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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已是六月天,但是清心宮的夜卻冰冷如霜。


    穆芸楚一身單衣蜷縮在幹床板上,兩隻手臂緊緊抱著小腹,身子瑟瑟發抖,麵目青白,緊閉著雙目。


    第二日清晨,有宮人打開殿門進殿,穆芸楚睜眼看著進出的宮女,她們手中端著淨麵的水盆,重重地置於地上,斜睨著眼沒好氣道“這是聖君特許送來淨麵的東西!”,而後出了殿。


    穆芸楚起身,越過海棠花盆至了麵盆前,盆中無一滴水,隻有一條被浸濕之後擰得再也擰不出一滴水的布巾,穆芸楚不禁苦笑,拿起布巾擦了臉和手。


    一日間,無人進殿,幾個守門的太監與宮女偷偷看著殿內,隻見穆芸楚將盆裏的海棠花摘了一束又一束,一朵又一朵,這盆隻剩綠葉之後,她又繼續摘另一盆的,口裏還自言自語著。


    “她摘海棠花幹什麽?”一個內侍問。


    “無事可幹唄!”


    “她一個人自言自語!”


    “一朝登天,一朝又落入塵泥,這樣天差地別的待遇,一般人哪裏受得住!”


    “她不會是……失心瘋了吧?”


    幾人甚是好奇與不解穆芸楚的行為,一邊在縫隙裏偷看,一邊低聲嘀咕著。


    穆芸楚一手拿了海棠花喂進嘴裏,一手輕撫著小腹道“寶,你看娘多聰明,以花為食,你若是個小女孩,日後定是美人如花,若是個男孩,也必定與你爹爹一樣,清貴高雅!”


    “娘知道能食用的花卉不少,但是適合你吃的卻很少,不許挑食,好好吃飯,才會好好長大!”穆芸楚坐在床邊,吃著手邊成堆的海棠花。


    “她竟然吃花!”


    “聖君不讓送來飲食,她除了吃花,還能吃什麽?”


    “哎,也是怪可憐的!”


    “都說伴君如伴虎,昨日聖君還將人放在心尖,寧與天下人為敵也要立她為後,今日卻是這般境地,這皇宮還真是……”一宮女連連搖頭。


    “你就少說點吧,走走走,可別再引火燒身!”


    是夜,穆芸楚閉眼靠在床邊,突然隱約聽得有喜樂聲。


    殿外傳來宮女低低的討論聲。


    “看來她如今也就這樣了,我本來還想著聖君消了氣定會來將她接出去,卻不想,聖君竟然一日之間立了四妃!”


    另一宮女看了一眼殿內,抱怨道“都是因為她,連累我們日後也得跟著她在這裏受苦,再無出頭之日!”


    穆芸楚又閉上雙眼,靠在床邊,一心想著,不知玉娥她們怎麽樣了,銀雪……


    嚴梓筱因為氣恨穆芸楚,為了讓穆芸楚知道,他嚴梓筱並非她穆芸楚不可,他一氣之下,將穆芸楚幽禁冷宮的當晚,連夜召見了工部尚書,戶部尚書和禮部尚書,三部合力選妃。


    這些老臣早在嚴梓筱未登基時已忙著為他選了合適的女子,後來因他一句“此生隻此一妻”,加之他當初殺伐決斷地收拾了禦史台監察禦史周立,這些人便不敢逼他選妃,但是卻也未放棄。


    嚴梓筱自主提出選妃,他們自是喜不自勝,不遺餘力,於是將之前準備的全數搬出來,不出兩個時辰,便將名冊送進了禦書房。


    第二日,嚴梓筱迎娶了寧王府的肖離洛,兵部尚書之女文豔,五成兵馬司掌部之女林安靜和禮部侍郎之妹敬思萌為妃,肖離洛封號賢妃,文豔封號文妃,林安靜封號靜妃,敬思萌封號明妃,此四人為後宮四妃,其中肖離洛為四妃之首,地位僅次聖後。


    之後嚴梓筱每夜都喝的酩酊大醉,每夜都宿在四妃處,的確做到了雨露均沾。


    嚴梓筱自主選妃之事一時間紛紛傳開,朝中老臣自是開心,想著畢竟是男人,就算心中再有一個女人,身體卻是誠實的,他們在乎的不是聖君愛不愛這個女人,而是聖君能不能讓這個女人懷上龍嗣,以母憑子貴,同時帶動家族發達興盛。


    一時間,皇城又刮起一股風,都言聖後有孕不能侍候聖君,聖君一下子迎娶四妃,於是穆芸楚懷有龍嗣的言辭更是被人們肯定。


    嚴梓筱封鎖了穆芸楚被打入冷宮的消息,雲暻在皇宮的暗樁並未得到消息,隻知道聖君一如既往的往鳳翔宮送安胎藥,所以連整日盯著鳳翔宮動靜的星影,也未曾收到一點穆芸楚被幽禁冷宮的消息,雲暻當然也未收到。所有人知道的,隻是聖君又選了妃子。


    嚴梓筱選妃雖是為了給穆芸楚賭氣,但是他心中清楚,隻有每日將自己灌醉,他才會忘記身下嬌喘吟吟的人和身邊躺著的人,不是他一心想要的那個人,才會因為沉醉在“溫柔鄉”裏忘記那個傷他心的女人如今的處境,才會逼迫自己不會心軟,不會去心疼。


    但是謊言畢竟是謊言,他雖灌醉了自己,與不同的女人逢場作戲,翻雲覆雨,卻不知道,自己覆在她們身上瘋狂釋放時,嘴裏喊著的,卻隻有那個讓他心傷的女人,心中惦記的,也是那個人,甚至連身下之人的臉,都是那個人。


    這樣過了七日,每日上朝,嚴梓筱都有些疲憊,所有人隻當他縱欲過度,不知節製才累壞了身子,擔心之餘,更多的是欣喜,朝中大臣多多少少在宮中有自己的眼線,每日聽著眼線報告昨夜聖君宿在了哪個宮,今夜聖君翻得是哪宮的牌子,他們自是高興。


    嚴梓筱知道穆芸楚驕傲,她從不肯輕易服軟,但是她再驕傲也有所顧忌,比如她的那幾個婢女,再比如,她腹中的孩子。


    有時候,他心中矛盾更甚,不禁邁開步子向清心宮,但是一想那晚的事,便又怒氣沉沉地返迴。


    如今清心宮連一滴水都不曾有過,就算她能扛得住,也要為腹中的孩子考慮,屆時她定會低頭。


    “穆芸楚,隻要你開口,你向我服一句軟,哪怕是謊話,我也信你!”嚴梓筱喃喃道。


    但是嚴梓筱等了十日,沒有人來報,沒有任何關於清心宮和穆芸楚的消息傳來,他早就吩咐過,一旦她開口,不管是什麽,都親自報給他,但是除卻第一日小泉子來說她要海棠花,他問詢了藥醫之後,命人送去了海棠花,之後便沒有任何話傳來。


    嚴梓筱再也忍不住,當晚帶著小泉子匆匆移步向清心宮而去。


    “已經十日,沒有食物和水,穆芸楚,你寧肯死,也不願向我服一句軟,說一句軟話嗎?對你來說,對我的一句溫言軟語,難道比要你的命還難嗎?”


    “那些女人每日為了博我多看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為了我能多留一夜,使盡渾身解數取悅於我,隻有你,將我的真心踐踏至此,對我的深情,從來不屑一顧!”


    ……


    一路上,嚴梓筱想了很多,一直對自己說“穆芸楚,隻要你一句話,我隻要你一句話!”


    但是,當他推開大殿的門,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驚呆了,所有的堅持和偽裝出來的狠心,盡數散盡,隻有滿滿的心疼和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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