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暗忖道:“唐柔雨言辭鑿鑿,一副了然內情的模樣。看來聖儒門主瞞天過海之計,仙音宗亦有份參與。是了,師父忽然顯露強大實力,乃如異軍突起,頓讓十大門派芒刺在背。還好我先與疏影閣脫離關係,讓十大門派暫時沒了借口。”


    想到此處,李魚更感覺任重道遠,便對唐柔雨抱拳道:“多謝仙子為我解惑。話已說完,請出招吧。”


    這一句話不慍不怒,卻蘊含著一股堅不可摧的浩蕩信念。仿佛刹那間脫胎換骨,李魚再沒有半點頹唐意態,目光照處,神采生輝,令人頓覺驚異。


    由自信至消沉,再由消沉至奮發的一曲波折,恰似利劍在爐火中的敲擊淬煉,讓李魚的意誌更上一層樓。而妖之狂執與人之砥礪,先天後天,亦終於不分彼此,徹底融合為一。


    唐柔雨微笑道:“先不急著動手。我還得思索一番,你究竟是不是殺害箜篌姐姐的真兇。若是冤枉了你,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她一笑之後,轉向琵琶使者問道:“琵琶,這一迴出來,你知道我為什麽獨獨挑了你同行嗎?”


    琵琶使者先前狀態一直頗為放鬆,聞言瞬時臉色一肅,恭聲答道:“屬下愚鈍,不敢妄自揣度少宗主心意。”


    唐柔雨道:“上次大鼓使者莽撞衝動,差點便殺了李魚。幸虧你冷靜處理,攔下大鼓使者,才沒有釀下禍端。箜篌姐姐仙逝,仙音宗裏更少了一個總攬全局的管事。娘親猶豫不決,一時定不下人選。恰巧你立下大功,便明說了罷,我實是有心栽培你。”


    琵琶使者愈加惶恐,當即跪在地上,不住叩拜:“少宗主知遇之恩,屬下披肝瀝膽,萬死不辭。隻是屬下資質淺陋,見事不明,怎堪擔當重任?”


    唐柔雨道:“十二樂使之中,你年紀雖是最輕,才智卻最為過人。我一向有心提拔你,你若說難當重任,倒是我有眼無珠了。”


    琵琶使者又磕頭道:“屬下慚愧,辜負了少宗主厚愛……”


    唐柔雨與琵琶使者自說自話,說的都是仙音宗機密之事,卻將李魚一個人晾在一邊。此種情勢頗為奇異,但李魚知道唐柔雨必有用意,不免冷眼旁觀,靜待花開。


    唐柔雨伸手將琵琶使者扶起:“琵琶,我知道你是在擔心資曆不足,擔心其他樂使不服,其實大可不必。這一迴你若能再建奇功,我必在娘親麵前一力舉薦你。”


    琵琶使者鄭重說道:“屬下願為仙音宗,願為少宗主竭盡所能,肝腦塗地!”


    唐柔雨終於將目光移向李魚:“李魚乃是殺害箜篌使者的最大嫌犯,卻矢口否認是他所為,反將罪名推向懷劍公子。我深陷情關,一時間也無法分辨出他所說是真是假。琵琶,你是什麽想法?”


    琵琶使者道:“李魚說懷劍公子是幕後陰謀者,此言之真偽,屬下不敢妄言。但屬下可以斷定,李魚絕不是殺害箜篌姐姐的兇手!李魚馬上要與少宗主成婚,怎可能突然間見色起意,殘害箜篌姐姐呢?


    更何況,少宗主你慧眼如炬,眼光高絕,倘若李魚真是那樣的敗類,豈會讓少宗主牽腸掛肚?屬下大膽猜測,少宗主與梅花仙子一樣,從始至終就沒有懷疑過李魚,從始至終一直相信著李魚。”


    唐柔雨又望了一眼李魚,語聲之中暗藏幽怨:“但若沒有確切的證據,根本無法讓娘親放下怒火。我不想與李魚動手,又無法違背娘的命令,真是左右為難。若是能夠抓到真兇就好了。琵琶,我心思已亂,要靠你洗清李魚的冤屈了。”


    琵琶使者沉吟道:“那夜十大門派掌門都在附近,而箜篌姐姐死得無聲無息……最大的可能,箜篌姐姐是被熟人暗算,所以不及提防。而就算是偷襲,想要殺害箜篌姐姐,兇手也必須擁有相當功力。


    不在大廳而有此功力的便隻有玉笛使者、古琴使者、雅塤使者與胡笳使者四位了。雅塤使者廚藝一絕,當時是在廚房督辦菜肴。古琴使者與眾弟子在琴房練曲,準備戌時登台獻藝。胡笳使者與眾弟子巡邏各處,而玉笛使者則是獨自一人散步,無人證明其行蹤……”


    唐柔雨截口道:“琵琶與我想在一處了,果然是玉笛使者最為可疑!第一個發現慘案而高唿大叫的,乃是玉笛使者座下弟子苗苗。而眾人搜尋之時,苗苗卻莫名其妙死在玉環池中,竟是服毒而亡。”


    李魚亦是吃了一驚,問道:“那女弟子當夜就死了?如此真是死無對證了。”


    唐柔雨點了點頭:“所以我一直懷疑,是玉笛使者主持了這樁陰謀。他故意放你離開,又負荊請罪,一麵坐實你畏罪潛逃,一麵又洗刷了他的嫌疑,實是用心歹毒。隻是嚴刑拷問之下,他嘴風卻緊得很,隻說你不是兇手,不忍你無辜受罪而將你放走。”


    “屬下愚昧,但屬下卻以為,玉笛使者並非真兇。”琵琶使者麵色陰晴不定,終似下定決心,斷然道:“少宗主對屬下如此厚愛,屬下這一條命已是少宗主的!故此大膽進言,若是說錯了話,屬下願自裁以謝。”


    “琵琶,你這是說什麽瘋話。若有猜想,大膽直言便是,不然我也不必找你參詳了。”


    “屬下狂言,少宗主姑妄聽之。屬下想來,玉笛使者在擂台上敗給了李魚,心情鬱鬱,無心參加壽宴,乃是人之常情。而真兇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故意讓玉笛使者的弟子苗苗出現與死亡,故布疑陣,引眾人走向歪路。其實在其他三個使者中,並非人人都有證人。”


    唐柔雨一點就透:“你是說胡笳使者?她掌握巡邏大權,自然可以分派諸人前往各處,而她亦有絕大的單獨行動時間。但她動機何在?苗苗又豈會聽她指揮?”


    “屬下之所以大膽妄言,自然別有依據。”


    “是什麽依據?”


    琵琶使者複又跪在了地上:“胡笳使者她,她一直苦戀箜篌姐姐,甚至當著弟子之麵,向箜篌姐姐表露情意,卻當場被箜篌姐姐甩了一袖子。此事不少弟子暗中都有流言,屬下也曾偷偷問過箜篌姐姐。


    箜篌姐姐表示無法接受這等荒唐之事,已多次婉拒。而那次當眾拒絕,實是快刀斬亂麻的迫不得已。


    正所謂由愛生怨,由怨生怒,隻怕胡笳使者對箜篌姐姐滿懷恨意。不管有沒有懷劍公子在其中挑撥,胡笳使者最終還是抓住了時機,利用李魚與玉笛使者做掩飾,她自己倒洗了幹淨。而苗苗之所以甘當替死鬼,想必與胡笳使者亦有一段畸戀,所以不惜一死。


    這一切隻是猜想,並無實據,全待少宗主裁決。少宗主迴仙音宗後,可以讓我與胡笳使者當麵對質。若是冤枉了胡笳使者,屬下願以一命相抵!”


    “嗬。”唐柔雨輕笑道:“何必當麵對質?我們離開這些天,我已讓娘親提審胡笳使者,胡笳使者已然伏地認罪。胡笳使者殺害箜篌姐姐是真,但她隻是一個工具,真正的主使者卻是琵琶你啊。”


    這一下峰迴路轉,李魚固是措手不及,琵琶使者更感驚心動魄,顫抖著不住磕頭,不住喊道:“屬下冤枉,屬下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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