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正在想用什麽方法轟走死皮賴臉賴上來的王迢,聽到從屋內樓梯間傳來響動聲,扭頭一看,見去樓上給寶寶曬衣服的樂清下樓來,有點糾結,要不要讓樂清知道王迢來了啊。


    他還沒糾結清楚,樂爸擰著桶下樓梯,主動問:“哥,我在樓上好像聽到你跟誰講話,是哪個來了呀?”


    “下水田村的王迢來了,說什麽來還錢,我正在問他什麽時候有借樂家錢。”身為主人的樂清問是誰,周哥覺得還是告訴樂清吧,樂清經曆過一場磨難,應該分得清誰真心誰假意。


    “……哦,是他啊。”樂爸先是沉默,然後才平靜的表示知道了,快步下樓梯,放下桶,提幾張小椅子向外走。


    極快的走出屋,看到屋前簷下有個提著一隻禮品盒的人,第一眼,他還真沒能將人跟記憶裏的王迢對上號,記憶裏的王迢因小時營養不良,一直偏瘦,屋簷下站著的人明顯是營養過剩。


    因為王迢的樣子變化得有點大,樂爸不禁眯了眯眼兒。


    王迢在進退不得時聽到樂清和周夏龍說話,知道樂清在家,有幾分激動,就在那等著,當看到走出來的樂清麵色紅潤,看起來像三十來歲的樣子,暗自嚇了一大跳,他娘老子和別人跟他說樂清腿好了,看起來更年青,他還不相信,沒想到別人說的都是真的。


    當看到樂清手提著椅子,以為要打自己,又驚又怕,滿臉陪笑:“樂清老同學,我在外麵打工多年沒迴家,聽說你腿好了,還生了個大胖小子,這不放假迴家來說聲恭喜。”


    說著話,立馬摸出一個紅包,提心吊膽的往前走:“老同學,這些年我家日子過得緊巴巴,也不寬裕,給孩子個小紅包,你別嫌老同學寒酸。”


    “謝謝關心。紅包你收迴去吧,我家不收禮。”樂爸看著擠著一臉假笑走來鄉人,很平靜的擺開椅子:“你坐,有什麽話就在外頭說吧,我家這屋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


    樂清請王迢坐,周哥張破鑼劉路還以為他又變成沒脾氣的啞炮了,沒想到他也個記仇的,拐著彎兒損人。


    “哎,老同學,當年我窮怕了,又有老婆孩子,手裏有點錢看得跟命根子似的,耳根子又軟,我娘老子說什麽就聽了他們的,我做得確實不太厚道,經過這麽多年,我也知道當父母的艱難,我知道我以前不對,我來還以前借的錢,利息按銀行算給你,你看我都來道歉了,你……也別再計較當年的事了吧?”


    自己上門來還錢,樂清竟然不讓自己進屋,王迢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他都主動來道歉了,樂清至於那麽小氣的計較十幾前的事嗎?


    “嗬-”樂爸幹脆將椅子又提迴來放自己屁股後麵:“你不坐就算了,站著說話吧,你家當年指天發誓說沒借我家的錢,說誰借了樂家的錢不還就是拿錢去買藥吃,我爸臨終交待說借給你和你家的那些錢就當送你們家去買藥吃了,叫我們以後也不用再記著,我和我女兒也聽長輩的,不會再去要帳,那錢你也不用還,你趕緊迴吧,我家門前是水泥地,還是有灰塵的,會弄髒你的鞋子。”


    周哥張破鑼劉路忍得很辛苦,為努力的不笑出聲,嘴角扯開老寬,樂清年青是很衝,後來被苦日子磨得火爆脾氣變沒脾氣,像枚啞炮,然而,啞炮也可能會響,這不,它炸了。


    樂清那枚炮不炸沒聲音,一炸就是王炸,連說將錢給王迢家買藥吃的話都說出來,也說明他真的被王迢家的做法寒了心,現在麵對王迢不激動不發火,卻比發火還打擊人。


    王迢和他家人當年借錢不還,還在背後說樂家賴他們,可好日子沒過幾年,他家就遭報應,首先他爸腰疼,也做不了什麽重活,最初沒什麽事,當樂清爸逝後沒多久,他爸病重住院,檢查出來不僅腰子裏又長出石頭,還有尿結石病,隻得做手術打石頭,從那以後每隔三兩年要去醫院用激光打一次石頭。


    而王迢連生三個女兒,為生兒子將第三個送人,躲著偷生,又連生兩個女兒都送人,第六個是個兒子,因為超生,罰了好幾萬的款,也因此讓王家再次迴到解放前。


    王迢為掙錢一直在外打工,前些年開始轉運,在g東做建築工人每年有七八萬,家裏又富起來。


    不過呢,日子富裕起來也不等於生活幸福,他兒子很笨,反應遲鈍,以前以為是小孩子發育得遲些也沒在意,到讀小學時連學前班讀的字也認不全,總不愛說話,後來帶去醫院檢查才發現腦子有問題,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智障”。


    王家為給孩子治腦子也沒少花錢,聽說家裏的積攢花光,還向親戚借錢,是不是真的他們不太清楚,王家確實花去不少錢倒是真的,但孩子的病沒治好,現在王迢兒子十一歲,連家裏的人也認不全,除了吃,上茅房還不會自己擦屁股。


    王迢自打嘴巴的上樂家來,估計是因為上次樂家滿月宴時有從首都來的貴客,他家聽說樂家姑娘在首都認識些大人物,想找樂家幫忙在首都最頂級的大醫院預約專家給他兒子看病。


    王家人是無利不起早,起早為搶利,他們還以為樂清還是以前那個沒什麽心眼的樂清,卻不知人心是肉長的,他當年給樂家心口上戳刀子,樂清再遲鈍也知道痛,痛了,自然就記住教訓。


    樂清也記得十幾年前王家說過的話,王迢一張臉漲得通紅,臉色難堪,自己找台階下:“樂清,我家大人們沒什麽文化,說話就是隨口說說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沒想到你們記了十幾年,你還在怪我,我也理解,你見到我心情還不能平靜,我改天再來,我從g東帶迴特產月餅,送盒給樂韻嚐嚐。”


    “月餅你也帶迴去,我的孩子不會吃你家的東西,你自己不拿迴去,我等會請我哥幫你送迴去,或者請周滿叔給你送到家去,”樂爸連看都沒看月餅:“你和你家親友們以後也不要來我家,你爸當年在街上踢我孩子的那一腳,腳踹在我孩子身上,卻是踹在我和我爸我媽心口上,我看到你和你家的人就會想起你爸當初踢我孩子的一幕,我爸我媽忘不了,我也不可能忘得了。”


    王迢家借錢不還,他和爸媽就當那些錢買個教訓,讓他們看清人心,王家忘恩負義就當救隻白眼狼,也可以不在意,然而,唯有王迢爸踢樂樂的那一腳,讓樂家每個人永生難忘。


    那年樂樂兩歲多一點,發燒,因他腳不好,孩子爺爺又不在家,由奶奶背去看病,因為當時天氣熱,迴來時走累了在路旁有水井的地方洗把臉,王迢爸也路過,看到小樂樂站在路邊,原本在路另一邊的他跑過馬路去將樂樂一腳踢倒,被孩子奶奶和路人看到了不以為恥,還罵罵咧咧的罵著“小短命鬼活著也是拖累,不如送她早死早投胎”的傷人話揚長而去。


    樂樂沒惹姓王的某人,也沒擋住姓王的路,王迢爸故意去踢樂樂,那一腳踢得樂樂倒摔出好遠,頭和手腳被石頭劃開口子流好多的血,就算樂樂的爺爺是赤腳醫生,也花了三個月才讓樂樂的傷口愈合,而樂樂還被踹出內傷,最初一個月叫肚子疼,痛暈幾次,也吃不下東西,折騰得瘦得就餘皮包骨。


    王迢爸的那一腳踢的不是樂家的孩子,是踢在樂家三個大人心口,讓樂家的心頭結冰,看到王家人就會想起王迢爸的狠毒。


    梅子井村的人起初也不相信王迢爸踢樂樂,畢竟大人吵架也好,老死不相往來也好,小孩子那麽小,什麽都不知道,誰會拿小孩子出氣啊?


    村裏人自然少不得議論,王迢爸聽到一臉無所謂,說什麽小孩子就應該要摔摔打打才結實,他不就是輕輕的踢了一下嘛,人又沒死,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還罵梅子井村的人小心眼小雞肚腸,芝麻大的事也拿來說嘴,都是沒肚量的泥腿子。


    王迢借了錢不還帳,還躲著自己,樂爸隻當自己眼瞎交錯朋友,然而王迢爸的病是他爸治好的,不記得樂家的好也沒關係,可他卻那樣對待他家唯一的一根苗兒,簡直豬狗不如,如果不是他父母當年死死的攔住他,他早跑王迢家跟老東西拚命。


    當年他爸媽說跟豬狗不如的人拚命不值得,惡有惡報,冷眼看著王家,終有一天他們會遭報應的。


    蒼天有眼,王家真的遭報應,樂爸冷眼旁觀王家這幾年四處求醫,他也平靜了,看到王迢也真的沒啥恨,隻是王迢爸踹他小棉襖的一腳,卻是如刀紮在他的心頭,想起來就痛。


    王迢剛想放下月餅,聽到樂清提及他爸踹樂韻的舊事,整張臉變豬肝色,轉身就走:“樂清,我知道你還怪在我,你心情太激動,今天我先迴家,等過幾天你心情平靜些我再來談還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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