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蒂悄悄地掀開帳篷,鑽了進去。


    帳篷嚴密,一片昏暗。


    替身躺著,已是陷入了沉眠當中。


    紫蒂輕喚幾聲“大人”,替身都沒有絲毫反應,睡得很死。


    紫蒂心中一歎:“他在昨夜酣戰,又冒險深入森林,追殺殘餘的魔獸軍團,徹底壓榨體力、精力。他是實在支撐不住,所以一迴來,就陷入了沉眠。但不處理傷口,也太亂來了。”


    紫蒂小心翼翼地來到替身身邊,半跪在地上,手指微顫著緩緩伸向替身的衣擺。


    等到紫蒂開始給替身脫下衣衫,她的動作已經是變得穩定起來。


    她在心中不斷地為自己打氣:“紫蒂,鼓起勇氣,你可以的!”


    “他能夠冒死追殺,你這點事情都做不到嗎?”


    “反正之前你已經做過一次了,就在那個遭遇猴尾棕熊的山洞中。”


    “現在又不是第一次!”


    “但必須盡快,時間拖延得越久,被發現的可能就越大。”


    “尤其是不能被針金發現,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不一會兒功夫,紫蒂就滿臉汗漬,嬌喘籲籲起來。


    替身陷入最深沉的睡眠,整個身體死沉死沉的,紫蒂搬挪的時候感到非常吃力。


    辛苦的同時,她又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幸福和興奮,以及一絲紫蒂都未必能察覺到的,背著針金偷偷行事的刺激感。


    “咦?”全麵檢查了替身的身體,紫蒂十分驚奇。


    替身身上一點傷勢都沒有,別看表麵血糊糊的,很駭人的模樣,但實際上他的身體狀況非常之好。


    紫蒂連連眨眼,愣在當場。


    她忽然聯想到昨夜,替身以時間緊迫為由拒絕了她的治療,立即就號召眾人,最終率領鬃戈等人展開追殺。


    “難道說,他並沒有受傷?”


    “的確,按照其他人的敘說,他之前交手,並沒有明顯的受傷。之後,營寨燃起衝天大火,也沒有人看到他戰鬥的場景。”


    “如此說來,他獸化之後,戰力非常強大,以至於毫發無損。但這明顯不符合常理,所以他才做出如此偽裝嗎?”


    “哼,騙得我好苦!”


    紫蒂咬了一下牙,徹底放下心來。


    看著仍舊熟睡中的替身,就像是嬰兒一樣可愛,紫蒂忽然生出一股想要咬他一口臉頰的衝動。


    “所以,你是有勇有謀的。”


    “你一直都很有把握,所以才去追殺藍毛惡狼以及魔獸軍團。”


    “你號召其他人跟著去,其實更多的是,是想擺脫自己的嫌疑吧?畢竟如果你一個人這樣做成了,會讓人十分懷疑的。”


    “害我這麽擔心,你這個壞家夥!”


    紫蒂的手指劃過替身袒露的胸膛,牙齒咬著嘴唇,終於心癢難耐,猛地俯身下去,湊近替身的臉龐。


    但她終究沒有去咬他,而是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他一下。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她整個人感覺像是燒起來。


    “我這是怎麽了?!”她下意識地捂住臉頰,感覺自己的耳鼻都在冒著滾燙的蒸汽。


    她心頭瘋狂亂跳,興奮和幸福感襲來,讓她的腦袋陷入某種美妙的微微眩暈的感覺當中。


    一直到她離開替身的帳篷,吹著傍晚的風,她才漸漸清醒過來。


    “我有沒有給他係上衣服的扣?”


    紫蒂發現自己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記憶,在剛剛的那段時間裏,她情緒太過於翻騰了。


    她想去確認一下,但這個時候,卻是有人接近這裏。


    “我應該給他係上了。”紫蒂猶豫了一下,像是做賊般心虛起來,低著頭匆忙離開了這裏。


    入夜時分,篝火燃燒起來。


    眾人一邊吃晚餐,一邊懷著極高的熱情議論著替身。


    人們討論最多的,不再是聖殿騎士,而是神眷騎士!


    蒼須更是推測起來:“其實並不奇怪。”


    “針金大人本身就是極為優秀的修行者,他的天資非常卓越。”


    “他擁有高貴的血脈,又是聖殿騎士,向聖明大帝奉獻了全部的信仰。”


    “這些已經讓他萬中無一,但他更可貴的是,始終恪守騎士之道,鋤強扶弱,懲惡揚善,照顧弱小,哪怕會犧牲自己,也不違背聖殿騎士的原則!”


    “他英勇無畏,公平公正,願意接納任何人,將所有人都視為同伴,從中就能看出他寬闊的胸襟,以及憐憫和仁慈的本性。”


    “這樣的人,得到神明的眷顧,難道不是應當的嗎?”


    接著,蒼須又提到了帝國入侵荒野大陸的大勢,從政治格局上分析出神眷騎士必定會出現的。


    紫蒂旁聽,感覺古怪。


    替身明明是一個獸化人,結果卻被吹噓成了神眷騎士。這就很離譜了!偏偏蒼須說的話,隻要不知道實情的,基本上都會覺得——哎,很有道理唉!


    紫蒂心中既歡喜又擔憂。


    她歡喜的是,替身得到了大家更多的認同和追捧。擔憂的是,一旦真相暴露,眾人的心理落差會比之前更加巨大,到那時,如何反應很難預估。


    替身蘇醒了,他從帳篷裏鑽出來。


    紫蒂心虛地縮了縮腦袋,但替身一切自然,又讓她漸漸放下心來,暗自猜想:“看來我的確為他係上了衣褲,隻是我忘記了。他應該沒有發現我來過他那裏。”


    替身來到人群當中,受到眾人的熱烈稱頌。


    但替身選擇來到了鬃戈、三刀、藍藻的身邊,親自帶頭,歡唿他們的名字。


    人群亢奮,跟隨著替身咆哮歡騰。


    氛圍如同篝火般熱烈。


    紫蒂在人群中凝望著振臂高唿的替身,心神搖曳:“他是真正的騎士,也是一位絕對優秀的領袖!”


    翌日,眾人解剖了藍狗狐狼的屍體。


    “如果這具狼屍沒有太大的價值的話,我想將它當做祭品,獻祭給我的主,偉大的聖明大帝。”替身解剖之後,提出要取走狼屍。


    帳篷內氣氛立即肅然。


    “當然!”反應過來後,蒼須首先迴答。


    鬃戈也非常同意道:“聖殿騎士,這本來就是你的戰利品。”


    紫蒂忽然心頭一動,聯想到之前替身向她索要熊血,又暗中克扣了蝠猴屍體,再向鬃戈等人索要過熊肉。


    “現在是狼屍……等等,難道說,隻有替身吃掉某種魔獸的一部分,才能有相應的獸化能力嗎?”


    “這是一種成長,還是一種刺激呢?刺激出他本來就有的能力?”


    “他是戰販最得意的作品,而這些人造魔獸也都是戰販製造。或許戰販將所有的獸化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受到刺激之後,就會激發能力?”


    “當初,他和猴尾棕熊死戰,慘烈無比,最終死亡都沒有獸化。然而麵對刀鋒蜘蛛的時候,他卻不能獸變出猴尾棕熊的利爪。或許……是我在山洞中曾經向他灌輸過熊血?”


    “他分析出了這一切。難怪離開山洞之後,他多次向我旁敲側擊,詢問當時的情景。”


    腦海中思緒泛濫,紫蒂毫不猶豫地支持替身的決定:“我們能夠存活下來,取得勝利,多虧了聖明大帝的庇護,的確應該向祂獻祭!”


    在替身的統帥下,探索隊離開了森林,趕往大部隊所在的沙灘。


    一路上,他們穿過無數許多獸群的領地。這些刀鋒蜘蛛、猴尾棕熊等等,都神秘地消失了。


    隊伍中大多數人都在猜測,周邊應當有藍狗狐狼統帥的魔獸軍團,它不斷地尾隨,收編野外的獸群。


    隻有紫蒂漸漸猜測到了真相。


    “是你吧,替身。”


    “如果是魔獸軍團,規模逐漸龐大,不可能我們增加的斥候,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痕跡。”


    “每一個夜晚,你都要夜巡,單獨外出。是你暗中解決了這些阻礙,讓我們毫發無損地收集到蜘蛛網。是你消滅了所有的猴尾棕熊,又獸化熊爪偷偷挖礦。”


    “你承擔了太多,暗中付出的超出其他人的想象!我們所有人都因你而受益,但絕大多數人卻毫不自知!”


    紫蒂為替身感到辛酸和委屈,也為此感到欽佩和驕傲。


    在替身的率領下,探索隊雖然飽受壓力,跋涉艱苦,但減員很少,行程總體來講非常順利。


    他們在沿途中收集到了很多物資,逐漸從森林轉移到了雨林。


    細索投靠了替身,放棄了為難鬃戈。


    鬃戈也暫時臣服了。


    整個探索隊融洽得宛若一體。


    紫蒂心中的隱憂卻從未削減,反而伴隨著時間越積越多。


    “我才是針金!他是冒牌貨!!”熟睡中的紫蒂,忽然聽到帳篷外傳來黑卷的叫聲。


    “不!”紫蒂連忙爬起來,跑出去,就看到替身被眾人包圍,綁在十字架上,周圍已經堆積了大片幹柴。


    “住手!”紫蒂大叫。


    但下一刻,黑卷殘忍一笑,拋出手中的火把。火把墜落,立即點燃了幹柴。


    熊熊大火燃燒起來。


    替身叫喊著,讓紫蒂快跑。


    紫蒂下意識跑入火中,她附近的火焰竟然熄滅了。


    人群驚呆了。


    隨後,紫蒂的影子中蔓延出了冰霜,一個殘破的屍體緩緩上升。


    “父親!”紫蒂震驚了。


    “我的……女兒……對不起,父親來……保護你!”紫蒂死去的父親衝向人群。


    眾人驚怒萬分。


    黑卷手指著紫蒂,尖叫起來:“亡靈!你是亡靈法師,快,殺死她,燒死她!”


    紫蒂父親很快被眾人砍翻,大卸八塊。


    火焰也重新旺盛起來,灼燒著紫蒂,將她的衣袍、頭發都燃燒起來。


    絕望中的紫蒂最終還是跑到了替身的身邊。


    她擁抱住他,替身不斷抱歉:“對不起,我不是你的騎士,對不起!”


    然後替身變了,他發生了獸化,變出了熊頭、熊爪,又長者蝠翼。


    黑卷大笑:“你們看到了嗎?現在相信我了吧,他不是神眷騎士,他隻是一個怪物。”


    “不,他不是!”紫蒂憤怒惶恐,嘶聲力竭地駁斥。


    但眾人都在怒吼:“燒死他,燒死他!獸群就是他引來的。”


    “燒死這群狗男女!”


    “我們都被他們倆騙了!”


    火焰中,替身落下淚來,他失落無比:“原來我真的是一頭怪物,而不是針金。紫蒂,你為什麽騙我,為什麽騙我?”


    “不!不!!”紫蒂猛地驚醒,上半身陡然坐起。


    帳篷內光線昏暗,營地裏一片安寧。


    “又做這種相似的噩夢了……”紫蒂喘息良久,心跳漸漸平緩下來。


    “我不應該再逃避了!我應該告訴替身一切真相。”


    “除此之外,我還得為他做一些事情。”


    紫蒂從皮包中找出了一管藥劑。


    藥劑粘稠漆黑,如果在晃動過程中仔細看,還能看到黑油中有一抹邪惡的紅芒。


    她從戰販那裏得到的,可不僅僅隻是替身。


    這管獸化藥劑也是其一。


    看到這管藥劑,紫蒂又猶豫了。


    她已經為此猶豫多次。


    但這一次,她終於下定決心:“和你比起來,其他人都不重要,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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