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那還是天韶朝詠帝嘉赫二十八年的時候。

    詠帝齊嶽湛膝下有十八位皇子,而八皇子齊佑禎則是他最喜愛的兒子。雖有天韶朝的祖訓,坐朝之君不得立太子,但是以詠帝對八皇子的喜愛,以及對八皇子已故母妃茉妃娘娘念念不忘、對其族人的恩遇有加的程度來看,八皇子都是炙手可熱的傳國人選。

    嘉赫二十五年,詠帝的掌上明珠霞飛公主,下嫁給茉妃的內侄、翰林院侍講鬱正,同年,鬱正擢升為吏部左侍郎。嘉赫二十六年初,二十歲的八皇子齊佑禎被封為騏王,定製同儲君例。嘉赫二十六年秋天,西域的鬱雍國時犯邊境,詠帝為曆練騏王建功立業,故加封騏王為平西大將軍,率二十萬大軍赴昀州邊境與鬱雍軍對峙。嘉赫二十七年春,鬱雍獻上降表,納貢稱臣,騏王平西大軍奉命暫居邊境,震懾西域諸國。

    嘉赫二十七年的春天,二十一歲的騏王齊佑禎常常漫步在檀氳山中——剛剛一舉蕩平了鬱雍國來犯的軍隊,年輕的騏王威震西疆,自然是意氣風發。

    那一天,是那樣一個春日的午後,齊佑禎隻帶著近身侍從徜徉在檀氳山中,不知不覺走得深了,竟有些累,便坐在路旁歇息。齊佑禎被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著,正打著盹,卻不防小腿上一陣劇痛,猛然驚醒,卻見一條褐身灰白花紋的小蛇,正迅速的向草叢中遊去。待細看時,隻見腿肚上赫然兩個紅黑色的牙印,而循著牙印往上的皮膚下,也隱隱泛著青黑的顏色。不好!這蛇有毒!齊佑禎的近身侍從見狀大驚,好在他本人還比較冷靜,忙撕下半截袍袖紮緊自己的大腿。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這蛇剛咬過小腿處已呈青黑,雖不識得是何種蛇,卻是可以斷定此蛇毒性不小。這山中遠離平西軍大營,若是即刻趕迴大營,這蛇毒定會因疾行而更快的漫延全身;若是著侍從迴大營請隨軍太醫,一來一迴,也必要耽誤不少時候。這該如何是好?

    然而,已經由不得齊佑禎多想了。沒想到這蛇毒竟是如此的厲害,饒是他立刻紮緊了腿,也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他便覺得眼瞼沉重,神思恍惚,跟著,便不省人事了。

    待到齊佑禎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內,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杜衡香味道。正待要坐起來,卻覺得一陣暈眩。

    “公子醒了?快躺著別動!雖是已無大礙,但是你體內餘毒未清,還需要靜養些時日。”隻聽得一個清澈如鶯啼般的聲音,卻是一位二八佳齡的女子,清蓮一般的打扮,一雙美目正盈盈的望著自己,由窗邊柔婉如水般走了過來。

    “我這是在哪裏?姑娘是何人?”齊佑禎望著那女子,有些愣愣的移不開眼睛,一時間竟有種山中遇仙的錯覺。

    “公子可是忘了,昨日公子曾在檀氳山中被毒蛇咬傷?正巧我在山中采藥經過,便將公子帶了迴來。這座人跡罕至的山穀,便是我家,我姓莫,你叫我莫姑娘便是。”那女子微微笑著。

    “原來如此。多謝莫姑娘救命之恩!”齊佑禎忙道,“隻不知是何種毒蛇,竟是這般厲害。昨日我見它不過是一條褐身灰白花紋的小蛇而已,誰知竟一會兒工夫便讓我不省人事了。”

    “這蛇是昀州地界上獨有的一種斑紋蝮蛇,別看它體型小,昨日若不是我路過時藥簍中恰好有解毒之草,再耽擱個一時三刻,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得你了。這原也是公子命不該絕呢!”

    “既如此,更應該多謝莫姑娘了。若不是莫姑娘相救,齊某此刻隻怕已是奈何橋邊的孤鬼了。”齊佑禎笑道。“齊某此來多有叨擾,定要拜見令尊令堂告擾才是。”

    “公子不必如此客氣,家父家母已然過世,家中隻有小女和一位年老的嬤嬤而已。”

    “這……”齊佑禎一時不知自己是否應該安慰一下莫姑娘,“是齊某魯莽了。”

    “公子無需掛懷。”那女子看了他一眼,“我見公子也不像壞人,便是告訴公子也無妨。家祖乃是前朝人稱‘醫俠’的莫無言,因不願入朝為仕便攜了家眷隱居在這檀氳山中,故而小女自幼便也在這檀氳山中長大。如今家父家母已仙逝多年,小女別無兄弟姐妹,隻與乳母嬤嬤在此相依為命罷了。今日你既已蘇醒,便已無性命之憂,然此番中毒至深傷及本元,今日不可再多言語,且先歇息吧,明日我再來看你。你的侍從已經去府上告知你的消息了,你也不必憂心。”

    說罷,她微微福身,施施然離去。齊佑禎目送她離開,竟有那麽一絲的戀戀不舍。

    然而畢竟身子尚未複原,沒多久,齊佑禎便又朦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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