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光,映照在這片山坡上。


    山坡一處較為平緩的地方,搭起了一個草棚。


    草棚中躺著大個子,這就是他的住處。山穀中的岩洞不是沒有大的,但大個子睡覺打唿嚕,在岩洞中迴蕩,會造成很大的噪音。


    所以,在越來越多的人表示抗議之後,老船匠便主動帶著大個子住到這裏來。


    針金、蒼須和藍藻三人來到這裏,老船匠遠遠就跑來恭迎。


    “壞人!”大個子縮在草棚中,對著針金齜牙,露出兇惡的神態。


    “閉嘴,你這個笨蛋。”老船匠怒罵,“你要感謝針金大人,是他維護了你,你這個蠢貨,快說謝謝!!”


    大個子懵了,齜牙咧嘴的兇惡神態也做不下去,他撓了撓頭,看到老船匠對他持續瞪眼,他很疑惑也很委屈:“可是爸爸,他打我!”


    老船匠搖頭:“他打你是對的。”


    大個子更懵了,他也搖頭:“打我,不對,這是不對的。”


    老船匠冷哼一聲:“我有沒有打過你?”


    大個子愣住,他的腦海中立即迴想起無數的場景。


    很小時候,他就食量很大。


    船上物質有限,他經常挨餓。


    累了一天的船匠,隻想要倒在船上死死睡上一場。


    但當他迴到自己的住所,他傻眼了。


    艙室一片淩亂,還是嬰幼兒的大個子還在繼續翻箱倒櫃。


    “你在搞什麽?你這個小混球!”


    “啊,你把我的煙草都吃了?你這個笨蛋、笨蛋!”老船匠對他的屁股一陣猛拍。


    大個子:“哇哇哇……”


    深夜。


    老船匠被痛醒。


    “你咬我幹什麽?你這個蠢貨,我不是女的,這裏沒有奶!”


    受傷暴怒的老船匠對準大個子那時候還小的小屁股墩又是一陣猛拍。


    大個子:“哇哇哇……”


    等到大個子長大一些。


    “好了,記住了嗎?甲板就是這樣擦的,用抹布,還有水。水不夠了,就去船邊打水。用力幹活,船上不養廢物的,你明白嗎?”船匠再三叮囑道。


    大個子點點頭:“爸爸,你就放心吧。”


    “你究竟幹了什麽?我的神呐!”半天之後,船匠看著到處裂縫,甚至有破洞的甲板,雙手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差點要發瘋。


    大個子蹲坐在一旁,很疑惑:“爸爸,是你讓我‘用力’幹活的呀。”


    船匠仰頭閉眼,深唿吸一口氣,然後走到大個子的麵前,舉起拳頭。


    砰砰砰。


    “哇哇哇……”


    一場接舷戰剛剛結束,鮮血在甲板上流淌。


    船匠給大個子包紮傷口:“都說了,不要悶頭猛衝,你這個蠢貨!”


    “可是他們打爸爸!他們是壞人!”大個子反駁道。


    “你還學會頂嘴了!”船匠怒瞪大個子,“該死的,藥不夠了。血止不住!該死的,該死的。”


    “爸爸,不要著急,我不痛。”大個子安慰道。


    “你給我閉嘴!”船匠下意識地一巴掌拍在大個子的頭上,剛出手,他就意識到不妥,連忙收迴大半力道。


    船匠的艙室緊閉。


    大個子蹲在門外,百無聊賴地盯著一隻飛蟲。


    飛蟲在大個子的麵前嗡嗡飛轉,而艙室內則傳來男女喘息打鬧的聲音。


    “你這個死鬼……”


    “嘿嘿,夫人,別看我樣子老,其實我很有勁的!”


    “呃……啊……呃……啊……”


    砰。


    艙門被大個子一下子撞開。


    “爸爸!”大個子大喊。


    “呀——!”女子尖叫。


    船匠大怒:“你幹什麽!!不是說了嗎,不管你聽到任何動靜,你都不要動。”


    “可是爸爸,我聽見了,你好像受傷了。你在不斷喘息,你累了!你要不行了!”


    船匠鼓瞪起眼珠子:“不行了?!”


    他眼角直抽搐,直接從床上赤腳跑下來,抬起腳就對大個子不斷猛踹:“你說我不行了?你說我不行了?!”


    大個子哇哇大叫,抱頭鼠竄。


    迴到現實。


    看到大個子在發呆,船匠又重複了一句:“我是不是打過你?”


    “打過,很多次。”大個子老老實實地道。


    “我打你,但我真正傷害過你嗎?”船匠繼續道,“沒有吧?所以這樣的打,和其他的打是不同的。這樣打你,是愛護你。明白嗎?”


    “沒有針金大人打昏你,你會造成更大的破壞,更大的麻煩!”


    “大人打你,是為你好,懂了嗎?”


    “大個子不明白……”大個子搖頭。


    “嗯?!”船匠瞪眼,並且舉起了拳頭。


    大個子連忙點頭:“明、明白了。”


    “好了。”看到船匠穩定了場麵,針金微笑,“看到你們很有活力,這很不錯。”


    說著,少年領袖看向了蒼須。


    蒼須點點頭,走進草棚。


    船匠喊道:“不要動。”


    大個子就一動不動,任由蒼須圍觀、拿捏。蒼須還招手,讓大個子低下頭。


    大個子當然不會這樣做,但船匠很快就下達命令。


    蒼須掀開大個子的眼皮,仔細看他的瞳孔。又通過船匠讓大個子張開嘴,忍住難言的腥臭怪味,看大個子的牙齒。


    如此觀察了許久,蒼須退出草棚。


    迴到針金身邊,老學者搖頭:“大人,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盡管說,誰都知道你不是醫師。”


    老學者道:“很明顯,大個子身上不少體征,表明他擁有著巨人血脈,他是一個混血兒。有關巨人的血脈很稀薄,似乎也很低級。大人您知道的,許多巨人本身就智力堪憂。或許正是因為這份低級巨人血脈的拖累,讓大個子始終沒辦法像常人那樣聰明。”


    “他的瘋病成因,我無法查探到。但我懷疑,這可能和他的腦袋有關。如果能打開他的腦殼,解剖下來,有可能我會發現原因。”


    蒼須這話,頓時讓船匠一驚。


    但好在針金立即開口:“別動不動就提解剖,我明白了。大個子這幾天就好好休息,不要去工作了。我們先迴去吧。”


    船匠連忙恭送。


    迴去的路上,針金問蒼須:“你覺得大個子該怎麽處理,比較好呢?”


    蒼須分析道:“大個子是很有價值的。雖然說他消耗的食物比較多,但幹的活更多。他的功勞苦勞都很多。有時候很多工作,大個子能完成的很好,而其他人要完成同樣的工作,消耗的時間會很長,甚至還可能失敗。”


    “大個子發瘋,雖然造成了破壞。但統計下來,因為大人您及時出手製止,這些損失並不大。許多人的確受傷了,但並沒有人死亡。”


    蒼須的分析帶著他一貫的冷靜和理智。


    針金這時迴首看向身後的藍藻:“我比較好奇,大個子發瘋力道兇猛,對船隻有很大的威脅。為什麽豬吻號一直允許他留在船上呢?”


    藍藻沉默了一下,這才道:“主要原因應該是老船匠吧。他上船的時間比我早得多,我也是聽很多人講,才知道老船匠為了養育他這個兒子,付出了很多很多。”


    “主人您也看到了,老船匠的本領高超,尋常人可製造不了海船。”


    “當然,因為我們一直對大個子保持防備,當位於在大個子身邊的時候,我們都提心吊膽。這讓發病時候的大個子造成的損害降低很多。”


    針金微微皺眉:“但我看到,受傷的人中包含了數位船員。”


    “是的,主人。大個子自從登上這座海島之後,就從未發病過。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並且船員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生存,如何逃出這裏。忽略掉大個子的危險也很正常,這其中就包括了我。”


    藍藻繼續道:“事實上,為了保護船隻,對抗大個子發病的隱患,船長重金購買了一件魔法道具。能夠在一定時間裏保護船艙、甲板,大個子摧毀不了。”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藍藻說到這裏,語氣有些遲疑:“我們懷疑,大個子發病,還有示警的作用。每當危險來臨,大個子就要發病。”


    “哦?”針金、蒼須都微微頓足。


    蒼須懷疑道:“我們一路走來,遭遇了多少次的危險,大個子都沒有發病過啊。”


    “這準確嗎?”針金微皺眉頭。


    “並不準確。”藍藻慚笑道,“事實上,我們也不能肯定。”


    “但一年下來,的確會有那麽幾次,當大個子發病之後不久,就會降臨暴風雨,或者狂風巨浪。”


    蒼須追問:“那麽大個子一年會發病多少次?”


    “二十次?三十次?”藍藻搖頭,“我們沒有統計過。”


    蒼須笑了笑,老學者微微搖頭:“深海的氣候,很多時候就像是戀愛中的年輕女孩的脾氣和心情,是摸不準的。”


    “不過,船員們生活在狹小的船艙中,每天都要繁重的工作,每天都麵對一望無垠的大海,壓力很大,任何的東西都能拿來寄托。所以,一般海員們的信仰比陸地上的人更加虔誠。”


    “大人,請允許我告退。”


    “去吧。”針金點點頭,他知道蒼須調度統籌的工作,其實很繁瑣,任務量也很大。


    和蒼須分別,主仆二人又趕去傷員待的地洞,去慰問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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