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力的青年突擊隊迴來那天晚上,林雪飛也迴到了青雲嶺。

    在蒼原辦完事的第二天上午,雪飛獨自一人乘車去了大灣醫院,迴來了郭鴻達的身邊,她連招唿都沒跟趙建勳打一個。這個衣冠楚楚的小人,太讓她討厭了!

    郭鴻達的健康恢複得很快。劉桂香和王誌清他們迴青雲嶺的那天下午,許素馨和吳大偉也離開了大灣醫院。許素馨要迴衛生院上班,吳大偉也要迴徐家鋪子大會戰工地去,會戰快要結束了,有很多事情在等著他去辦,何況他們見鴻達的狀態那樣好,有樹峰和劉煥新陪護就夠用了,便放心地迴去了。

    雪飛迴到醫院後,覺得心裏踏實多了。但她見連自己在內留下陪護鴻達的三個人中,就自己是女同誌,又覺得有些別扭。平心而論,她是多麽願意跟鴻達在一起多呆些時日啊,但她這個強烈的願望又無法直接表露出來。郭鴻達看出了雪飛的心事,暗地裏做她的工作,讓她早些迴去。一來是免得那些無聊好事的人們對他們兩人嚼舌,二來是讓她迴去把春播前打機電井的事及時轉告他,免得他著急。雪飛覺得鴻達說得有道理,便又留在醫院陪護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戀戀不舍地辭別了她的心上人,留下楊樹峰和劉煥新繼續為郭鴻達陪床。

    太陽快要落山時,林雪飛推開了自己家的房門。

    雪飛對著正在堂屋裏做飯的母親親切地喊了聲:“媽,我迴來了。”

    葉思源借著廂房微弱的光線看清是自己的女兒站在跟前,又驚又喜,但卻沉著臉嗔怪著女兒:“死丫頭,到哪兒瘋去了?這十來天不著家,你還知道迴來啊?”她撂下手中的炊具,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朝裏屋喊:“克遠!克遠!女兒迴來了!”

    雪飛走進南屋,母親也隨後跟了進來。林克遠正坐在窗前看書,聽說女兒迴來了,連忙撂下書,摘下眼鏡,微笑著對女兒問了聲:“雪飛迴來了,怎麽這麽久?”

    葉思源拉住女兒的手,掩飾不住內心的愛憐之情,“快,讓媽好好看看你——”

    裏屋的光線明顯地要比堂屋亮得多。母親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女兒,吃驚地嚷道:“哎喲!這是怎麽的了?怎麽這麽幾天就變得又黑又瘦!怎麽搞的嘛!”

    女兒撒嬌地搖著母親的手,“媽!你這是咋的了?有你說得那麽蠍虎嗎?人家這不是好好的嗎!”

    這時,雪濤也從外麵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他一把拉住姐姐的手,假裝生氣地埋怨著:“姐,姐!你這些天都到哪兒玩去了,也不帶上我,以後不理你了!”

    見弟弟小嘴噘得老高,雪飛趕緊把他摟在懷裏,嘴裏連連說著:“是姐不好。是姐不好。姐以後不這樣了,還不行嗎?”

    見姐姐信以為真,雪濤趕忙揚起臉望著姐姐“嘿嘿”一笑,“姐,我跟你逗著玩呢!”

    見娘兒幾個那股親熱勁兒,林克遠也興衝衝地對妻子說道:“思源,女兒這麽多天不迴家了,快,做點兒好吃的,犒勞犒勞。”他又轉身對兒子說了聲,“雪濤,天黑了,快,拉著電燈。”

    這一晚,一家人別提有多高興了。

    吃過晚飯,全家人便圍坐在雪飛的臥室中聽雪飛講述她這一個多星期的所見所聞和感受。雪飛津津有味地向父母和弟弟講述著她在徐家鋪子怎樣和工地上的建設者一起揮汗、奮戰,怎樣受到那些憨厚、樸實的鄉親們的熱情歡迎,怎樣和田淑珍以及她的家人傾心長談,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怎樣和郭鴻達一起深入實際進行調查,聯手起草通訊稿件,順利地完成了這次政治任務……特別是在談到前幾天她的蒼原之行時,她把遇到魏書田父女和韓月菊後所發生的事情講得很細,她對魏、韓兩家目前生活所麵臨的困境表示了極深切的同情和憐憫,同時也談了她對時事的一些獨到的見解和體會。當然,她有意把在大灣醫院為郭鴻達手術治療這段時間裏如何精心、周到地照顧與陪護的情景隻是一掠而過,特別是隱去了在縣招待所遭到趙建勳的襲擊和猥褻那不愉快的情節,她覺得,自己雖然遭到了欺侮,但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沒有必要把這些令人氣憤、傷心的事說給父母,而讓他們為女兒擔心。

    林克遠和葉思源聽完雪飛的敘述,半天沒有說話,他們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會兒,用眼神與對方交流著自己的感受。他們覺得在這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裏,女兒長大了許多,他們為女兒的成熟而感到高興、感到欣慰,但在高興與欣慰之餘也不免在為雪飛的所作所為擔心……

    “雪飛……”葉思源深情地望著自己的女兒,然後把雪飛拉到自己跟前,借著燈光慈祥地端詳著女兒的麵龐,又用手輕輕地為她掠起不小心滑向前額的一縷秀發,嘴裏喃喃地說道:“我的女兒長大了,媽真為你高興!不過……”

    “媽,您想說什麽?是女兒做錯了什麽嗎?”見母親欲言又止的樣子,雪飛不安的問道。

    “沒有。”葉思源搖了搖頭,麵色凝重地接著對雪飛說:“飛兒,剛才你說,你在蒼原為韓月菊一家人透露消息、為魏書田說情的事兒除了趙建勳,還有別人知道嗎?”

    “沒有……”女兒迴答道,“我為魏老師說情的事兒,趙建勳當然知道了,但為韓月菊透露消息的事,就連趙建勳也不知道。”

    葉思源憂心忡忡地說:“孩子,你還年青啊!扶危濟困、惜老憐貧,這是咱民族的美德,你心地善良、古道熱腸,為韓、魏兩家幫了很大的忙,使他們不至於陷入更困難的境地,這一點媽都理解。不過,你想過你這樣做的後果嗎?”

    雪飛肯定地衝母親點了點頭,“想過。媽,當時我想了很多,我心裏十分清楚,我這樣做是要擔很大政治風險的,弄不好會落得個混淆黑白、政治立場不堅定,甚至於與專政對象同流合汙的罪名,當時我的思想中發生了很嚴重的矛盾衝突,我曾經試圖不再管這些事,使自己落得個輕閑、自在,可是,媽,我的良心卻讓我無法這樣做……”

    小雪濤坐在旁邊,抬著脖兒靜靜地傾聽著姐姐和父母的談話。這個漸漸通曉事理的少年,從親人們的談話內容中聽出了是非曲直,他也象個大人似地參與了討論:“媽,我覺得姐姐做得沒錯,做人就得講點兒良心。”他又拉住姐姐的手說,“姐,你急公好義,我支持你,也很敬佩你……”

    “唉——!”葉思源長歎了一聲,憂傷地望了一眼自己這天真無邪的一雙兒女:“你們呀,多會兒才能長大?飛兒呀,濤兒當時還不懂事兒,可你總該不會忘記你父親當年是怎樣戴上這頂右派帽子的吧?你就不能從中記取點兒教訓嗎……”

    這時,坐在那半天沒說話,一起保持沉默的林克遠開口了:

    “思源,孩子既然已經這樣做了,你也就不要再多說什麽了吧。孩子們都大了,有他們自己的是非標準和價值觀念,我看讓他們多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經經風雨,磨煉磨煉,也未必不是好事。以後他們的人生道路要靠他們自己去走,總不能我們做長輩的老在旁邊照看著吧?”

    葉思源沒再說什麽,但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林克遠接著對女兒說:“雪飛,你很勇敢,也很沉著,對於你所做的這些,爸爸理解你,支持你。但今天晚上,爸爸還是想對你多說幾句。孩子啊,你畢業迴鄉務農已經半年多了。這段時間裏你做得很好,表現得很優秀,爸媽真的為你高興,各級領導、你的同學、姐妹,還有青雲嶺的鄉親們也都在為你高興。這次你又和小郭一起完成了張春華交給的重要任務,你在社會上的政治地位會進一步提高,在領導們的心中也會越來越受到重視。但我覺得你這顯赫的地位和名噪的聲譽是不是來得太快了,這恐怕不是什麽好事。古人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毀必隨之。搖搖者易折,皎皎者易汙。我覺得,你在今後的工作和生活中不能鋒芒太露了,要學會韜光隱晦,切不可過分張揚,要學會保護自己。你剛剛走上社會,對社會上的艱難險阻還沒有足夠的認識和理解,生存在光怪陸離的世界上,生活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任何意想不到的人和事都可能隨時遇到,你必須多加小心。更何況你是生活在我們這樣一個特殊的家庭,你是處在十分複雜的社會背景當中……

    “再說說這個社會。現在這個社會是越來越讓人無法理解了。文化大革命以來,政治形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在這洶湧澎湃的洪流當中,大起大落,大黑大紅,根本就無法去把握自己的命運,現在形容國際形勢不是有個說法叫‘大動蕩、大分化、大改組’嗎?我倒認為,用‘大動蕩’來形容當今社會的政治形勢不為其過。你看啊,過去在漫長的革命鬥爭歲月裏功勳卓著的那些老帥們現在怎樣了?再看看現在那些政治上紅得發紫、把革命口號喊得震天價響的造反派和紅色當權派們又都是些什麽樣的人?‘金鍾毀棄,瓦釜雷鳴’,我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這樣繼續下去,我們的國家又將會走向何處?現在,走遍全國各地,到處都在唱讚美歌,到處都在粉飾太平,什麽‘物價穩定,市場繁榮’啊,什麽‘革命形勢空前大好’啊,全都是些大話、空話,事實真是那樣嗎?你剛才說過魏書田和韓月菊他們兩家人的生活景況,知道現在全國上下像這樣的家庭,像這樣在貧困線上掙紮的能有多少嗎?誰也說不清……

    “雪飛,我知道你十分喜愛文學,但你看現在我們國家和民族文化的發展方向又是什麽樣子呢?我們民族在五千年悠久曆史中形成的優秀的文化遺產,現在已被當作封資修的毒草遭到批判、唾罵,被當作廢品、垃圾隨手扔掉,目前文藝舞台上隻能看到有數的這幾出樣板戲,我看不出‘百花齊放,推陳出新’的繁榮景象。孩子啊,我們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十分混亂、非常動蕩的年代。在這樣的政治、經濟、文化的氛圍中生活,我們必需時刻小心……”

    “克遠,你不要再說下去了!”葉思源焦急地打斷林克遠的話,“你知道你在給孩子們說些什麽嗎?你怎麽能這樣……”

    雪飛和雪濤驚呆了。特別是雪飛,長這麽大,她還從來沒聽父親這樣尖銳、辛辣地針砭時政,發表這樣令人驚詫、不合時宜的議論。

    “克遠,”葉思源生氣地說,“我真想不到,我說出對孩子的一點擔心,竟會引出你這麽多奇怪的想法,這太危險了,你知道不?孩子們年青,不知道深淺,你怎麽也糊塗了?你怎麽會忘記你自己的過去,忘記你自己目前的處境!”林克遠不以為然地隨口說道:“我也是有感而發,隨便說說而已。讓孩子們聽聽,也未嚐不會帶來些好處……”

    “可是你知道你在給孩子們灌輸些什麽思想嗎,這樣你會害了他們的……”葉思源這樣說著,眼裏流了出傷感的淚水。

    林克遠見自己的這些話真的讓妻子傷心了,連忙說,“好了,好了,你不願讓我說,我不說了還不行嗎?”說完,他去了北屋的臥室。

    葉思源仍然坐在那裏默默流淚。雪飛姐弟倆趕忙坐在跟前安慰她。雪飛說:“媽,您快別傷心了。爸隻是說說,而且是在咱們自己家裏,又不是在別處,不會像您想得那樣嚴重的……”

    葉思源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了。這時,她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便讓坐在那正在打盹兒的雪濤趕快去睡覺,她要單獨和女兒說說話兒。

    “飛兒,”等屋裏隻剩下她們母女二人,葉思源悄聲問道:“今天晚上,我怎麽覺得你對小郭的事兒說得不多呢?你不是剛從醫院迴來嗎?你還沒告訴我小郭的病情現在怎樣了,還有……你們倆的事兒現在進展得怎樣了?”

    “媽,”女兒紅著臉說道,“您說什麽呢?什麽我們倆的事兒怎樣了……”

    母親笑著瞪了她一眼,“你甭給你媽打啞謎,什麽也瞞不了我,我從你的眼神裏早就看出你心裏在想什麽了!”

    此刻,正處於熱戀的幸福與羞赧之中的女兒又該怎樣迴答母親的質詢呢?她還無法、也不可能正麵給母親一個明確的答複。於是,雪飛隻得紅著臉,把母親比較關注的關於郭鴻達的情況盡量詳細地做了一些介紹。然而,“搖頭不算點頭算”,葉思源卻早已從雪飛的敘述中找到了她想要知道的東西,也找到了一種莫名的欣慰與滿足……憑著女性悉心、敏感的洞察力和一個母親的特有的天性與直覺,她什麽都明白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已經無需再多說什麽了!

    雪飛說完後,葉思源心愛地望著女兒仍然意猶未盡、若有所思的樣子,輕聲說了聲:“孩子,這些天你太累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早些休息吧……”女兒順從地衝母親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雪飛從床上爬起來,連臉都沒洗就風風火火地跑到了劉子臣家裏,她急不可待地要從她的桂香姐的嘴裏把關於打井的整個計劃和目前的進展情況弄清楚,以便及早地打電話告訴郭鴻達。

    劉桂香剛在打井工地下夜班迴來時間不長。她太疲勞了,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迴到家裏連衣服都沒來得及脫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雪飛的叫門聲驚醒了桂香的母親。這一夜,老伴兒和女兒交替著折騰,女兒剛剛迴來,老伴兒又去了工地,弄得她也沒睡好覺。老人連忙穿衣給雪飛打開房門,她一隻手拉雪飛進門,把另一隻手的食指立在唇邊“噓”了一聲,指了指桂香休息的西屋,悄聲說道,“剛迴來不一會兒,讓她再睡一會兒吧……”雪飛會意地點點頭,躡手躡腳跟著老人去了東屋。她還不知道桂香姐在打井工地忙了一宿,但她從老人的舉止中看出,桂香姐一夜沒有休息,她後悔不該這麽早就過來打擾她。

    雪飛剛要開口對桂香的母親說什麽,就聽西屋發出一陣響動,接著便傳來桂香的聲音,“媽,誰呀?該不是雪飛這丫頭片子過來了吧?死丫頭,還不趕快給我進來!”

    雪飛趕忙答應了一聲,來到了桂香的屋裏。劉桂香見雪飛進來,身底下就象裝了彈簧一樣,騰地從炕上跳起來,連鞋都顧不得穿,三步兩步迎上前來,一把把雪飛抱在懷裏,使勁兒地拍著她的後背,然後又把雪飛抱著她胳膊的雙臂猛地伸開,盯著她看了老半天,又嘴裏念念有詞地戳了一下雪飛的額頭,“死丫頭,你還迴來呀?心裏有了別人,就把你桂香姐給忘得一幹二淨了,你說,是吧?”

    “誰把你忘了?人家這不是迴來看你了嗎?”雪飛假做委屈地說。

    “你?迴來看我?鬼才相信呢!我早就猜到了,你忙三迭四跑到我這兒來,並不是想你桂香姐,你是在給一個人當‘探子’來了,你給我老實迴答,是不是這麽迴事兒?”

    “胡說,我給誰當‘探子’啦?”

    “好你個死妮子,還敢嘴硬。你還真要我替你說出來啊?”

    “……,”雪飛笑了笑,不知說什麽好了。

    “那我可就把你那小心眼兒捅破了:你是來給郭鴻達探聽消息的。我說的是不是?”

    “桂香姐,你又要拿人家尋開心……”雪飛紅著臉這樣說著,趁桂香不注意,把雙手伸進了她的胳肢窩,使勁兒抓了起來,嘴裏還不住地叫著,“我怎麽得罪你了,你這樣跟我過不去,你說,還敢不敢?”

    素來害怕抓癢的劉桂香沒防備雪飛會來這一手兒,被雪飛抓得嗷嗷直叫,一邊往旁邊躲著,嘴裏一邊求饒:“好妹妹,饒了我吧,姐再不敢了……”

    雪飛仍然不依不饒地進攻著,漸漸把桂香逼到了炕上。兩個姑娘在炕上滾作一團,劉桂香一邊掙紮一邊反攻,兩隻手在雪飛的身上亂掏一氣,兩個人笑得喘不過氣兒來,眼裏成對兒地掉著眼淚兒。桂香早把一晝夜的疲勞拋到了九霄雲外,雪飛也把剛才進屋時那不該打擾桂香姐休息的一點歉意丟在了腦後。桂香的母親站在門口,看著這兩個姑娘在炕上打滾兒,心疼地嚷著:“這兩個死丫頭,到一起就‘詐屍’,你們也真不知道累得慌呀!”

    這場昏天黑地的爭鬥一直進行到兩個人都沒有了一點兒力氣才算罷休。劉桂香筋疲力盡地躺在炕上喘息著,林雪飛也頭枕著桂香姐的一條胳膊,上氣不接下氣地“哎喲”個不停。

    兩個人躺在炕上喘了一會兒,桂香先坐起來對雪飛說道:“雪飛,給姐說實話,鴻達是不是一直在惦記著家裏打井的事兒?”

    雪飛也坐了起來,鄭重地點了點頭。

    桂香說:“也怪我,這幾天忙得也沒顧得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一聲兒,讓他老放心不下。好,我這就把這幾天家裏的事兒說給你聽,你好趕快把情況告訴他,免得他掛心。”

    接著,劉桂香便把隊裏做出的春播前打井的安排部署,以及這三天中青雲嶺的鄉親們所做出的努力一五一十地詳細敘述了一遍,然後留雪飛在家裏和她一起吃過早飯,便催著雪飛趕緊去給郭鴻達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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