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走出小區,以至於後來迴到重慶,都時不時覺得隱隱有個人影在遠處莫名的窺視著我,但猛地轉身,卻並不見那神秘得讓我不安的人。我想,也許,是我自己出了什麽問題,產生了幻覺。

    我發過誓,無論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梅豔,接迴成都那個可愛而可憐的小女孩,從此我們三個人過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但我卻不知從何做起。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梅豔究竟身在何處,我要找到她又該去向何方?

    這樣鬱悶悵惘的過了些時日,有一日傍晚時分,忽然接到了林皓的電話。

    這小子好久不曾跟我聯係了,不想一聯係就三句不離本行,他在電話那邊故作豪邁,其實是極其粗魯低俗的道:“改之,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怎麽樣啊,想必更加平步青雲了吧?可別忘了我這個老同學還在這城市的最底層摸爬滾打呢。怎麽樣,出來陪咱去尋下樂子如何?聽說觀音橋附近的鳳姐火鍋有個美女堪稱國色天香,何不去見識見識,就算不戲她一戲也可以飽飽眼福。”

    我本不屑與他這樣的狐朋狗友為伍,但閑著也是閑著,加之鬱悶得厲害,更加之也確實好久不曾去過鳳姐火鍋了,雖然此去必是物是人非,但到底可以對我和梅豔在那裏的相識相知有所追憶,於是便答應了他。

    他在那邊很高興的道:“老同學,真沒想到你這麽爽快,好,就這樣說定了,我帶幾個小弟,先去那邊一邊張羅,一邊等你。”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我一聲輕歎,一個多年前甚至現在我都不屑與他為伍的人,竟如此看重我,把我視為至交,這是我的幸運還是他的悲哀?

    我打的到的鳳姐火鍋,還沒進門就看到林皓坐在正中的一張桌上向外麵張望,在他身邊圍坐著好幾個不三不四的人,就是他口裏很得意的所謂的他的那些小弟。有一兩個我認識,上次喝酒時就見過。更有一個雖然上次喝酒沒有他,我的印象卻比誰都深刻。他就是那個黃毛,上次在鳳姐火鍋先逼小玉,後又逼梅豔喝酒的那個黃毛。就是因為他,那一夜我才喝醉,才讓梅豔扶進她的單身宿舍,並且第一次睡在她那張床上,從此,有了相憐相惜剪不斷理還亂的深深戀情的。但我半點也不感激他,反是說不出的厭惡。

    我略微皺了皺眉,林皓卻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遠遠的張著嘴樂嗬嗬的大聲招唿我。

    我心裏有些不情願,卻並不表現在臉上,假裝很開心的走過去。

    林皓拍拍我的肩,指著他身邊的空座,對我道:“改之,坐,坐。”

    我還沒坐下,那個黃毛便認出了我,大概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曾經那麽囂張的對待過的人,竟是他們老大林皓視若貴賓般等待的人,顯得很詫異也很緊張,禁不住站起身來,對林皓道:“老大,我還有些急事,我先告辭了。”

    林皓不耐煩的道:“要滾就滾吧,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別影響老子們的情緒!”

    黃毛連忙抽身就走,那樣子很急,分明是在逃。

    還沒到門口,卻被林皓叫道:“站住,給老子,你說的國色天香呢?我怎麽沒看見?”

    黃毛忙轉身,哆嗦著道:“放心,老大,她一定會來的,我在這地段混了這麽多年,也不是給老大您丟臉的,沒把握我還敢叫您來?”

    林皓很得意的一個燦笑,道:“好吧,你去吧,今天如果她沒來,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黃毛連連點頭,然後轉身而去,比先前還急於離開,逃也似的離開!

    至始至終,他都沒敢正視過我。

    我坐下,抬頭四望,果然物是人非,竟沒有一個服務生是我認識的,就連前不久還見過的小玉也不在了。

    林皓為我倒酒,他還沒和大家舉杯,我就端起酒杯先一飲而盡。

    無比惘然,酒竟是說不出的苦。

    沒有人解我,就連林皓也跟著那幫人驚詫,驚詫我的不禮貌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林皓端起酒杯,跟著一飲而盡,道:“改之,你果然變了,喝酒也越來越爽快了,想必早已是海量了吧?”

    說著,又為我和他滿上。

    他的那幫小弟,雖然對我不滿,見林皓跟我如此貼近,便隻好暗自腹誹,也跟著端起酒杯,一個個喝了個底朝天。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點微醉,林皓放下酒杯,道:“媽的,黃毛那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看老子過會怎麽收拾他!他說的那個國色天香怎麽還沒來……”

    那個“來”字剛出口,他便瞠目結舌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對著門外。

    我忍不住抬頭,也向門外看。

    並肩進來兩個女子。

    一個高挑個子,小男式短發,精明能幹,正是這店的主人鳳姐。

    另一個略矮一些,長發飄灑,冷豔飄渺,卻赫然就是梅豔!

    我眼前一亮,接著又模糊不清,眼裏竟閃出幾滴淚來,不知是驚喜還是悲傷。

    我不敢相信的拭拭眼睛。

    真的,沒錯,她就是梅豔!

    我朝思暮想的梅豔!

    我走遍那麽多大街小巷,去壁山去成都,甚至要去天涯海角,沒想到,我的梅豔,她竟然就在鳳姐火鍋,這個我早該想到卻沒想到的地方!

    我以為最不可能的地方卻成了最可能處!

    原來,梅豔根本就不曾遠離過我,她舍不得我,她時時都在守護我關心我。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我,她知道我即使找遍所有地方,也不可能找到這裏來。

    我喉節梗動,想喚聲“豔”,卻怎麽也喚不出。

    梅豔看見了我,她眼神閃爍,竟也有著淚花,但她很快就鎮定,假裝沒看見似的,昂著頭直身打我們旁邊經過。

    除了我,沒有誰看出梅豔那眨眼間的微妙變化,就連鳳姐也不知道。

    鳳姐關心的永遠隻是她的店裏來了多少客人,生意是否興隆,員工是不是在好好的工作。

    鈴聲響起,有誰給鳳姐打手機,她轉身出去,站在遠處對著大街接聽。

    “小姐……”

    林皓涎笑著,衝梅豔叫道。

    梅豔充耳不聞,自顧自向櫃台走去,臉上的表情有些冷漠和生氣。

    但我知道,她不是在生林皓的氣,她根本不會為林皓生氣。

    她是在怨恨著我,怨恨我怎麽跟林皓這幫人在一起。

    林皓受了冷漠,卻並沒動怒,事實他也動怒不起來。

    梅豔雖不如黃毛說得那麽誇張,稱不上國色天香,卻也堪稱小家碧玉,表情雖然冷漠眼神中卻飄浮著那麽些惹人憐愛的憂鬱,隻要稍微懂得憐香惜玉的人都無法對她動怒起來。

    林皓雖然久在道上混,不習慣溫文爾雅,卻顯然也是個懂得憐花惜玉的人。

    然而,他的那幫小弟,卻恰恰相反,又或者是馬屁精,想極力討好林皓,竟一個個對梅豔怒目而視。

    “媽的,站住,沒聽我們老大在叫你!”

    “馬子,過來,陪我們老大喝杯幾杯,隻要你把我們老大伺候舒服了,哪還要在這裏上班,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

    梅豔卻根本當沒聽見,依舊長發飄灑,背影筆直的走她的路。

    然而,我卻分明感覺到她冷漠的眼神中,隱藏著痛苦,無窮無盡的痛苦。

    她是不是以為我墮落了?

    因她的狠心離開,我墮落了?

    我心酸酸的痛,淚眼又一次模糊。

    然而,沒有誰看到我的表情。

    那幫不三不四的人,竟然個個站起來,要衝上前幫林皓攥迴梅豔。

    甚至,林皓也站起身,要親自動手。

    如果換了別的事,我想林皓不會親自動手。

    有他這幫小弟就足夠。

    但眼前的是梅豔,冷清飄渺卻越發吸引人的梅豔。

    如果那幫粗陋的人攥住的是梅豔蓮藕一般白生生細膩膩的手……這豈不是自己還沒弄到手倒先便宜了他們?

    但林皓和他的那幫小弟還沒來得及到梅豔身邊,我就痛苦的怒吼道:“不許碰她,誰他媽都不許碰她!”

    所有人都驚詫的站住。

    那幫小弟驚詫的看著林皓,又看著我,恨不得立時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

    我對他們,包括林皓的不屑不敬,遠遠超過了在眾人之前獨自飲盡那杯酒。

    林皓顯然於麵子上也很過意不去,臉青一陣白一陣,但很快就緩和下來,一聲朗笑,道:“老同學,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對她竟然……”

    別有意味的停了停,迴頭對他那幫小弟道:“都他媽給我記住,她是我老同學的人,誰以後要敢對她動半點邪念,老子閹了他!”

    那幫小弟一個個麵麵相覷,唯唯喏喏的點頭。

    林皓在我耳邊神秘的輕聲笑道:“改之,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還不過去,要讓她久等?”

    不等我有任何反應,便轉身,用力的一揮手,帶著他的那幫小弟邁步離去。

    我親親的走過去,柔聲道:“豔……”

    千言萬語都化著幸福又難過的沉默。

    梅豔沒有答應我,隻是故作冷漠的道:“你去過成都我家了?”

    我點頭,輕輕的“嗯”了聲。

    “那你應該知道一切了?”

    “嗯,”我又輕輕的道。

    “那你為什麽還要跟那些人墮落,還要來這裏?你應該好好的陪在淩眉身邊才對。”

    我猛地抬頭,淚眼迷離的望著她,道:“但是……”

    沒給我繼續下去的機會,她打斷我:“你走吧,迴淩眉身邊去吧,你如果愛我,就好好的愛她,別再來找我。我隻想在這裏平平靜靜的生活,如沒認識你之前一樣。”

    她說得很冷,近乎無情的冷。

    我道:“豔,我不會放棄的,我愛你,誰也不能再把我們分開。我走了,但請你記住,我會永遠等你的,在大慶村那間小小的簡陋的出租房裏等你,等你迴心轉意重新迴到我身邊。”

    我轉身,含著淚一步步走出大門,走遠,走遠……

    那麽傷心,我卻一直平視前方,盡管淚眼模糊,我什麽也看清。

    我不能低頭,任何事情都不能再讓我低頭,我要讓梅豔看到,我是個多麽堅強的男人,有決心和她廝守一輩子,也有能力有信心給她永遠的幸福。

    也許,梅豔的眼睛也開始有了淚水。

    “站住。”

    一個聲音在身後叫住了我。

    我從沒聽過的聲音。

    女子的聲音。

    有幾分急切,還有那麽幾分強硬,聽上去卻又莫名的親切。

    是鳳姐,記憶中已不隻一次見過鳳姐,聽鳳姐說話卻是第一次。

    對鳳姐,雖然已不再仇恨,卻也沒多少好感。

    我站住,卻沒迴頭看她。

    她向我靠近,在我背後道:“你就是那個醉酒後被梅豔帶進單身宿舍的男人?”

    我冷冷的道:“是的。”

    “後來,她跟你離開了,可你卻並沒給她幸福。”

    鳳姐的話也冷冷的,像是在嘲諷。

    我無言以對,心裏又一陣酸楚。

    她歎口氣道:“你知道為什麽那晚她把你帶進單身宿舍被我知道後,我會那麽憤怒,甚至打罵她嗎?”

    我知道,小玉說過,雖然說得不太露骨,但聯係到她那男子一樣的打扮和性格,我就能猜得出。

    但我沒有說。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沒有說。

    鳳姐冷冷的笑道:“你一定以為,我對梅豔有斷袖之好,她們都說我是想把梅豔據為己有。但是,我不是。我沒有半點同*性戀的傾向。我對梅豔隻是同情,隻是憐惜,隻是想加倍保護。是我讓她到我店裏工作的。還記得,那已是好幾年前的一個夜晚了。那個夜晚,風雨飄搖,她麵色蒼白,眼神迷惘,披散著濕漉漉的長發,背負一把琴,流浪在寂寞的長巷……我的車經過,濺起滿地水花,她倒在水窪裏。我下車,扶起她,問她有沒有被撞傷。她在我懷裏,望著我,輕輕的搖頭,她想笑,卻抑製不住,淚水跟著雨水一起沿著臉頰放縱的流……就是那一夜,我知道了她有一段痛苦的經曆,經曆裏有個讓她悔恨終生的夢魘般的男子……多麽可憐的女子,我把她帶進了店裏,發誓要保護她,永永遠遠的保護她,不讓她再被任何男人欺騙……”

    鳳姐再也無法隻是冷冷的笑,開始變得痛苦,甚至哽咽,忍不住停了停。這完全不像我從前感覺裏那個有著男子性格的女人。

    沉默。

    好一會,她咬咬牙,不知是恨自己,還是恨我,痛聲道:“但我還是沒保護好她,她還是跟著你走了,走了……我時時期盼她不再被欺騙,可幾個月後她還是帶著被愛傷得疲憊不堪的身心迴來……”

    我再也無法自抑,我轉過身,道:“不,我從沒要傷害過她,我……”

    淚眼迷離,我說不出話來。

    鳳姐歎口氣道:“什麽都不必說了,你走吧,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讓你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梅豔了,給她平平靜靜的生活吧,她再也經不起任何傷害了。”

    我走了,但我留下一句話,痛苦而又堅定的話,一字一句:“請告訴梅豔,我愛她,我會等她的,永遠永遠。”

    鳳姐的身子輕輕的一顫,不知是被我的決心感動,還是被我的決心驚嚇。

    我頭也不迴。

    隻是莫名的感知,一個身影,一個或許有的身影,在遠處暗暗的窺視著這一切。

    在遠處,我猛地轉身,卻如曾經一樣,並沒看到那個神神秘秘或者說鬼鬼祟祟的人。

    用力晃晃頭,我是不是真出了什麽問題?不然,怎麽會一次又一次的產生莫名其妙的幻覺?

    然後,一個人走自己的路。

    漸漸忘卻那個莫名的幻影,大腦卻又被梅豔充斥。

    梅豔是那麽冷清飄渺,但她確乎憔悴了許多,她是為我憔悴的,她還愛著我,深深的愛著我,不然,她不會有些許的怨恨……

    燈光下,人群忽然噪動。禁不住抬頭,卻已過觀音橋步行街,到了陽光城的茂業百貨。

    隨著人群迴望,遠遠的一個人影猛地衝向大街,攔下一輛出租車倉惶而去。

    燈火通明,雖隻那麽短短的一瞬,我卻將他看得那麽分明。

    他不是別人,正是李浪。

    他的雙手已被淋漓的鮮血染透!

    還沒來得及發懵,便聽人群的那邊遠遠的傳來又是興奮又是害怕的議論。

    “殺人了?”

    “是的,殺人了!”

    “就在觀音橋附近的鳳姐火鍋!”

    “受害的是個女子!”

    ……

    我隻覺得腦袋嗡嗡的響,幾乎要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那個女子一定是梅豔!

    我的梅豔!

    我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到的梅豔!

    我們還沒來得及好好的說一句話,不想卻……

    都怪我,明明最近一直覺得身後有個人遠遠的跟著我,就是剛才離開鳳姐火鍋的時候,也是如此,可我卻以為是自己出了什麽問題產生了幻覺!

    那個人一定就是李浪。

    上次去壁山,在他們家的臥室,被他忽然闖入,看到葉秀赤*裸著上身那麽近近的貼著我的那晚,他就曾那麽仇恨陰鷙的對我說過:“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但我沒想到,他要的代價,不是付出我自己,而是梅豔!

    如果早知道,我寧願沒有那個夜晚。即使有那個夜晚,也什麽都不要發生。

    ……

    我那麽痛苦,但我不能讓自己在痛苦中跌倒,尤其是這個時候。

    梅豔一定在劇痛中掙紮,這是她最危難的時候,我怎麽可以不在她身邊?!

    我撥開人群,拚命的奔跑。

    淚水瘋狂的打濕眼睛,模糊我的視線。

    我看不清前方,眼前隻有梅豔在劇痛中掙紮著的幻影,她皓齒緊閉,麵色蒼白,雙眼卻無比明亮,衝滿對我的急切期待。

    隻怕我再晚一點點,她就再也等不及。

    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來。我趕到鳳姐火鍋,卻不見梅豔,甚至鳳姐,甚至任何一個我認識的人。

    隻有好事的人群,一邊翹首張望,一邊或講解,或傾聽。表情緊張而興奮,更多的是深深的痛惜。

    在他們翹首張望的遠方,一輛救護車唿嘯而去。

    我急急的追到醫院,救護車上已空無一人。

    四處打聽,終於找到急救室。

    但我還沒來得及走近,急救室的門就已打開,一個老醫生走出,麵色凝重。

    我上前,一把抓住老醫生,痛聲問:“醫生,她怎麽樣了?”

    老醫生搖頭,道:“你是他的親人?節哀順便吧。”

    說完便匆匆的離開。

    一個看慣生離死別的老醫生,卻終於無法把持自己,怕我看見他蒼老的臉上已有痛惜的淚滴。

    直至遠處,他還在輕輕歎息:“可惜,可惜,正值芳齡啊!”

    但我沒了歎息,甚至沒了痛苦,我的表情忽然死人一般冰冷。然而,我的內心卻有複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我轉身,衝出醫院的大門。

    在一家賣西瓜的店鋪,猛地奪走店主手中寒光凜冽的西瓜刀。無人敢上前阻止,我冰冷的臉上布滿猙獰的笑。

    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李浪那狗日的找出,一刀刀剌進他的身體,將他碎死萬段!

    但我沒找到李浪,警察不給我機會。

    不知道是哪個狗雜種報的警,他們從警車裏衝出,一個個手裏捧著黑洞洞的手槍,遠遠的對著我的胸口。

    我怒吼:“誰他媽都別想阻止我,擋我者死!”

    我幾乎成了瘋子,我以為自己是武俠小說裏刀槍不入的英雄,我亂舞著手裏的西瓜刀瘋狂的向前。

    前麵,是黑洞洞的手槍。

    一個警察,無比緊張,顫抖的手指就要觸動掰機。

    一個身影從人群中衝出,不顧一切的擋在我前麵,哭喊著急喝:“住手,改之,住手!”

    似曾相識的女子的聲音!

    華燈下,我看清她竟然是肖嬌。

    我一字一句的道:“肖嬌,你讓開!”

    肖嬌道:“不,我不,除非你放下手裏的刀。”

    我吼道:“讓開,不要讓我恨你,今天,不殺了李浪,我誓不為人!”

    肖嬌道:“李浪?他是誰?他怎麽了?”

    “他殺了梅豔,殺了梅豔!”我的表情再也無法死人般的冰冷,我終於痛哭失聲,盡管複仇的火焰還在心中熊熊的燃著。

    肖嬌有些動容,她道:“我不認識梅豔,但我聽得出,改之,你是為了梅豔才抓起手裏的刀的,那麽你為什麽就不可以為了葉秀,為了你和葉秀的孩子放下手裏的刀呢?”

    什麽?我和葉秀的孩子?!

    我本來就混亂的腦子更加混亂,我驚詫的望著肖嬌。

    “是的,你和葉秀的孩子。”肖嬌扭過頭去,衝人群裏叫道,“苦兒,過來,快叫爸放下手裏的刀子。告訴爸,你和媽媽都不要他成為罪犯。”

    我這才看到,人群中,還站著個瘦瘦的孩子,睜著一雙害怕的眼睛看著我,像不認識我。

    曾經,葉秀是他的阿姨,我是他的叔叔,現在,他的媽媽肖嬌卻告訴他,他是我和葉秀的孩子!

    他怎麽能接受,怎麽能不是這樣的表情?!

    但更多的是,他不敢相信,曾經給他買玩具,親熱的跟他和秀姨合影留念的我,竟會忽然變得如此窮兇惡極。

    他沒有聽肖嬌的話,他沒有叫我爸爸,他隻是那麽站著,怯怯的,害怕而又疑惑的站著。

    他不能接受,我又何嚐能接受他是我和葉秀的孩子,我比他更驚疑。

    肖嬌卻在道:“改之,你知道嗎,那年,你離開不久,葉秀就懷上了孩子,你和她的孩子,就是現在的苦兒。未婚先孕,她背上了鄉村裏無人理解的恥辱,連父母都容不下她。為了孩子,她被迫離家。那時,我也正想去遠方闖蕩,於是,我們結伴而行,去了一個我輕信的遠房親戚那。沒想到,那個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卻是……從此,我被迫淪落風塵。她也在孩子出生後不久,身不得已的跟我一起沉淪。後來,我們終於找一個機會逃出,攜著苦兒輾轉來到重慶。她遇上了李浪,而我,卻自甘沉淪,再也不想上岸了。為了她的幸福,我選擇了做苦兒的媽媽……”

    她的淚水已打濕了雙眼,再也說不下去。

    沉默,兩個人淚如雨下的沉默。

    好一會,她才哽咽著,柔聲道:“改之,沒有了梅豔,還有葉秀,還有苦兒的,你不能毀了自己,也毀了葉秀和苦兒的幸福,把刀給我,改之,把刀給我……”

    我的心情複雜之極,卻更加難受,我幾乎沒了行動的能力。

    肖嬌把手慢慢的伸向我,就要觸到我手裏的刀。

    那些警察,也在小心翼翼的慢慢向我靠近。

    我卻忽然驚醒,我猛地抽迴手裏的刀子,衝那些警察和肖嬌吼道:“讓開,都讓開!”

    警察和肖嬌又都愣愣的站住。

    “改之!”

    一個痛苦而憐惜的聲音,遠遠的從人群背後傳來。

    那麽熟悉,那麽讓我激動而驚異。

    竟赫然是梅豔!

    我抬頭。

    人群分開,急急的走進來的竟真的是梅豔!

    這是怎麽迴事,那個老醫生不是要我節哀順便嗎?

    我擦了擦淚水迷離的雙眼。

    是的,是梅豔。長發有些淩亂,憔悴的美麗臉龐淚水泛濫,她正一步步向我走來。

    手裏的西瓜刀砰然落地,我衝上去,緊緊的抱著梅豔,悲喜交集的道:“豔,真的是你,你真的沒有死,原來,你隻是受了傷,我差點被那個老醫生騙了!”

    我鬆開梅豔,輕輕的抓起梅豔的手,那隻手的衣袖已被鮮血染透。

    我心疼的道:“豔,還疼嗎?讓我看看,李浪那狗日的把你傷成了什麽樣子。”

    梅豔推開我要挽起她衣袖的手,痛苦的道:“改之,我沒有受傷……”

    一句話說出,她的淚水更加瘋狂,再也講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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