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喜歡一個人,沒少做蠢事。

    想要的心情越迫切,越是刻意表現冷漠;

    渴望擁有禮物卻不屑一顧,

    對夢寐以求的機會偏裝作不感興趣拱手相讓……

    那些隻要看到或想起就會熱血沸騰的人和事,

    甚至無人知曉。

    ————————

    若時光可以倒流,

    我一定不會讓那個懵懂內向的少女

    因過於擔心被拒絕、不允許、有風險,

    而表現出與自己真實情感完全相反的看法和行為啊。

    *1*

    終於我也有機會虐狗。

    吃了這麽多年的狗糧,突然翻身農奴把歌唱,輪到我灑遍狗糧去喂單身狗,必須要說的是——

    一邊喂一邊吆喝:來來來,吃狗糧啦。

    還是喂狗糧的感覺好。

    嘻嘻。

    晚上湛澈過來竟然帶了個男版的小齊。

    才知道他拿走我小齊的用意,原來是按照同比例大小,包了個與其同等大小的內芯,他對年少時我送他的大白糖奶糖有著我意想不到的情結,男版小齊的內心便是用染了與大白兔奶糖同樣花色的布料,紮著與湛澈同樣發型、顏色的頭發,畫著醒目的五官,掛在耳朵上的大布料黑框眼鏡顯得很是俏皮,外麵套上他平時最喜歡的休閑褲和t恤,活脫脫一個小號湛澈。

    他強行把“男版小齊”塞在我懷裏的同時,還有一個大袋子,裏麵裝滿了各色款式、材質和顏色的衣服,顯然,這些都是為它量身定製。

    幼稚,我想。

    “他是……小澈。以後就拜托你照顧了。”

    “啊?那我的小齊?”

    “哪有你的小齊?”他裝糊塗。

    “你昨天明明……”

    “哦,她改名了。從今天起,她的名字叫小如。放心,她是我的人,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他一本正經地盯著我,“就像,你會好好照顧好我的小澈一樣。”

    一艘小得肉眼看不到的無法測算速度的小飛船,在全身的血液裏飛行,淘氣地停停這裏,停停那裏,察覺到酥癢難耐時,又倏地騰空而起。

    我的臉燒得滾燙,恨不得找個冰袋貼在臉上降溫。

    “小如今天的文武大臣有薯片、西瓜汁、楊梅

    和番荔枝,"他掏出手機播放之前錄好的視頻給我看。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齊坐擁一個獨立的粉色公主房,湛澈像個老來得子的父愛泛濫的爸爸,在房間添置了大量的玩具,芭比娃娃、公主裙、皇冠、水晶項鏈、桃心抱枕……

    我看得直流口水,恨不得他趕緊生個孩子,我好投胎……喂,濮如心,你腦子進水了嗎?

    這是什麽鬼念頭。

    他收走手機,敲敲我的頭,“要好好對待我的小湛哦。”

    我被他敲得再度出神,原來戀愛是這樣的感覺。

    可以把藏在內心深處的小孩放出來,讓他自由自在地呈現最原始、放鬆、天真、本我的一麵,不需要戴任何麵具,更無須耗盡心神為他打扮得花枝招展。

    最最最自然的無拘無束的小孩,嗨,我見到你了。

    渴望異性像寵愛孩子們寵愛自己,熱切地,沒有任何保留地。

    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都不必擔心對方責怪、鄙視、輕視……在見識了你所有的神經質和怪癖,所有日常生活中所不為人知的一麵,也絕不會瞬間變臉,一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我果然看錯你了”的錯愕樣。

    這份穩定的深沉的毫無保留的愛。

    撫摸著……懷中的小湛,我問:“小湛一直很小心地保留著那張糖紙嗎?這麽多年都沒有丟,好厲害呢。”

    他歪了歪頭,低低“嗯”了一聲。

    察覺到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哀傷,我忍不住問:“你姨媽,對你,好不好?她沒有與你一起迴來嗎?”

    其實最想問的是,異國他鄉的日子,難挨麽。

    “姨媽……”他還沒有習慣我跳脫的思維,略微遲疑,迴道:“還不賴。她身體不太好,但姨夫很會照顧人,對我也不錯。”

    仿佛看穿我的心思,他說:“其實,過了那天的一劫,對我來說,生命中不可能還存在更差更壞的一天,之後的每一天……都比那天好。”

    我抓緊他的手,默默地在心裏念叨了幾遍,終於有勇氣說出來:“是的,經曆了那一天,之後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小澈都會很開心。”

    一旦開了頭,我的臉皮再厚起來速度就快得多了:“我會對小澈負責的,”說到動情處,我大手一揮,手托著小澈在空中飛舞,頗有指點江山的豪放勁兒,“絕不會辜負他。”

    我們倆在地板上席

    地而坐,我為他烤好的小羊腿正滋滋冒著油,他也顧不上什麽偶像形象,連一次性手套都沒戴,兩手抓著大快朵頤。

    此刻聽到我如此動人的情話,人家頭也沒抬,隻淡淡說了句:“嗯,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虐待小如。反正你的小如在我手上。”

    我:“……”

    *2*

    《夢想達人秀》的十強晉級賽,即選手和導師們一起進行的戶外障礙賽,在月初播出。

    “夢想之所以是夢想,因總需要跨越一道道無法預知的艱難,仍持初心。”

    “堅持未必能成功,但失敗一定是你選擇了放棄。”

    電視裏的水橫流說道。

    穿黑西裝的他麵色凝肅,湛澈、邊傑和周嘉嘉與他比肩站立,還逐次說道——

    “——說出你的夢想。”

    “——在這裏,步履堅定。”

    “——在這裏,披荊斬棘。”

    “——在這裏,決不放棄。”

    最後,湛澈向前邁出一步,偉岸俊逸、風度翩翩,朗聲道:“我們,在這裏……”

    四人和聲:“等你來——”

    他瘦了一些,麵容清瘦,但談了戀愛的我的小湛,整個人時刻散發著一股喜氣洋洋的味道,自有無法壓抑的別樣的風采。周嘉嘉貌似是懂的,常嘲笑地衝他擠擠眼以揶揄戀愛的小男生。這倆人的關係果然不一般,湛澈似乎對她百分百信任,連水橫流都有些失神,不懂為什麽湛澈突然就對他溫柔一些。

    心底某處澀澀地疼。

    節目錄製地在某市半開放的原始森林、全國十強選手需將手機上繳,隻帶一部相機,在指定區域和時間內,穿越一條沒有橋的河流、攀越誨拔700多米的該市近岸最高峰,勇闖一道荊棘遍布的羊腸小道按提示挖出代表自己夢想的圖騰石,每完成一項,需要拿相機以任務完成地點為背景自拍為證,解救困在怪石林中五位導師中的任意一位才算最終成功。

    周嘉嘉請了她的好朋友,因主演某電視劇火得一塌糊塗的男演員居塵客串嘉賓,成為這期節目很大的看點。選手們可以合作,也可以單槍匹馬獨自作戰,條件是必須在晚上6點之前完成。否則便直接淘汰。

    這倒方便了湛澈。原本還擔心離開了舞台,縱然他和我說話也逐漸正常,與常人無二。但誰能保證他和選手溝通時仍然可以如此自控呢。

    萬

    一斷字和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問題被哪家媒體放大,不知又會引起怎樣的風波。沒想到隻需躲在一片石頭林裏,鏡頭裏的他偶爾喝喝小茶,看看風景,跟“看押”他的全副武裝的將士,磕磕巴巴、斷斷續續聊小天。

    害我白白擔心。

    所有選手全副武裝,男人在這樣的賽製裏占絕對便宜,體力好速度快,沒多久便有一名男選手率先完成任務,成功解救出邊傑。

    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大媽解救出周嘉嘉。

    呆逼恐龍說服了一名男選手與她合作,在5點45分迅速解救出居塵、水橫流。

    胖大海和另一名選手在6點整同時抵達湛澈的藏身點。

    節目組做好了各種準備,連救護車都在外麵隨時待命,沒想到出現同時到達的情況。隻得臨時開會討論,最終達成一致:由導師本人行使一票否決權、所有人都以為湛澈會淘汰胖大海張怡。因與她同時到達的,是冠軍唿聲最高的範小晨。

    他是編導去大學海選時被學校重點推薦的選手。初見一個小白臉,長得略算周正,編導根本沒放在眼裏。交談不到五分鍾,佩服得五體投地。那家夥博覽群書,如果他說自己是同齡人中看書數量排名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最大特長是——詭辯。不論什麽新潮、前沿的辯題,不論他選擇正方還是反方,總能四兩撥千斤,獨辟角度,娛樂圈、曆史事件、地質、考古……思路清晰,邏輯嚴密,觀點新穎,娓娓道來。

    他的身體語言也豐富,頗具人格魅力。喜歡穿格子襯衫,戴副金色近視鏡,幹幹淨淨的鄰家大男孩形象,演講跟玩似的,極為放得開,忽而如師如友,看似溫文爾雅,忽而大喝一聲似攜劍而襲,兇狠、犀利,正中要害。最牛之處更在於,每每上台展示才藝,他隨意從台下台上選對手,現場出題,根本沒有事前準備的時間,全靠個人積累。觀眾們被他徹底迷住,跟吃了迷魂湯似的,他說哪邊,便沒有任何立場地集體倒向哪邊。

    在年輕一代普遍欠缺獨立思想,還在用歌詞來表達觀點、心情的心情的時代,每每比賽,此人還沒出場,“範小晨,範小晨,範小晨……”的歡唿聲已四起,粉絲高舉寫有他名字的橫幅,時而哭得哽咽,時而忘情衝到台上被保安強行拉迴來,他是所有選手中人氣最火的一位,直逼台上明星導師。

    我曾看過粉絲為他做的視頻剪輯,能把有理的說成歪理邪說,把無理的說得冠冕堂皇,令人歎服,實在是鬼才中的鬼才。彼

    時還曾想,如果換作是我給他出辯題,要想些什麽樣的題目才會難倒他。

    可湛澈完全無視群眾的唿聲,甚至想都沒想,直接按了範小晨的淘汰鍵,於是隨著他的按鍵,電視機前的觀眾眼睜睜看著這位冠軍唿聲最高的範小晨腳下站立的圓形站盤張開嘴巴,整個人直摔到下麵一人多高的梯形軟斜坡麵上。

    晉級選手接受錄製後期采訪時,胖大海張怡哭得泣不成聲,說謝謝noah老師的鼓勵,我會一直記得他誇我的眼睛好看,會記得他對我所有的鼓勵,我會努力的,決不讓他失望。

    陪在她旁邊的呆逼恐龍李蕊也情緒激動:“我也十分感激noah老師,昨天在後台遇到,他還說我的包包很漂亮,很適合我。”

    兩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範小晨表現平和,麵對鏡頭從容微笑,隻說了四個字:“願賭服輸。”

    視頻播放的弾幕裏,不知多少人在罵娘。

    “noah是不是眼睛瞎啊?”

    “說noah老師眼睛瞎的那個,你再說一遍試試看,那明明是他親生閨女,他要瞎了,怎麽保親閨女晉級?”

    “有黑幕,有黑幕,有黑幕!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天真的群眾,都散了吧。人家張怡後台大,沒準和noah有一腿,他什麽奇葩事幹不出來。”

    “什麽夢想秀,分明就是賄賂秀,醜人秀!”

    ……

    最後,所有人都在刷同一句話,滿屏幕甚至看不到任何畫麵,密密麻麻排列的隻有——

    “noah滾出夢想秀!”

    “noah滾出夢想秀!”

    “noah滾出夢想秀!”

    “noah滾出夢想秀!”

    “noah滾出夢想秀!"

    ——他冒著犯眾怒的危險,隻為了保張怡?

    多年前曾給予他最大恥辱的小太妹?

    還誇呆逼恐龍李蕊的包漂亮?

    她的包是挺漂亮,某國際大品牌嘛。

    她全身上下最貴的地方,也唯有那個包包。衣服、鞋子均略有寒酸,拿不出手的。

    我有點困惑,可似乎又明白點兒什麽。

    *3*

    小少出麵,幫湛澈辦理了轉租手續。

    他按照市場價付了我一年的

    租金。

    他哪會做什麽生意,直接撤下服裝店的招牌,掛上灰色的厚重帆布窗簾,整日鎖著門。避去人來人往的喧囂,在後麵重新開了道防盜門,靠指紋才能進入。

    有天我從設計師家裏出來得晚些,夜裏十二點多,除了路口閃爍變幻的紅綠燈,整座城市均陷入任誰也叫不起的沉睡中。出租車一路疾馳,路過店裏時,赫然發現在後門鵝卵石鋪就的碎石子路上,正在散步的湛澈。

    被風吹著的枯黃的落葉起起落落,有兩片飄到台階上湛澈脫掉的馬丁靴上,像是給那靴子蓋了床被子、他穿墨藍色的毛呢立領大衣,長及膝蓋。半遮著臉,露著凍得通紅的鼻頭,光腳低頭,步伐沉重而緩慢,像慢鏡頭迴放,從路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再走迴來。

    如此反複。

    像進行某種黑暗巡禮,用刀,一下、一下割開早就長好的傷疤,看著重新湧出的鮮血,以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何日何時因何受傷。

    我想起他講述的關於父母去世的往事。

    想起他環住我,頭抵在我的肩膀上,他說,如心,你是世上光。

    想起被困在鐵籠中等待取膽的黑熊。

    很多年前,我曾跟朋友參觀一個製作熊膽的地下工廠。所有黑熊的膽囊,都被永久插入一個金屬管,一端在膽囊裏,一端留在外,隨用隨取。

    我親眼見到那工作人員用裸露在腹部外的金屬管從黑熊體內抽取膽汁,向來賓們得意揚揚地介紹為什麽要在早晚進食前抽取,因那時濃度最高,又驕傲地解釋給大家聽,如何給熊穿上鐵馬甲,便可以成功避免黑熊因取膽時疼得慘嚎自殺,或把腹部抓得血肉模糊影響膽汁質量。

    可憐的黑熊,全部被單獨關在狹小的鐵籠中,雙腳用鐵鏈鎖住,無法轉身,無法移動。每天等待的,除了吃,便是被抽取膽汁。

    仇恨。

    絕望。

    不甘。

    永不痊愈。

    我在遠處,請司機停車,借著報刊亭的遮擋,默默看著他。他的身影,孤單且悲傷。

    孤立無援而脆弱。

    心中翻江倒海。

    掏出背包中的小湛緊緊摟在懷中,在這樣一個漆黑的夜晚。湛澈,請原諒我並沒有走過去與你並肩。

    不想貿然過去打擾你,而又羞於表達的女人,隻在心中默念,小湛,我會好好愛你。

    相

    信站在不遠處的你,會感覺到的吧。

    一定會。

    次日白天再路過時,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樣。昨夜清冷的街道熙熙攘攘,有幾個孩童在附近玩耍,熱鬧極了。男孩們開著電動車,嘴裏“滴滴嘟嘟”地喊,差點壓到我的腳。跟在身後的年輕女人忙不迭道歉,又一陣風地朝前追趕著。

    小時候,我、如意和洪喜的童年生活,雖然沒有這些高檔的電子、電動產品,卻每天都玩得很快樂。

    我們常從家中找來被單、絲襪、蚊帳、窗簾、雨衣、高跟鞋……無所不盡其用,模仿電視劇裏小夥伴們最為津津樂道的片段,自己動手裝扮,樂此不疲。我和如意最喜歡《新白娘子傳奇》《封神榜》《宰相劉羅鍋》,洪喜最愛《西遊記》《小兵張嘎》《董存瑞》……

    我當然要演白素貞,隻需將鞋盒剪成大桃心狀用發卡別在頭發上,兩邊粘上長長的衛生紙直垂到地麵,再披上件蚊帳,便飄飄欲仙。給如意扮演的小青蛇梳幾個小辮子,該翹的翹,該垂的垂,找件我媽的綠色連衣裙套上即可。洪喜頭上纏上白塑料袋壓低頭發扮禿頭,手握木頭棍做禪杖,上身斜披紅白條紋的窗簾,雙手合十。

    “孽畜,”他拿著破木棍指著我倆,“你們發動妖孽,水漫金山,害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真是罪惡滔天!”

    我甩著發髻兩邊的衛生紙,覺得自己嫵媚極了,大喝一聲:“哼,你這個老禿驢,都是你逼我的!”

    小青如意左右手食指、中指並攏,懸在半空作隨時出擊狀:“就是,你……這個老光棍找不到媳婦,就看不得別人家庭幸福!”

    “廢話少說,我們跟你拚了!”

    於是對著洪喜一頓海揍。

    我們打爽了,洪喜要演董存瑞。不知道他從哪裏找來一套綠軍裝,褲子太大老掉,就用麻袋繩在腰上纏幾圈。搬把板凳站在床上,手裏一個破布包緊緊頂著房頂,作大義凜然狀,聲嘶力竭地喊著:“同誌們,為了新中國!向我開炮!”

    我和如意則臥倒在地,望著他的義舉,伸手進行徒勞的阻攔:“英雄,不……不要……”

    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倒地身亡,我倆則悲痛欲絕,哭得暈死過去。

    最後一次玩這種遊戲,是在一個漸冷的夏末黃昏。我們演《宰相劉羅鍋》,我為了體驗不同角色,當然主要是因為能借著演貪官的機會吃獨食,便主動演了和珅。哪想到剛吃完堆在桌上的蘋果、汽水糖、餅幹…

    …就遭到了洪喜扮演的皇帝和如意扮演的紀曉嵐合夥毆打,十分生氣。

    如意還好,下手比較輕,畢竟是親妹妹。洪喜翻身農奴把歌唱,第一次有打人機會十分興奮,捶得我半死。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哭,就是他下的狠手。他拚死拚活攔住要找大人告狀的如意,就差跪下求原諒。

    我逼著他答應幫我做一個月的值日、家務……又報複性地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我演醫生,如意演護士,他演即將生寶寶的孕婦。

    洪喜忍辱負重地同意了。

    於是我用白紙剪了個護士帽戴上,圍了外婆繡著花的白門簾做大褂,讓洪喜躺在客廳的一把貴妃椅中,右手像煞有介事地吊了一瓶大人用過的輸液瓶,用橡皮膏把輸液針粘上,輸液瓶灌滿了水被拴在落地衣帽架上。如意還很貼心地在他身上蓋了條床單。

    然後我和如意便守在他腳邊,分開雙腿,時不時鼓勵著他:

    “使勁,使勁,深唿吸!好,使勁!繼續!”

    ——電視劇裏都是這樣生孩子的。

    如意也有樣學樣,“繼續用力,”一邊掰著他的雙腿朝裏看,“我已經看見孩子的頭了……”

    “我馬上去燒熱水,再拿把剪刀過來!”我邊說邊往外走去拿剪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我家門外盯著看的洪喜爸,一臉的匪夷所思。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嚇得我差點尿褲子。

    如意轉頭催我時看到這情形,也怔住。

    洪喜見我倆一直沒動靜,掙紮著支撐起上半身,不耐煩地催著:“孩子出來了嗎?是男孩還是女孩?”

    ……

    這麽多年過去我仍記得當年的所有細節,洪喜爸拎著一個編織袋,一手扶著門,錯愕地盯著一動不敢動的我們仨,末了歎口氣,離開了。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洪喜爸。

    也許那天他是準備在遠行前找洪喜說話,也許隻是單純地經過。

    從那以後,我們再沒玩過這遊戲。

    *4*

    搬到咖啡廳,我的臥室通風比服裝店的要好一些,睡眠一直不錯。

    早上洪喜來時,我從網上找到花白老頭水總的照片,拿給他看。

    “好像確實在哪兒見過,”他端詳半天,“有點眼熟,不過我每天見那麽多人,哪能都記住。”

    從小到大,我許下的

    美好願望從未實現過,我也沒埋怨過誰。

    可是那些不好的預感,不願意、不敢想、骨子裏排斥、內心拒絕相信的事情,後來卻發現,絕大多數,真的都發生了。

    我有點不安。

    “別多想,”他說,“我有事情,要去外地一周。等阿盤來,有什麽事你倆商量著來,人是絕對信得過的。”

    “咦,去做什麽?”

    “上海。有個朋友介紹了一個項目,我挺感興趣的,過去和他聊聊。你,”他咬著指甲,壓低了聲音,“……乖乖等我。”

    我想起上次他來找我時這閃亮且灼熱的目光,伸手扇他的後腦勺:“滾啦,敢和我說,乖,,吃錯藥了?”

    他摸著頭,委屈地:“每次都這樣,能不能不打了,我又不是小孩。”

    “……是不是戀愛啦?”我突然襲擊,故作神神秘秘的,因怕他害羞。

    他被嚇到,豁地跳開,支支吾吾的:“你……你怎麽知道?”

    這麽說,是真的了?果然瞞不過我的慧眼。

    我十分得意:“我是誰啊,你這次去上海,是不是去見她的?網友?搖一搖?還是漂流瓶認識的?”

    不知這話哪裏說錯,他亮晶晶的眼睛像熄了燈,整個人泄氣股垂著頭。

    “怎麽了?跟小孩似的,臉說變就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怕你媽覺得網絡認識的不靠譜,怕她不同意?你放心,”我拍胸脯打包票,“隻要是好姑娘,說服你媽的事,包在我身上。”

    他看看我,別扭地轉過頭:“沒有。都說了是談項目的。走了,有事電話我。”

    都說戀愛的人十分情緒化,果然如此。

    我不以為意地搖搖頭,給如意發短信,這周賺的錢,打了五千。

    她迴複:“短期內不用打錢了,我找了一份工作,薪水還不錯。”

    “都快生了,找什麽工作?”我手指飛快地按鍵,“胡鬧。”

    “放心,不需要出門的,在家就可以,以後再跟你細說。”

    她給我發胎兒的四維彩超視頻,那小小生命在母體中也極為調皮,啃著腳丫嘟嘟嘴,心髒怦怦跳著,像是火車駛過。

    趁著她心情好,我小心翼翼地問:“發動了,讓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我發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又故作輕鬆:“有什麽特殊情況的話,我可以給你獻血呀。親姐妹,這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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