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稚俐把秦奮帶去了二樓,一間廊道盡頭的臥室。沒有床鋪和生活用品,看著像陰暗潮濕的雜貨間。一張泛黃的牆紙上,貼了許多年代久遠的照片。


    “你要的證據,這些夠了嗎?”


    照片裏的情侶,同遊了很多地方,雪山、沙漠、冰川、大海、熱帶雨林……


    如神仙眷侶,無拘無束遨遊人世間。


    秦奮關注的焦點,是照片上男人的相貌,那張臉與自己至少有九分相似。和檔案裏的影像資料進行比對,可以確定這個男人就是徐未良。


    這也說明漫漫時光長旅中,他的容貌並非一成不變。可意義何在?擔心被熟人認出?可如果不是純粹的換臉,這微小的變化,並沒有什麽意義。


    這不,老情人還是找上門來了。


    “那個……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問。”


    張稚俐投來疑問的眼神。


    “你明明剛入職不久,這裏怎麽會有我們的照片啊?”秦奮難掩尷尬道:“而且這屋子也不住人,掛這麽多照片,到底是給誰看啊?”


    張稚俐:“……”


    糟糕,被識破了。


    緊急會議中的翟雲,心頭忽然掠過不詳的預感。


    張稚俐冷冷道:“你變了。”


    秦奮:“???”


    “徐未良,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你從來不會兇我!”


    “???”


    秦奮輕咳一聲,表情嚴肅道:“我不是徐未良,我叫秦奮,是一位古著店的老板。今天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解決進貨渠道的問題。”


    張稚俐冷笑了一聲,一巴掌拍在牆上。


    牆體凹陷了,出現一個整體的缺口。


    原來那有一道暗門。


    秦奮沒多想,尾隨步入。


    本來是低矮的層頂,忽然視野豁然開朗。秦奮訝異地發現,他的視力出現了問題,類似近視加散光的效果,看什麽都像隔了一層迷蒙的霧。


    一切都變得不真切了,被描上了朦朧的邊緣。他抬起自己的雙手,眨了眨眼睛,想看看是否有延遲,怎麽有種玩第一視角rpg的既視感?


    這就穿越到遊戲裏去了?


    也沒看到屬性麵板、物品欄之類的啊。


    他馬上意識到不對,這肯定不是遊戲。無論他試圖和誰說話,都無法得到有效迴應,遊戲裏的npc可都是熱情好客的。


    “未良,快過來呀!”


    秦奮朝前望去,一個女人在對他揮手。


    是張稚俐,不過麵容更青澀,著裝也很複古。


    這是……穿越迴去了?


    到徐未良那時候了?


    今天是張稚俐給他下的套?


    那道暗門其實是時光門什麽的?


    緊接著,秦奮發現手腳不受控製,自主向張稚俐走去了。他大腦發號施令,卻無法停下來,這具身體似乎隻對他開放了部分權限。


    這是個紅棚子戲團。


    張稚俐摟著秦奮的胳膊,與他一同觀看表演。人氣最旺的,不是什麽噴火、胸口碎大石的雜技,反倒是一些奇人異物更引人注目。


    什麽三頭烏龜、美女蛇、花瓶美人……


    人彘……


    一個女孩隻有頭部,下肢全部在花瓶裏。


    她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有觀客用石子去打她,想看她死活。


    秦奮驚駭地說不出話。


    他知道人彘是古代酷刑,也聽說過花瓶美人的傳說,他原以為是利用光影達到的效果……


    觀客們見女孩毫無動靜,以為是死物或者模型之類的東西。為了佐證自己的猜想,還有人上手去捏她的臉。


    毫無預兆的,女孩眼皮陡然彈開,死死瞪住嗤笑一團的觀客們,把他們嚇了一跳。


    適才湊近的那人,腿一軟屁股著地,哇哇怪叫兩聲,可能覺得特別刺激好玩。


    秦奮眉頭一皺,動了惻隱之心。


    這女孩麵容稚嫩,年紀應該不過十歲,本是該由父母寵愛的年華,卻遭如此虐待。他知道此類事件不在少數,小小年紀就被拐賣,打斷雙腿弄成殘疾,好上街去乞討。


    身旁的張稚俐悠悠歎了口氣,說:“真可憐。”


    徐未良說:“救。”


    這一刻,秦奮也不知道,究竟這個字是從他口中說出,還是徐未良說的。


    如果說之前他們的意識是分離的,目前的狀態更像二者合一了。


    張稚俐點頭說:“好。”


    是,壞人是抓不完殺不盡的。


    但既然看見了,便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你們幹什麽?!”


    戲團裏的人發現花瓶被擄走,立馬追了過來。


    徐未良一手抱住花瓶,一手牽著張稚俐,轉眼間便衝出了棚外。這些人自然擋不住他,很快,他們就將戲團的人甩開了。


    河邊一間船夫的木屋,這是他們在暹國臨時落腳的地方。


    徐未良嚐試了許多方法,還是無法在做到不傷害女孩的前提下,將她從花瓶裏“拿”出來。女孩的情況比較特殊,她不是被截去了下肢。


    她在嬰孩的時候,就被塞入了花瓶裏。這麽多年過去了,四肢嚴重退化,生長限製畸形發育,如樹根一般,和花瓶融為一體密不可分了。


    “大……哥哥。”


    “謝謝你……”


    女孩很虛弱,長期服用流食,打葡萄糖維生,讓她多數時間都處於昏睡狀態。說完這些話,女孩就睡著了。


    徐未良的情緒,罕見的出現了波動。惻隱之心過後,是隱隱溢出的怒火。


    張稚俐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出現任何極端情緒,都會幹擾到本心。如果因為這件事,讓未良他前功盡棄,那也絕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可是事已至此,讓他忍,會滋生怒火。讓他殺,將有損功業。


    “我去吧。”


    張稚俐走到門口,背對他說:“放心。”


    徐未良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第二天清晨,張稚俐歸來。


    渾身依舊纖塵不染,如出世仙子。


    徐未良抱著女孩,看了她一眼說:“你去了很久。”


    “遇到了意外。”張稚俐驚喜道:“你將她與花瓶分開了?”


    徐未良點頭,歎了口氣道:“可惜身體無法再生了。”


    張稚俐看到了徐未良眼中的疲憊,安慰他道:“你已經盡力了。”


    已經到了至關重要的時刻,他的身體變得愈發虛弱,隻差一步就能成功了。


    希望不要出什麽意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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