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來,兩個人就著園子裏的美景,一邊閑聊一邊細品慢酌。


    高家的廚子在整個青州府都屬於一流的,高家窖藏的美酒更是醉人,陽光這些時日在這裏也算是大飽了口福。兩個人最初喝酒用白玉杯,到後來直接就用碗了,雖然大口喝酒這樣的場景在滿園雅致的山景湖景之中顯得不太雅致,但是兩個不拘小節的人,為的就是喝個盡興。


    每每這個時候,陽光總是在心裏感歎在這個時代做男人真好。


    隻是今日高鴻好像有心事,悶頭喝酒的時候多,說話的時候少,好像隻是為了陪她解悶才喝的酒。


    陽光以為他還在為青州府枉死的百姓難過,所以勸慰了他幾句:“天災*,這種事我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高兄還是要想開一些。”


    高鴻淡笑著搖搖頭,“我們陰陽世家見慣了多少生死,生死之事也早已看開,我憂心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太子殿下——”話說到一半,他猛然覺得自己酒後失言,就趕緊打住了話頭,沒有接著說下去。


    陽光聽他說到太子殿下,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了,他是在擔心朱由校在皇位之爭中能不能取勝。


    曆史上,朱由校的父親朱長洛隻當了一個月皇帝就駕崩了,而朱由校這個皇長子隨即就在群臣的擁立下即位了。按照時間推算,太子即位也就是這三五天的事。


    “太子殿下宏圖大略,我們靜候佳音便是。”她笑著說道。


    “賢弟所言極是,倒是為兄多慮了。”高鴻拿起酒壇,給她的酒碗裏滿上酒,陽光雙手端起酒碗。跟他碰了一杯,豪爽地一飲而盡。


    她發現古代的酒真好,酒香濃鬱,還不上頭。


    荷塘裏的荷花早已盛開,盡態極妍,荷花池裏好不熱鬧。


    秋天到了。


    *


    公元1620年9月,在位僅僅一個月的明光宗朱長洛駕崩。皇長子朱由校即位。改年號為泰昌。


    彼時秋高氣爽,陽光和高鴻正揚鞭策馬奔馳在藍天綠草中間,秋風颯颯。吹起兩個人的衣角,猛烈涼爽得沁人心脾,讓人的心情也跟著無比舒暢。


    陽光騎的是一匹黑色的駿馬,黑馬原來叫大黑棗。是高鴻從後院的數十匹寶馬良駒中選出來送給她的。後來她嫌大黑棗這個名字太土,於是給它改了個相當拉風的名字叫追風!陽光最開始學騎馬就是在追風的馬背上學的。剛學騎馬那陣兒,她天天有空就去馬廄跟它培養感情,恨不得跟它同吃同睡,所以一人一馬很快就配合默契。陽光第一次知道馬是這麽有靈性的動物,都能聽懂她在說什麽,所以喜歡它喜歡得不得了。


    她伏在馬背上。盯準了前麵草叢裏的一隻兔子,彎弓搭箭。剛要一箭射過去,卻見那兔子身子一歪,中箭倒地。


    她迴頭一看,隻見高鴻騎馬追了上來,俯身拎起了兔子。


    “高兄好箭法!”陽光看到獵物被他搶走了,把弓箭調轉了方向,對準了天空,拿起彎弓射雕的架勢,瀟灑地一箭射出去,隻聽咻的一聲,天空中的一隻小鳥帶著哨聲應聲墜落,她一伸手接住了小鳥,定睛一看,是一隻鴿子。


    她拿著鴿子興高采烈地正要炫耀,抬眼卻看見高鴻迴馬跑到她近前,一副哭笑不得欲哭無淚的模樣。


    “……賢弟,你射下的是我家的信鴿。”他略無奈地說道——這隻信鴿他養了好幾年,飛過了天南海北,沒想到今天居然一朝命喪在這個吃貨手裏,也是可悲可歎。


    “……啊?”陽光看著他心疼的樣子,心裏也是愧疚,她微顫著手,捧著流著血的鴿子,滿是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啊高兄,我不是故意的。這可怎麽辦呢?它……它現在好像還沒斷氣,你看還能不能搶救一下?”她已經適應了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是活的,卻忽略了這個時代的通訊工具也是活的。這鴿子想必也和這馬一樣是有靈性的,卻被她當作獵物殺死了,也實在是可憐。


    高鴻從她手中接過信鴿,隻見它的身體被羽箭穿了個透心涼,已經是不能活了,他從它腿上取下密封的蠟丸,然後摸摸它的頭,輕聲說道:“你這一生辛苦勞累,盡職盡責,也算是積下功德了,來世定會有一個好的去處的。”


    鴿子虛弱地看了他一眼,氣息微弱地撲棱了一下翅膀,閉上了眼睛。


    陽光一看完了,看樣子這鴿子是沒救了。


    她看著高鴻一個大男人如此溫柔地對一個鴿子說話,也有些鼻酸,感覺自己是當了一迴劊子手。


    這殺孽讓她造的!


    “我們是不是要把它埋了?”她看著他手裏的那隻死鴿子,弱弱地說道。


    “賢弟也是無心之失,不必愧疚了。”高鴻把鴿子從羽箭上拔下來,扔到裝獵物的袋子裏,然後用手指捏開了蠟丸,從蠟丸裏麵拿出一張黃色絲絹卷成的小卷,展開,隨即麵露欣喜之色。


    “先皇駕崩,太子殿下已經即位。”他抬頭對陽光笑道。


    陽光看著他欣喜的樣子,笑著說道:“這迴你可放心了吧!對了,他有沒有說要封你個官當當?”她記得李雲峰說過,陰陽世家在那場天劫之前,在同道中和在朝廷中的地位一直顯赫,這會兒朱由校當皇帝了,至少能給他個將軍當當吧?史料上記載,高鴻權勢最高的時候,官居正二品,兵權在握。


    高鴻卻沒有迴答她的話,而是一臉驚愕地看著手中的書信,半晌沒有言語。


    陽光看著他震驚的樣子,心下狐疑,不解地問他:“怎麽了?”


    “皇上還讓微臣轉告娘娘,他不日就派人來青州府,接娘娘鳳駕迴鸞!”高鴻說著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誠惶誠恐地說道:“臣下有眼無珠,不知娘娘鳳駕親臨,近日來若有冒犯,還望娘娘恕罪!”


    陽光坐在馬上,驚愕地看著他,有些懵地說道:“高兄,你起來,我們有話好好說。什麽娘娘?我不是娘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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