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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在遠山寺一住就是一個月,這一個月裏她除了跟那些小和尚打坐念經,就是跟老和尚談經論道,粗茶淡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和尚每天給她運功驅毒,給她熬秘製的補藥調理身體,在他的精心照顧下,她身體在一天天慢慢見好,可是精神卻總是倦怠,心煩意亂的時候她就會跑去藏經閣一呆一整天,翻閱那些古老的經書,聽著那熟悉的梵音,讓自己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有規律的日子很安靜,安靜得她很多時候都會想索性就這麽入了佛家算了!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要做。


    可是永行大師笑嗬嗬地說她放不下。


    她確實放不下:雲峰已經快一個月沒來見她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受了重傷,隻是刻意瞞著她而已。可是她在他身邊跟了那麽久,他那臉色神情怎麽能瞞得過她?他們不說,她也便不說破,畢竟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使跟他在一起也隻能拖累他。她那個大哥,為了她把自己折騰成重傷,也是夠了。


    “小施主,你要輸了。”永行大師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定睛往棋盤上一看:可不是要輸了嗎?她下五子棋很厲害,可是圍棋卻是初學,也不太得其法,常常下著下著就自尋死路了。


    “我輸了。”她很認命地棄子投降,手裏習慣性地又數起手中的念珠。


    永行大師看著棋盤,嘖嘖歎息,“小施主你明明處處生路,何苦要把自己逼到絕境呢?”


    陽光漫不經心地笑笑,“我倒是想贏,可是沒有大師的本事。退一步又怎麽樣?不過是早死和晚死而已,為什麽不能隨心所欲呢?”


    永行大師和藹地笑笑,“倒是可惜了這一局好棋。”目光掃到了她手裏的念珠,又微微笑了:“這天意子是何人所贈?倒非凡品。”


    陽光愣了一愣,“大師你說什麽?這不是菩提子嗎?”


    “這菩提子。名曰天意。”


    “天意?”陽光喃喃自語地默念著,突然手下一鬆,手串忽然斷了,珠子劈裏啪啦的撒了一地。她好像猛然驚醒般,趕緊蹲下去撿滾落到四處的珠子,撿著撿著就淚流滿麵了。


    “珠子斷了!珠子斷了……”她哽咽著哭出聲來,越哭聲音越大,索性低著頭嚎啕大哭。


    這些日子她努力地想。想他的模樣,想他說過的話,可是他的麵容卻越來越模糊,她什麽都想不起來。他在的時候,她把他當成了公孫景,她把他當成了喜新厭舊始亂終棄的賤人,所以都不曾認真的看過他一眼。可是他卻是公孫焱,他是那個對她一片赤心的公孫焱,如果當初她能多對他用些心,也許就會阻止他。也許他的結局就不會是這樣,可是她就是連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他給她這個天意子,是想把一切交給上天嗎?可是這串珠子在她手裏這麽久,她卻今天才知道其中的深意,她明了了,珠子卻散了,他留給她的最後一點兒念想也沒有了。


    李雲峰推門進來,看著蹲在地上胡亂地一邊撿著珠子,一邊鼻涕一把淚一把哭得狼狽不堪的陽光,轉頭跟永行大師對視了一眼。永行大師微微頷首:一個月了,終於等到她把情緒發泄出來了。


    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生離與死別。這一個月,她每天好吃好喝好睡。卻還是日漸消瘦,苦和業都是自己造的,也要自己消。


    既然這一切都是天意,又何必掙紮何必自苦呢?


    李雲峰走過去,拉她起來,她抬頭看到了他。便一把抱住他,哭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上天給的命運,再苦再痛再委屈也要接受,這就是天命之人的宿命。她是如此,公孫焱也是如此。


    “陽光,傷好了,就跟哥迴家吧。”李雲峰輕聲說道。


    *


    當天下午,李雲峰帶著陽光辭別了永行大師,下山迴家。


    這是一個月來,陽光第一次走出大門。外麵的無風無雪,天空蔚藍,是冬日裏難得晴好的天兒,日光有些刺眼,她用手遮著眼睛,抬起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想起那天在校園裏他很高興地說今天陽光很好,很久沒有見過這麽藍的天了;想起那天他在船上很惆悵地說如果有那樣的清平世界,我也想去看看呢;想起那天他很無奈地說你知不知道愛上一個無心的人有多無奈?他說陽光你什麽都不要說了,其實我隻是想讓你陪陪我;他說從來都沒有人真正把我放在心裏過,我都習慣了;想起那天在ktv他說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真正的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愛上你之後,我知道了……他說陽光你聽我把話說完,因為——


    那天她沒有聽他把話說完就跑了,現在她知道了,因為……那些話也許他永遠都沒有機會再對她說了。


    天氣雖然好,但是氣溫還是很低,李雲峰幫她圍上圍巾,見她定定地看著天空,輕聲問她:“陽光,想什麽呢?”


    “我在想,刑家的事,我們本來就是外人,為什麽最後我們又莫名其妙地卷了進來?”陽光輕聲說,“其實,在那天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旁觀者。我不知道他是公孫焱,我不相信他真的愛上了我,我甚至連他的模樣都沒有看清,就都結束了。”


    無所謂愛與不愛,她隻是心疼一個生命的猝然消逝,她隻是歎息這人世間的陰差陽錯,無論他們怎麽掙紮,還是逃不出這冥冥中注定的結局。


    李雲峰把一個u盤塞到她手裏,攬住了她的肩膀,輕聲說道:“這是當初他跟我談判的時候跟我說的話,他說了很多你們之間的事。你想要一個念想就留著吧,否則心裏總會覺得遺憾。他給自己找了一個最好的結局,而你,還有我呢。”


    “哥,我們現在去哪兒?”


    “我帶你去s市參加申禹和菲菲的婚禮。我已經收了菲菲為義妹,所以我們要以娘家人的身份去送親。”


    “申禹和菲菲的婚禮?”


    “是的,冥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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