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此看來,崔瀺你應該是準備了其他的後手,倒是讓我生出了一些興趣!”


    周玨慧眼如炬,眼中露出了然之色,十指掐動,道道殘影凝結,結出了一朵蓮花,光陰長河之上泛起了陣陣漣漪,無數模糊的天機顯現,難以瞞過他的眼睛。


    “阮秀一行人要入局了,宮柳島主人劉老成也快要入局了,有意思!”


    劉老成是東寶瓶洲第一位達到上五境的野修,他在書簡湖地區擁有極高的地位和影響力,甚至超越了太上君主。他智慧與理性並存,能夠冷靜分析局勢,準確選擇站隊,將自身利益最大化。性子堅韌不拔,修行之路而又漫長艱辛,隻有不斷突破自我,才能達到更高境界。


    劉老成此人知進退,明事理,會選擇,擅長人情世故,在複雜環境中遊刃有餘。能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野修逐漸嶄露頭角,憑借自身實力和智慧在書簡湖闖出一片天地,不僅在修行上取得卓越成就,還在權勢上達到巔峰,成為一宗之主。經曆過無數風雨和挑戰,與各方勢力展開過激烈爭鬥,每一次勝利都是他實力與智慧的完美體現。


    世人對劉老成此人的評價也極具爭議,有人視其為惡匪,因他憑借殘忍手段欺淩弱小。但也有人認為他是成功的野修典範,知進退,明事理,是大道獨行的智者。


    這一日,陳平安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走出了房間,抬頭看了一眼日頭,開始曬起了自己放在咫尺物中的竹簡。


    這些竹簡正反兩麵都刻了字,記載了陳平安在遊曆天下過程中,所學所悟的道理。這些道理大多都源自三教百家學問的不同文脈,甚至有些道理十分相近,這樣的道理都被他刻在了一枚竹簡之上。


    陳平安拿起其中一枚竹簡,正麵是儒家的道理。


    “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竹簡反麵刻的是道家的學問。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陳平安手中的這枚竹簡比較特殊,他後來翻閱佛經,又用刻刀在竹簡一麵的旁白處,篆刻了一句字體稍小的佛家精義。


    “諸佛妙理,非關文字”。


    陳平安放下了這枚竹簡,拿起了一旁的竹簡,正反兩麵同樣刻著道理學問。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無有定法,如來可說。”


    陳平安默誦一遍,輕輕放下,再次拿起一枚竹簡,一句句三教百家的精義被拿起又放下。


    “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人有南北,佛性無南北”


    “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


    “哀莫大於心死,人死亦次之。”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秋高氣爽,日頭高照,陳平安將所有的竹簡都曬了出來,他蹲在居中圓心的空白地帶,雙手籠袖,就這樣環顧四周,一直到日頭斜照在山,才將一枚枚竹簡收起來,放入咫尺物之中。


    “這麽多書上的道理且放一放。因為道理在書上,做人在書外。”


    陳平安撓了撓頭,這些書上的道理解決不了他如今的難題,讓他悟出了這個新的道理。


    深夜時分,窗外圓月當空,清輝皎潔,陳平安放下筆,揉著手腕推門而出,繞圈踱步,當是散心。他寄出的三封信,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有飛劍迴信,他並不著急,著急也沒有用,曾經的千山萬水,他都一步步走過來了,飛劍可比走路快多了。


    陳平安走過了青峽島山門,來到了渡口,站在岸邊,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臉,抬起頭後,望向遠方。注視著這一座在東寶瓶洲聲名狼藉的書簡湖,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句詩詞。


    “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


    陳平安迴轉腳步,向著那燈火輝煌的豪華府邸而去,迴到了自己的住處,他雙手籠袖,背靠椅子,熄滅燈火,閉上眼睛,似睡非睡,下一次睜眼,已是天蒙蒙亮的時分,常將半夜縈千歲,隻恐一朝便百年。


    正午十分,日頭正高,秋風涼爽,一道白虹從天際飛來,落在了青峽島上。


    陳平安取下了飛劍上綁著的書信,飛劍一閃而逝,返迴大驪龍泉郡魏檗處。他迴到房間中,打開了密信,上麵記載了魏檗對陳平安問題的迴答,問一答三,將陳平安詢問君子鍾魁和老龍城範峻茂的問題一並迴答了,洋洋灑灑有萬餘字。將陰陽相隔的規矩,人死後如何才能夠成為陰物鬼魅的契機緣由,還有轉世投胎的規矩等等,事無巨細,一一解釋了一遍。


    在密信末尾,魏檗附上了兩門秘術,一門秘術是當年神水國皇室珍藏的左道術法,借助天地間的水運精華,用以快速尋覓那一點真靈之光,凝聚流散的亡魂,重塑魂魄,此法大成之後,尤其能夠敕令一切近水之鬼,是神水國的不傳之秘,唯有國師,供奉仙師才有資格可以研習。


    另外一門秘術根隻近巫,雜糅了上古蜀國劍仙的敕劍手段,可以破開陰陽屏障,劍光化為橋梁,路徑,勾連陽間和陰冥,讓陽間人與去世先人對話。


    不過這門秘術有一個限製條件,需要尋找一位天生陰氣濃鬱之人,作為返迴陽間陰物的棲息之所,被稱之為行亭,


    行亭必須是祖蔭庇護,陰德厚重之人,或者天生適合修行鬼道術法的奇才,才能承受陰物的棲息,後者更佳,因為前者會有損祖宗陰德,後者卻可以借此精進修為,轉禍為福。


    芙蓉山位於書簡湖邊緣地帶,靠近湖邊四大城池之一的綠桐城,此山盛產芙蓉石,這種石頭是上品印章的原材料。


    一盞宛如天庭仙宮的巨大燈籠,懸掛書簡湖夜幕上空,驚世駭俗,可與月爭輝。烈焰洶洶,一條數百丈的火龍盤踞半空,張開了血盆大口,吞下了兩位金丹境的修士,兇威蓋世,讓人恐懼。


    芙蓉山頂,一位青衣少女伸出了白皙手腕,輕輕一抖,百米長的火龍化作手鐲落在了手腕上。在她的身後跟著他父親收的兩位弟子,還有一位大驪王朝禮部的夫子,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青衣女子伸手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塊手帕,裏麵包裹著一些精美香甜的糕點,她小口小口的吃著,眼睛亮晶晶的,眯成了一條縫隙,滿臉的幸福表情。


    身後的宋夫子也收起了自己的本命物燈籠,夜空下隻有那一輪明月高懸,灑落了銀白色的月輝,猶如輕紗,籠罩著大地。


    阮秀低頭看了一眼手帕中還剩下的幾枚糕點,有些猶豫的將手帕包起收入了袖中,還是省著點吃吧,這個地方可沒有騎龍巷的糕點鋪子,不能一次都吃完了。


    突然,阮秀那寂然如古井的眼睛閃耀出了明亮的光芒,璀璨絢爛,她一歪腦袋,視線轉動,看向了書簡湖青峽島的方向,她聞到了比糕點更加美味的氣息。


    阮秀再次重新取出了帕巾,一口一塊糕點,將剩餘的糕點都吃了,最後拍了拍白嫩的小手,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池水城內那條專門售賣仙家器物的猿哭街,一個青衫長褂的老人行走其中,麵容普通,氣態尋常,就像是尋常殷實門戶裏邊的富家翁,雙指反複摩挲著一顆雪花錢,邊走邊看,逛得多,就是不買東西,好在猿哭街多的就是奇人異事,也沒誰在乎這麽個高瘦老人。


    老人逛完了整條猿哭街,太久沒有返迴書簡湖,早已物是人非,再也見不著一張熟悉麵孔,慢吞吞的來到池水城一條鬧中取靜的巷弄盡頭處,他從袖子中掏出鑰匙打開了院門,裏邊別有洞天。


    這處宅邸無人居住,但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人負責打理,而且極其賣力用心,依舊纖塵不染。老人來到一座水榭,推開窗戶,細聽之下,泉水擊石,泠泠水聲。


    約莫半時辰後,一位池水城籍籍無名的富態老人,來到水榭外,彎腰恭聲道。


    “晚輩不第巷王觀峰,拜見劉老祖。”


    老人緩緩轉過身,注視著這位富態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你應該是石毫國王水部的玄孫吧,進來坐,當年你們王氏對我有恩,我性格你們也清楚,不需要如此拘謹!”


    王觀峰走進了水榭內,裏麵並無多餘裝飾,隻有幾丈白蒲團擺在地上,他並沒有因為老人的和顏悅色就放肆,戰戰兢兢的坐在了蒲團上,向老人講述書簡湖近百年的情況。


    老人靜靜聽著,中間沒有開口,直到王觀峰講述完畢,才笑意不達眼底的說道。


    “我在蜂尾渡那麽遠的地方,也聽說了青峽島劉誌茂和顧璨這對師徒的威名赫赫。”


    王觀峰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老人,斟酌了一下,才謹慎的說道。


    “如今大驪宋氏和朱熒王朝在拿書簡湖掰手腕子,我們押注了青峽島,朱熒王朝應該是選了青塚,天姥,粒粟三島聯盟,主事人是朱熒王朝一位皇室九境劍修,與黃鸝島有些淵源,此人隱匿在何處,還沒有查出來。”


    “朱熒王朝內部,對顧璨的態度是拉攏還是打殺也存在異議,意見並未統一,顧璨身邊的那條蛟龍之屬,已經躋身了元嬰,戰力驚人,連劉誌茂都要忌憚,有望登上江湖君主之位,當然這都是老祖您袖手旁觀後的結果。”


    “那個叫顧璨的小魔頭,號稱打遍書簡湖無敵手?”


    老人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對顧璨似乎很感興趣,笑著問道。


    王觀峰聽出了言外之意,這位上五境的老祖似乎對顧璨並不友好,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老人的反應,問道。


    “老祖可是想要我們調轉船頭,押注朱熒王朝?”


    老人搖了搖頭,否認了這種想法,淡淡的說道。


    “這是兩迴事。劉誌茂能有今天的風光,一半是靠顧璨和那條元嬰蛟龍,就算他坐上了江湖君主之位,風光了幾天,等到顧璨一死,劉誌茂也就廢了大半,再也坐不穩這個位置,書簡湖兩百年前姓什麽,日後還會姓什麽!”


    老人口氣極大,絲毫不將劉誌茂,顧璨放在眼裏,不過他有這個實力和資格如此說。


    劉老成作為東寶瓶洲第一位達到上五境的野修,劉誌茂絕對不是一個善茬,身經百戰,實力強橫,不弱於兵家聖人阮邛。


    “什麽時候書簡湖輪到一個小屁孩抖威風了,震懾一代不如一代了!”


    劉老成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對如今書簡湖上的那些野修看不上眼,語氣中透著幾分不屑。


    “朱熒王朝未必沒有拉攏顧璨,掣肘劉誌茂的想法,否則不會任由顧璨橫行無忌的。但是他身邊的那條蛟龍成長速度卻是驚人,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從金丹境躋身元嬰境,匪夷所思,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王觀峰眼中閃過沉思之色,分析著顧璨橫行無忌的緣由,語氣中帶著幾分驚歎的意味。


    “押注劉誌茂沒問題,不過那個顧璨嘛,到時候就由我親自斬殺,你們隻需要裝聾作啞,靜觀其變,不用多做什麽。”


    劉老成渾濁蒼老的眼眸裏閃過一道殺機,自信滿滿,展現出了一位上五境大修士的霸氣和風采。


    王觀風咽了咽唾沫,伏地而拜,聲音略帶激動的說道。


    “老祖出手,顧璨那黃毛小兒注定了將成為書簡湖的一顆流星,落得個身死道消的結局!”


    劉老成作為曾經宮柳島的主人,上五境的大修士,如果由他出手打殺顧璨,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穩。


    即使是羽翼豐滿的劉誌茂,麵對在書簡湖根深蒂固的劉老成攪局,也未必願意玉石俱焚,這就是大勢。


    劉老成一個人獨占一份風雲大勢,足以改變書簡湖如今的局勢和,是何等的威風霸道。


    劉誌茂與劉老成相比就差遠了,半數功勞都是靠著徒弟顧璨和小泥鰍,猶如婦人持家,那點氣勢是一點點積攢出來的,哪裏能跟劉老成這種單槍匹馬,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的存在相比?不論是修為,心性,手腕都不在一個層麵上。


    當然若是再給劉誌茂一兩百年時間,用來經營地盤,積攢人脈,他再躋身上五境後,說不定才有資格與劉老成相提並論。


    崔瀺作為大驪王朝國師,曾經的文聖一脈大師兄,心高氣傲,見識非凡,也對劉老成這個由底層殺出來的玉璞境野修十分欣賞,由此便可知道劉老成的難纏和厲害了!


    小天地中,大日懸空,光芒萬丈,周玨目光從水幕之上收迴,右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饒有興趣的評價道。


    “劉老成不愧是草莽梟雄,殺伐果斷,心狠手辣,知進退,明大勢,一人就足以攪亂書簡湖的局勢,直接抓住了重點,出手就要斬殺劉誌茂最大的依仗和弱點顧璨,若是他能夠成功,必然會再次一統書簡湖勢力,為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和價值。”


    如今的書簡湖已經成為大驪王朝與朱熒王朝的必爭之地,劉老成此次返迴書簡湖,就是想要借助書簡湖,押注一方,為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建立自己的山門宗派,成就一番事業,稱宗做祖。


    “崔瀺,你讓劉老成返迴書簡湖,就是為了讓他出手針對顧璨,應了那因果報應。到時候,陳平安出手阻攔不對,不阻攔也不對,在你的步步緊逼之下,陳平安又該如何應對,真是讓人期待啊!”


    周玨隨後又將目光看向了那道青色倩影,眼中浮現出種種玄妙的軌跡,散發著大道本源氣息,一道本命靈光從少女的頭頂溢出,匯聚成為了光柱,直衝雲霄,璀璨耀眼,讓人不敢直視。


    “不過,崔瀺你膽子真是不小,居然敢讓阮秀入局,不怕楊老頭找你的麻煩嗎?”


    崔瀺聞言,臉色微變,狹長深沉的眸子微微眯起,閃過種種思量,眉頭緊皺,開口問道。


    “還請周先生指點,我隻是將這阮秀當成了一步閑棋,她究竟有何身份,我也看不透?”


    齊靜春溫潤晶瑩的眸子閃過一道白光,手指掐動,開始窺視推算阮秀的真實身份,光陰長河上空浩然之氣凝聚,驅散了籠罩命運的迷霧,天機就要變得清晰。


    突然,光陰長河開始暴動,萬丈巨浪掀起,衝向了浩然之氣,遮住了命運的軌跡,讓齊靜春無法窺探阮秀的真實身份與來曆。


    “唔!”


    齊靜春身體微微一震,右手捂住了嘴巴,發出了一聲悶哼,血跡從嘴角流出,臉色慘白,遭受到了天機反噬,受了一些輕傷。


    “好神秘的阮秀,我也看不出來她的真實身份!”


    “不過當初在驪珠洞天,我察覺到楊老頭對阮秀格外重視,故而我猜測她極有可能是遠古天庭中的一位極為重要的神靈,身份地位絕對不在青童天君之下!”


    周玨感受到了崔瀺和齊靜春注視的目光,莞爾一笑,攤了攤手,一副無奈的表情,沉聲道。


    “不要問我,我可不願遭人恨,阮秀的身份隻能憑借你們自己的力量去探尋,我不會主動告訴任何人的!”


    崔瀺,齊靜春聞言,皆是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隱隱對阮秀的身份有了猜測。


    周玨是何人,當今劍道第一人,半步登天,有望繼三教祖師後成為第一個踏入十五境的純粹劍修,幾座天下能讓他守口如瓶,有所忌憚的人和事情並不多,這足以讓智慧過人的齊靜春,崔瀺直接鎖定阮秀身份來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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