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張小花看看這個髒兮兮的,毛皮都禿了好幾塊的奇怪牲口,不由嘴邊露出一絲的微笑,手又撫摸了一下歡歡腦門上的角。


    那是兩個禿了的角。


    姬小花見張小花並不討厭歡歡,心裏愈發高興。


    張小花正想問他,那郝老爹卻說:“小花,你陪少爺辦事兒吧,我帶歡歡迴去。”


    姬小花笑道:“少爺說要到我家去,咱們正好一道。”


    然後轉頭對張小花說道:“少爺,把您的麻袋放到柴禾上吧,歡歡的力氣可大了,它能駝動的。”


    聽到這話,張小花心裏一動,臉上也不露出異樣,伸手從地上拎起麻袋,放到歡歡的背上,果然,那牲口竟似沒有感覺。


    三人邊走,姬小花邊把歡歡的事情說給了張小花聽。


    原來,這歡歡並不是郝老爹的,而是姬小花去年的時候,到城外的山林中撿柴的時候,從一個山溝邊撿來的。姬小花碰到歡歡的時候,歡歡頭上的雙角已經被割去,身上還中了幾箭,留了不少的鮮血,眼見就是不活的,而姬小花正好隨身帶著一點的金瘡藥,就給歡歡抹上,一點一點的從山林中給牽了迴來。


    不過,姬小花和張氏並不擅長飼養,就交到郝老爹的手中,經過救治,總算是救了迴來,姬小花就給它起名叫歡歡。


    小花一家平日又用不到這牲口,就寄養在郝老爹那裏,每日幫郝老爹駝點東西,農忙的時候,也下田幫別人耕地的。


    說到這裏,姬小花也是同樣的心裏一動,誠懇的說道:“少爺,歡歡極能駝物,卻不知能否合了您的心意,不過,它卻是不像馬兒一樣,擅於奔跑,而且,您若是騎了它……”


    說到這裏,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他是極希望自己的歡歡能幫上張小花,可張小花真得騎了這個似驢非驢,似馬非馬的東西,還不被人恥笑到死?


    歡歡似乎能聽懂姬小花的話語,極為不高興,掙了一下他手中的韁繩,長叫一聲,表示反對。


    姬小花趕緊拍拍歡歡的背,表示一下同情。


    張小花心裏也是一陣的鬱悶,是啊,誰不喜歡衣冠鮮亮,騎個高頭大馬,招搖過市?可高頭大馬也不能駝動長劍呀,可這歡歡即便是能駝動長劍,它若是跑的還不如高頭大馬走得快,自己又要它何用?


    “我現在不過是想找個迴家的妥善路徑,帶著這麽重的長劍,即便是坐馬車,也是不方便,隻能自己獨行的,既然買不到馬匹,那隻好自己孤身上路了。唉,施展輕功若是在山林中,無人處倒也好辦,沿著大路,卻是極為不妥,從沒聽說過有武林中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沿著官道用輕功趕路的。”


    “對呀,他們不用輕功趕路是因為自己害怕內力的消耗,可我不怕呀,我有元石補充天地元氣,這麽會害怕真氣不夠呢?”


    想到此,張小花眼神不覺一亮,可是,隨即他就又想到:“若是我一路從鬆寧鎮用漂浮術跑到魯鎮,想必名聲早就響徹了江湖吧,算了,低調,低調。沒來由給自己找不自在的,還是用常用的方法迴去吧,存在必有道理,人家老江湖都不用輕功趕路,想必是有理由的。”


    然後,張小花的摸著自己的下巴,打量起歡歡,不知道這四不像的怪物是否能扛得動長劍呢?嗯,最關鍵的是,它跑的是不是夠快?


    至於騎著這個怪物是不是難看,他倒是扔在了腦後,以前他倒也在郭莊騎過小毛驢的,好像也沒什麽不好的吧。


    想到此,張小花試探的問道:“姬小花,這歡歡能駝多重的東西呀。”


    “少爺,這個得問郝老爹,我沒這麽用過歡歡。”


    前麵慢條斯理走著的郝老爹,迴過頭來說道:“這位少爺,不是我誇口,這歡歡真是我見過最好的牲口,被的騾子馱一點兒柴禾就吱呀亂叫,歡歡根本就沒反應,就連下田耕地也是厲害的,它不僅走得穩,犁得深,經常一天幹別的牛兩天的活,城邊的好幾家農戶都想把它買下呢,可就是小花不舍得,這才讓我一直都養著。”


    說完,又歎口氣,道:“其實呀,少爺,不瞞你說,小老兒哪裏不知道小花的心思呀,我這家徒四壁的,有個歡歡作伴,還不顯得寂寥,而且,每日裏都可以用歡歡拉柴,農忙了,能讓歡歡幫我整點零花錢,若是把歡歡賣了,小老兒的生活就要艱難一些的”


    姬小花漲紅了臉道:“郝老爹,我哪裏有那麽高尚呀,我隻不過看歡歡耕田的時候,情緒並不高,知道它不喜歡耕田,這才沒把它賣掉的,它若是進了別人的門,豈不是要天天耕田?”


    張小花在旁邊微笑不語。


    那四不像的歡歡似乎極為喜歡張小花,邊走邊在張小花身上蹭,腦袋還不是在他身上嗅來嗅去,還不時打著響鼻。


    走了一會兒,張小花試探道:“姬小花,你這麽喜歡歡歡,若是我想要它,你願不願意把它賣給我呢?”


    姬小花停了,放慢了腳步,看看張小花似乎有些認真的神情,自己的眼神先是慌亂了,地下頭,看著地麵,又看看手中的韁繩,說道:“少爺,您……真得想要啊,可是,歡歡跑不快的喲,而且……不過……”


    有些語無倫次,可隨即,他抬起頭,眼神也是堅定了一些,說道:“少爺,您要是真買,就多給點兒銀子,郝老爹可是靠歡歡過活的。”


    看來姬小花是真的不舍得這個四不像的牲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可心裏又有些捱不過張小花,最後關頭,還是有些狠下心,做出決定。隻是最後的加價,如是平常人等,必然是認為前麵的推辭不過是修飾,隻為這最後的加價而已,畢竟這頭牲口是他自己的,郝老爹不過是代養而已。


    可從這剛剛半天的短暫接觸中,張小花卻是知道,眼前這癩頭的孩子,雖然愛財,可不貪財,這最後的一句話,的確是他所有話語的重心,可這句話確實是他的心裏話,他也確實會把自己買牲口的錢大部分都讓給郝老爹的。


    於是,張小花又問道:“姬小花,可歡歡是你自己的呀,幹嘛把銀子給郝老爹?”


    姬小花同樣奇怪地問道:“少爺,歡歡雖然是我的,可我養不了,郝老爹幫我養著,我自己要把銀子給郝老爹呀,這有什麽奇怪的?”


    張小花眨眨眼睛,摸摸自己的鼻子,心道:“多好的孩子呀。”


    旁邊的郝老爹心有警惕了,問道:“這位少爺,您要這牲口幹嘛?您家裏又不缺耕地的牲口,家裏的地也不用您操心,何必讓孩子不痛快呢?”


    張小花趕緊說道:“郝老爹,您莫怪,我不過跟姬小花開個玩笑罷了,我需要的是快馬,這四不像又不是馬,我要它幹嘛?你說是不是呀,姬小花?”


    聽聞此言,姬小花不好意思道:“少爺真得在跟我開玩笑?”


    看到張小花肯定的點頭,這才放心下來,笑道:“我還真以為少爺看上歡歡了呢,你看它身上爛爛的,哪裏配得上少爺啊。”


    說話間,眼神有些恍惚,閃爍著一聲的愧疚,加快了腳步,牽著歡歡前行。


    不多時,三人就來到了城南,郝老爹的家在靠近街頭,可同樣的破爛,裏麵更髒,臭味很大,比姬小花家還是不如,張小花倒也不在意,站在門口,先把歡歡背上的麻袋拿下了,待要幫著拿柴禾時,姬小花死活不讓,隻好看著他們一老一小艱難的把一大捆的柴禾從歡歡背上挪下來。


    “也不知道郝老爹在城外是如何把柴禾弄上歡歡背上的。”張小花有些感慨。


    等姬小花牽著歡歡往院角一處蒼蠅橫生,惡臭不斷,泥濘之極的地方去的時候,那歡歡卻不像平日般溫順,四腳似釘子般站著,任姬小花如何使勁兒,都是來不得分毫。


    後來郝老爹也是上陣,兩人一同使勁兒,那四不像隻是左右搖頭,眼睛盯著門口的張小花,就是不走。


    張小花也是驚異的看著,剛才在大街之上,他讀出了歡歡的情緒,也許還隻是一時的錯覺,此時歡歡眼睛中的渴望和不甘,那是真真的映射在張小花眼中。


    姬小花見此,眼淚都要急下來了,小臉蛋漲紅,鼓足了勁兒,拽歡歡的韁繩,時時也不安的望望張小花。


    “唉~”張小花歎口氣,轉身,拎著麻袋,退出了院子。


    過了半刻,歡歡眼中的神采沒了,眸子重新黯淡,也重新閉上眼睛,露出微微的一絲縫隙,腳步慢慢的挪動,隨著姬小花的指揮,走到那陰暗的角落,不再動彈,任那漫天的蒼蠅爬了全身,身後的那似驢的尾巴也是懶得動上一動,更別說眼前早已餿了的泔水,無論如何都再不能張開一絲的嘴巴。


    姬小花清晰的看到,在歡歡的眼角,流出一顆晶瑩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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