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堯一進屋就聞見了一股衝鼻的藥味,隻見屋中一張雕花梨木床上簾幔高挑,一床淡綠色的錦被下躺著一個八九歲的孩童,自是趙夫人口中的衝兒了。


    本是虎頭虎腦的一個小孩兒,現在卻印堂黢黑,嘴唇幹裂,緊閉著眼睛,眼窩深陷,氣若遊絲,確實是一臉病入膏肓之相。


    李堯走到床前,輕輕揭開蓋在這孩子身上的錦被,用破幻之瞳覷去。


    趙靈風夫婦見李堯隻是眼盯盯看著兒子,既不把脈也不詢問,從沒見過這樣給人看病的,心中都是怪異不已,相視一眼,都覺得這位小藥師不怎麽靠譜。


    半晌李堯點了點頭,重又把被子蓋在了孩子身上,臉上現出一副成足在胸的模樣。


    趙靈風見狀,忍不住問道:“怎麽樣,孩子得的究竟是什麽病?”


    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顯然心情甚是忐忑。


    趙夫人也是收了哭聲,一雙美目緊緊盯著李堯,素手緊握,連指甲紮入肉裏都不知。


    雖然他們心裏都是不太相信這位年紀輕輕的藥師,但還是寄予了那麽一點點希望。


    李堯不慌不忙地道:“這孩子沒病。”


    “你說什麽?


    沒病!我的衝兒都成這副模樣了,你還說沒病,我看你根本就不懂醫術,是個蒙人騙財的江湖騙子。


    趙洪,你怎麽請迴這樣一個人來!”


    趙夫人本就有些瞧不起李堯,現在再難忍受,不由就罵出聲來。


    趙靈風聞言,不由也是大惱,這小子簡直是吃了熊心豹膽,騙人竟騙到他堂堂當朝左相頭上來了,當下大喝一聲道:“來人,把這個膽大包天的江湖騙子給本相抓起來!”


    趙洪趕忙道:“相爺請慢。”


    剛才在那懸濟藥鋪前,李堯三針紮好了那孩童的病,他可是親眼所見,知道李堯的醫術高超,既然這樣說,自然必有他的道理。


    趙洪攔住趙靈風,緊走兩步,到了李堯近前,陪個笑臉道:“相爺和夫人焦心小公子的安危,出言冒犯了小神醫,我替他兩位給先生陪個不是,念在相爺和夫人愛子心切的份上,還望小神醫您千萬勿怪。”


    “卻不知小神醫方才這話是什麽意識?


    望您明言。”


    李堯點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趙管家不必客氣。


    這位小公子確實沒病,那些藥師以及禦醫們說的都不假,他之所以落得這般情況,那是因為中了蠱毒!”


    “蠱毒!”


    這話出口,令滿家人都大震。


    趙靈風顫聲問:“你……小神醫你是說犬子中了蠱毒?


    不知是怎樣一種蠱?”


    剛才還說老子是江湖騙子,要抓老子,馬上就改口叫老子小神醫,不愧是當大官的,這臉變得可真夠快!李堯心中腹誹,口中道:“如我診斷無誤,此蠱乃是‘噬心蠱’,十分陰毒霸道,一經入體,便鑽入心脈,壞人心府,常人中此蠱頃刻就斃命,令郎能活兩日已屬奇跡了。”


    “啊!”


    那趙夫人驚唿一聲,身子簌簌而抖,如不是身旁的丫鬟扶著,恐怕已經癱坐地上了,隻聽她嘴裏喃喃念道:“一定是大房幹的,我……我要找她拚命!”


    突聽一陣環佩叮咚,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荀慧兒,你哪個眼睛看到是本夫人幹得?


    你可別血口噴人!”


    隨著話聲便走進一個盛裝華服的婦人,這婦人能有四十幾歲,雖是滿頭珠翠,重搽脂粉,卻也難掩人老珠黃,這歲月留下的痕跡。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左相大人的原配夫人,也就是這位被稱作荀慧兒的二夫人口中的大房,名叫常有容。


    荀慧兒指著這盛裝婦人,咬牙切齒道:“常有容,你早視我們母子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我們而後快,這蠱不是你下得還有誰?


    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歹毒,小心遭了天譴!”


    常有容怒道:“你別以為老爺寵著你就了不起,你如此咒我,小心本夫人撕爛你這張賤嘴!”


    “住口!”


    趙靈風被氣得臉色發白,大吼一聲,喝住了兩位夫人:“你們能不能消停一會兒,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


    都給我一邊去。”


    說罷,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李堯道:“家門不幸,讓小神醫見笑了。


    小神醫既然知道這蠱的名字,想來一定可以化解此蠱了,求小神醫救救犬子,趙某人感激不盡,必有重謝。”


    李堯又不是傻子,當時不答應趙洪也就罷了,現在既然已經來了,這位左相便是一定要結交的,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何況是這樣一個做大官的朋友。


    要想跟這樣的大人物交朋友,一定得讓他打心眼兒裏覺得你了不起,當下笑了笑道:“左相大人不用著急,區區蠱毒,雖然歹毒,不過旁門左道耳,祛之何難。”


    聽說可以祛蠱,趙靈風喜不自勝,荀慧兒也是破涕為笑,沒等趙靈風說話,忙道:“那還等什麽,快請小神醫幫這孩子祛蠱吧!”


    李堯一伸手道:“好,那便請趙城主取紙筆來。”


    趙靈風忙道:“快,快給李先生準備紙筆。”


    自有下人答應一聲,趕忙在旁邊一張書桌上鋪開紙,研好了墨。


    李堯踱步過去,抓筆如握刀,飽飽蘸上了墨,龍飛鳳舞般寫了幾個大字,寫罷,自己先看了看,點點頭:“以前沒寫過毛筆字不知道,原來老子竟是一個書法奇才呀!”


    他暗暗對自己的書法讚賞一番,這才拿起紙往前一遞,對趙靈風道:“這紙上的便是救治令郎所需的草藥,請趙城主準備,越快越好。”


    趙靈風接過紙一看,差點噴飯,這位小神醫的書法簡直就像蟲爬,有好些字他差點就認不出,好在上麵全是些尋常祛毒的藥,把紙交給一個下人:“本相限你一刻鍾把藥取到,不然打斷你狗腿。”


    那下人答應一聲,如一陣風般去了。


    功夫不大,下人取了藥轉來,李堯又吩咐道:“把這藥用三碗水煎成一碗。”


    下人慌忙去煎藥不提,其實李堯所開藥方,乃是一副再尋常不過的排毒健體之藥,又哪裏有什麽祛蠱的功效,他這樣做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不一時,藥水煎好,下人端著一碗藥水過來,李堯接過碗來,來至床前,再次掀開了被子,把一隻手掌抵在了衝兒的心口。


    屋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瞧著這位小神醫驅蠱,連大氣也不敢長出一口,一時屋中靜的幾乎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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