開始震動。


    忽然,城牆下的大軍頭上灑下燃起的藥包,一落地便成了飛粉,吸入喉嚨,喉嚨如火燒一般難以唿吸。他們忙捂住口鼻,但眼睛也開始如針紮般疼痛。凡是進到藥霧中的,都痛苦不堪,接連倒地,大軍一時間不敢再進。


    從未聽說守城有扔藥包的,顧懷遠看著前邊的戰士都倒了下來,嗷嗷嚎叫,他皺著眉,轉身想詢問,未等問明,隻感到一道殺氣襲來。


    一隻箭劃破空氣,直奔顧懷遠,顧懷遠勉強躲避,還是擦了臉,他伸手擦了下臉上流下的血,抬眼看著那持弓之人,眼中帶刺。


    那箭速度之快,讓人不敢相信,那是從城牆處射來,更讓人不敢相信,這直奔主帥的箭居然是從,“騎射不濟”的顧懷辰手中射出。


    顧懷遠駐守邊疆近十年,都不敢說如此距離能射中,他心驚不已,顧懷辰,比他想的要危險。


    夏盼的藥包隻能暫時拖住他們,藥材舉全京都之力也才弄到這些。箭如雨下,夏盼看著身邊一個個倒下的戰士,強忍心中的害怕,盡力保住他們的性命。


    夏盼看著城門被撞擊,看著源源不斷奔上城牆的叛軍,她知道,破城而入僅是時間問題。她咬了咬牙,跑到顧懷辰身邊。


    “我要出宮可有辦法?”


    顧懷辰將劍從叛軍腹中拔出,暫時退到一旁:“去找父王,總歸是有宮人知道小路的。”


    夏盼點頭,一路拿著他的腰牌到了大殿。他不問原因,將信任交於她,在這戰火紛飛的時刻,她異常溫暖,也更加堅定。


    進了大殿,陛下和宮妃都在殿內,宮人們更是惶惶不安。夏盼請了安,抬眼望向龍椅。


    明黃色長袍,束發金冠下的人,便是當朝聖上,那位殺伐果斷,讓邊疆再無人敢近的陛下。就算如今兵臨城下,也麵無怯色,天家威儀的氣勢自然擴散開來。


    “陛下,奴才是辰王府的人,現領了王爺命,敢問陛下,何處小路可以出宮。”她尊敬地俯身。


    陛下盯著她看了許久,然後淡淡道,你隨我來,便走進偏殿。


    夏盼跟著進了偏殿將自己的計劃完整說出,叩首等待,陛下似是又看了她片刻。


    “你是女子。”陛下對著跪在麵前的夏盼道。


    夏盼猛地叩首,心中都是驚嚇,這倆父子,都是火眼金睛嗎,她,她易容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啊,她一瞬間就想到自己人頭落地的場景,舌頭不自覺的就不好使了。


    “陛下,奴才,”夏盼咬牙。算了,不過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事:“奴才是女子,但國難當前,望陛下不以男女論事,王爺將差事交於我,我自會辦好。”


    陛下笑了下,眼中太過晦澀難懂:“自然,你那計策不錯,但也不是辰兒想出來的,他若是知道,也不會讓你前去。他怕是隻想將你送出宮,保你安全。”


    “陛下,奴才,奴才...”夏盼牙齒打顫,陛下是說她欺君嗎...


    “你這丫頭倒是有趣,出宮之險更勝陣前廝殺,你不怕。我隨便問起話,你倒是怕死了。”陛下難得的聲音輕鬆了幾分。


    夏盼這才確定這位陛下不想殺她,鬆了口氣,頗為討巧:“陛下乃是天子,氣勢自然大過外麵萬軍,奴才也是畏於天顏,慌得很。”


    “嗬嗬,辰兒不知哪找的你這麽個孩子,去吧,這是朕的隨身玉佩,加上你王府的腰牌,他會隨你來的。”陛下淺笑著解了自己的龍紋玉佩交給夏盼,並喊了個宮人,給夏盼指路。


    夏盼心中幾分惶恐捧著玉佩,忙低頭領命。


    “活著迴來見辰兒。”陛下最後歎氣一聲。


    夏盼驚了幾分,抬頭看去,陛下眼中有些東西一閃而過,她沒看清,隻是應聲告了退。陛下看著她出了殿,眼裏的笑也淡了,漸漸變迴了平靜。


    夏盼被宮人帶到一處角落,宮人告訴她,這翻牆而出是條小河,最後能匯入京都的主河。夏盼翻牆而上,看了眼主城門的方向,深吸一口氣,一躍而下。


    顧懷辰,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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