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後,夜朗再也沒有踏進西樓一步,卻也沒有讓我出西樓一步。

    我看著窗外。梧桐樹開花了,一朵朵黃色小花在細小的枝頭上爭妍鬥麗,不知為何,卻是如此的寂寞。

    我輕步走出室外,看著那株梧桐,清秋未到,梧桐已鎖住了這滿園寂寞。

    青蘭欲給我披上披肩,我卻隻是擺了擺手,幽然笑歎:“冷一點好,至少心智還是清醒的。”

    “無淚怎可以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清澈深沉的女音響起,我迴流一看,是蝶妃。夜朗倒是放了她進來,沒讓我徹徹底底的“禁足”。

    “冷,已冷到了心底,身體的寒冷又算得上什麽。”我淡淡迴道。

    驀地看見她的目目光落到了脖子上,我連忙把衣領拉高,遮住了淤青的吻痕。

    她卻微微一笑:“掩住了身上的痕跡,掩不去心上的烙印啊。”

    我僵住了。原來,她看得出來。倏地想起昨夜惡魔的話:在我身上留下他的印記……

    “你……恨嗎?”她扶我坐到院中石桌旁。

    “恨?”我怔怔的望著梧桐樹。“可是……恨有什麽用?”

    恨他,又有什麽用?惡魔現在掌管的,不止我的生命,還有整個石家莊的大仇;殺了他麽?大化永不得報;離開他麽?先前發了毒誓,會遭天譴。恨,又有什麽用?

    對於我出乎意料的坦白和淡然,她沒有顯露出太多的驚訝;也許,她自己也能理解吧……

    “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她忽道。“世上女子,大多皆會為貞節、為世俗禮法尋死覓活的,你卻不同。”

    我自嘲的笑笑。“是特別的賤罷。”最華貴的牡丹都是早死的;惟有那最卑賤的柳絮,才能一直活著。“可是,我隻想活著。”

    被後人歌功頌德的高尚女子皆已命奔黃泉,活著的是世間尋常的“賤”女子。

    她靜靜的看了我一眼,瞳子裏意味深長。

    “二十一年前,一個嬰孩誕生了。從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的母親從未正眼瞧過他一眼,反而對養在各下的嫡子寵愛有加。”蝶妃悠然說道,冰藍的眼眸望著遠方,像是在訴說著一個遙遠的傳說一般。“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懂得了隱藏自己,把對母親的怨恨、對同父異母兄長的嫉妒,統統埋在了那放浪不羈的瀟灑麵具之下。”

    我默默地聽著她的敘述,不語。她說的是誰,傻子也能聽得出來,那又何必多作言語。

    她是在為夜朗開脫嗎?太後對他的忽視,雖不值得認同,然,我能理解。

    世間之人皆貪慕富貴虛榮,當年的蘭貴妃何嚐亦不是如此?太子夜奕能給她榮華富貴,而親子夜朗能給她的,不過是虛無的孝心罷了。宮中之人本是沒有親情可言,她的取舍,絕對是“宮之常情”。

    “無論多大的喜悅,無論多大的悲慟,無論多麽的彷徨,無論多大的欲望,他都隻會一笑置之。在他的心中,除了恨與妒,便是野心。他流連花叢之中,在如花美眷之間左右逢源,然而,心一直不曾停留在任何一處。直到,他遇見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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