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長大了一點,力氣也大了,輕輕鬆鬆載著背上的幼崽,偷偷來到花壇邊。予白比它還緊張,催促道:“快吃快吃,吃那朵花……”小羊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予白的話,竟然真的伸長脖子舔了一口。“咩……”花瓣似乎不合小羊的胃口,它甩甩頭,咬住底下的雜草。獸人管家及時出現:“誒誒誒,它在幹什麽?不許啃花!”他算是明白了,這隻小羊明顯是櫟升帶過來給幼崽們玩的。包括鄔元在內的三隻幼崽都很喜歡,鄔石不在,管家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花壇絕對不可以碰。小羊收到驚嚇,立刻扭頭就跑,背上的予白也十分興奮:“快溜快溜!”被帶出來之前,藍青蛙喂過小羊一次,它還不是很餓,不能吃花壇裏的草,便直接放棄了。它背上的予白很快換成了小狼崽,沒有繩子牽住,小狼崽有點害怕,非要讓鄔元也一起擠上來。小羊羔背著兩隻幼崽,又盯上了走廊邊的藍青蛙。它邁步追上去,藍青蛙慌忙逃竄:“首領!快拴住它!”小羊賣力奔跑,速度飛快,背後的小狼崽緊張得扒住羊角:“讓它停下來!我們會摔下去的!”櫟升曬著太陽無動於衷,變迴了獸態,身軀盤在花壇邊。巨蟒閉目養神,沒過多久,一團溫暖的軟毛靠了過來。這時候正是睡午覺的時間,予白剛才玩累了,困意很快湧上來。它趴在巨蟒的身邊,靠著尾部被陽光曬過的鱗片,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巨蟒抬起頭顱,挪動身軀,空出中間的一點位置:“來這邊。”予白也不和它客氣,兩步跳了過來,正好能把自己卡進巨蟒用身軀圍起來的一小片空位。它重新趴好,下巴靠著巨蟒身上,打了個哈欠。小羊還在院子裏追著藍青蛙跑,它似乎也找到了玩耍的樂趣,背上趴著兩隻幼崽,一點都不嫌累。小狼崽還在高度緊張當中:“不行了,我快抓不住了……”予白看了一會兒,又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上下打架。它閉上眼睡了一小會兒,等醒來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恢複了安靜。小羊重新被拴在走廊,多半是獸人管家幫的忙。鄔元和小狼崽睡在對麵的花壇,藍青蛙不知所蹤,大概是躲起來了。予白抬起爪子,小心翼翼伸了個懶腰,巨蟒正好睜開眼。它縮迴爪子,小聲道:“我吵醒你了嗎?”“沒有,”巨蟒迴道,“我沒有睡著。”那就好,予白放心了,翻了個身,又伸了伸後腿。它神態放鬆,且一點都沒有不自在的表現,當初和櫟升之間的小矛盾,是徹底過去了。予白沒有接著睡,巨蟒微微動了動,把頭靠在離它近一點的位置。它斟酌了語氣,問道:“喜歡住在鄔首領這裏嗎?”巨蟒以前好像也問過類似的問題,就是之前送它獸牙,認下它做自己幹兒子的時候。予白看著巨蟒,點頭答道:“喜歡。”這裏沒有理由讓它不喜歡,鄔石的規矩是多了一點,比如必須按時起床和睡覺,吃飯途中不能踩桌子不能隨便說話,喝水也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但總體來說,鄔石對它還不錯,更何況有鄔元這個哥哥陪在身邊。所以那時垣奇給了予白獸牙,但並不帶它迴第二部落。 “那就好,”巨蟒的聲音柔和,“可惜垣奇總飛過來也不方便,不能隨時陪著你。”這說的是實話,前幾天在平原守著予白,已是垣奇的極限,他昨天迴了部落,今天予白放假,都沒有時間過來一趟。“沒關係,”予白乖巧道,“父親有事要忙,我不能打擾他。”巨蟒“嗯”了一聲,又道:“他不在,我也可以代他過來看看你。”垣奇要是在這,肯定會反駁,他才不需要櫟升代自己做什麽事,但他不在,所以櫟升說什麽都行。予白還是點頭:“謝謝櫟首領。”但這不是巨蟒提起這個的真正目的,它看向予白的脖頸處,欲言又止。送出去一次被退迴來的獸牙,櫟升好歹是個首領,也不好再開口提第二次。實際上沒有獸牙,他也已將予白當作是自己的孩子對待,否則他怎麽會同意在自己院子裏養一隻羊,更不會大白天將羊牽出來。他過來的路上,還被不少獸族看見,就差被直接圍觀了。巨蟒想了又想,依舊沒能說出口。算了,順其自然就好,而且第三部落離這裏最近,它還擔心比不過那隻禿毛鳥不成。 巨蟒沒有提獸牙,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垣奇給了你骨哨,我雖沒有這樣的東西,”巨蟒說道,“但有一樣別的東西,可以送給你。”予白睜大眼睛,好奇道:“是什麽?”巨蟒偏過頭,從身上咬下一片鱗甲。它與普通蛇類不同,頭部附近的鱗甲十分堅硬,可以直接剝下來。巨蟒將那一片鱗甲放在予白麵前,予白十分震驚,伸長脖子看它咬下鱗甲的位置,焦急道:“不、不疼嗎?”失去鱗甲,底下那一小塊皮膚露出一點肉粉色,好在沒有流血。“不疼,”巨蟒語氣不變,安慰道:“過幾天就能長出來了,就算不動它,每隔一段時間也會掉一次。”他沒有說的是,自然脫落的鱗甲是死物,沒有任何用處,純粹隻是個裝飾品而已。予白半信半疑:“真的嗎?”“真的,”巨蟒說著,變迴了獸人形態,半蹲下來讓予白看他脖頸的位置,“你看,一點傷都沒有。”予白上迴那隻翅膀被折斷的黑鷹,獸人形態下,手也斷了,它見櫟升脖頸處果然沒有任何傷痕,才稍稍放心。櫟升用手拿起鱗甲,金燦燦的顏色在陽光下十分好看,像一顆扁扁的金色寶石。“這鱗甲有個功能,”他將鱗甲放在手心,“遇到危險,會變大幾十倍。”櫟升示範給予白看,他撿起花壇邊的石子砸向鱗甲,原本隻比指甲蓋大一點的鱗甲,猛然變得比予白的身體還要大,堅硬無比的材質幾乎無法被任何器具穿透。予白雙眼發亮,圍著櫟升的手繞了一圈,用爪子按了按厚實的鱗甲。“你帶在身上,若遇到危險,就扯下來咬一口,”櫟升說道,“雖不是萬能,卻也可以用來暫時抵擋攻擊,爭取一些時間。”他沒有鳥族那樣的特殊耳骨,想來想去,也就身上的鱗甲能有點用處了。失去外力的碰撞,鱗甲很快恢複原來的大小,櫟升叫來獸人管家,將鱗甲交給他,讓他想辦法在鱗甲邊緣打一個能用細繩穿起來的小洞。予白既激動,又有點不好意思收:“謝謝櫟首領,可是……”垣奇給它骨哨還說得過去,它本來就已經收了對方的獸牙,那便是父親送它的,可櫟升不是它的父親。它也看得出來鱗甲的珍貴,鱗甲會變大,一定和櫟升有關,別的蛇族恐怕就沒有這樣的東西了。“可是什麽?”櫟升將它抱起來,摸了摸頭頂的軟毛,“收下就是了,不然我不是白白扯下了一塊鱗甲?”予白馬上不說了,蹭了蹭櫟升的手心,身後的尾巴不停晃動:“櫟首領真好。”獸人管家很快帶著鱗甲迴來,交還至櫟升手上。櫟升解開予白脖子上的細繩,把鱗甲穿了進去。這下予白脖子上又多了一樣東西,它低頭抬起爪子摸了摸,又扒拉脖子上的軟毛仔細蓋住。一塊刻著字的木牌,一顆獸牙,一根骨哨,現在再加上一片金色的鱗甲,還好東西都比較小,也沒什麽重量,還真被白色的軟毛給一並藏住了。櫟升滿意地看著:“不錯。”雖然沒有掛上自己的獸牙,有鱗甲也是一樣的,除了能變大的用處,同樣也是他身份的象征,整個穹擎崗中,唯獨他有一身金色的鱗片。下午櫟升還有別的事情,需要迴部落一趟,他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就打算迴去了。藍青蛙及時從走廊邊跳出來,小羊照例被帶迴第三部落。 予白依依不舍,蹭著櫟升的衣角,又蹭了蹭小羊:“小羊再見,我下次再來找你玩。”小羊歪頭看著它:“咩……”櫟升和藍青蛙帶著小羊離開後,鄔元和小狼崽還在睡覺。它們也是實在累了,剛才院子裏的說話聲都沒能將它們吵醒。予白獨自迴了房間,在桌上的一麵小鏡子前扒拉出脖子上戴的所有東西,挨個看了看。它十分開心,又跑去了院子,擠在小黑豹身邊趴下。予白中午沒睡多久,這時候一閉上眼,很快又睡著了。它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隻熟悉的巨狼。巨狼一身灰色的毛發,臉上有一道傷疤,外露的白色脊骨從後頸延伸至尾巴。予白立刻認了出來,這是第四部落的首領,骨狼。 而骨狼倒在幾塊石頭旁邊,身上沾了不少血跡,咳嗽間嘴角也溢出鮮血。即使是被綁走的那一次,予白也從未見過這類場麵,它被嚇懵了一瞬,反應過來想趕緊上前看看骨狼的情況。然而這一次的夢境不太一樣,在平原時的夢裏,予白是自己的視角,不管去了哪裏,見到了什麽,都像是它正在經曆的一切。但這個夢卻不是,予白根本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它仿佛沒有實體,隻是單純地“看”到了這一幕。不能靠近骨狼,予白更加著急,它環顧四周,發現附近似乎是一處山腳。予白對這個地方很陌生,它不斷調整著視線,想確認骨狼在哪裏。它往上方看時,一抹灰色的影子從山崖邊縮了迴去。那影子動作太快,予白沒能看清,隻依稀覺得和骨狼的毛色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