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班的敘述很清晰,他把針金看做是神明安排拯救他們的英雄的心理印象,產生的也很自然。


    針金保持沉默,心中被木班最後的話大大觸動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那我為什麽每一次禱告,都沒有迴應呢?”


    “身為聖殿騎士,不應當時刻受到聖明大帝的注視嗎?”


    “難道說……對我祈禱的不迴應,正是聖明大帝的安排嗎?”


    “或者……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聖明大帝對我特意的考驗嗎?”


    “我心中的魔核,也是考驗的一部分內容?”


    “等一下,你是說在幾天前,你們被傳送到了這裏?”蒼須也在一邊旁聽,此刻發問。


    “是啊。準確地說,就是五天前。”木班迴答道。


    蒼須和針金對視一眼。


    他們都沒有懷疑木班的話,畢竟如果在這點上撒謊,很容易就能識破。這裏還有這麽多人呢。


    當然,也不排除所有人共謀,統一口徑。


    但這個可能性不大,最關鍵的是,在這點上撒謊毫無利益可圖。


    “唉!”蒼須歎息一聲,“沒想到我離開之後,營地裏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針金麵色平靜:“這很正常。你我都體會過,眼睜睜地看著食物耗光,或者在死亡的壓力下,人往往會被逼瘋,陷入歇斯底裏之中,做出有違平常的舉動。”


    藍藻被這話觸動,他微微垂下眼簾,捏著刀柄的手因為用力過猛,出現了青筋,他一直平穩的唿吸也變得紊亂。


    “而一位真正的領袖,不應該被自己的私欲吞沒,成為吸食下屬生命和血液的寄生蟲。大副已經得到了他應有的下場。”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在探索隊神秘失蹤之後,親自率領第二隻探索隊進入雨林,為大家尋找更多的食物和水。這才是領袖應該做的事情。”針金繼續說道。


    藍藻就站在針金的身後,看著少年騎士的後背,他晦暗的眼眸又亮起來,唿吸也重新變得平緩。


    當著所有人的麵,蒼須大聲地稱讚道:“我的大人,我毫不懷疑您踐行這一切的決心。您的勇武,您的美德,都是讓我們團聚在你身邊,聽您一切號令的緣由。這座海島是魔鬼之地,充斥著磨難和艱險。木班說的沒錯,您就是神明派遣下來,拯救我們的英雄!”


    “隻是針金大人,現在我非常擔心一件事。”


    “細索、老船匠等人前去砍伐木材,到現在都沒有迴來。”


    “哦?”針金蹙眉,看向木班,“他們走之前,約定是什麽時候迴來?”


    木班看了看天色:“按照約定,他們應該已經在十五分鍾之前迴到營地的。”


    “不會他們也遭受獸群的攻擊了吧?”木班的臉上浮現出憂色。


    “放、放心吧,有傻、傻、傻大個在呢。”肥舌道。


    黑卷搖頭,沉聲道:“傻大個雖然有巨人血統,生命層次也到達了黑鐵級別。但他隻憑蠻力,沒有修行過任何的武技。要是碰到剛剛那頭撞毀木屋的白銀級犀牛怎麽辦?哪怕沒有白銀魔獸,一群蝠猴圍攻,也會讓傻大個麵臨生命危險。”


    生命層次的高低並不代表勝負。


    “針金大人,還有一點我非常在意。”蒼須繼續道,“蝠猴群還有那頭白銀犀牛,究竟為什麽攻擊營寨呢?”


    “五天前,他們被傳送到了森林,開始修繕這片營地。五天的時間裏,他們在剛剛遭受了獸群攻擊。”


    針金眉頭皺得更深:“蒼須你的意思是,如果這片營地侵占了獸群的領地,它們應該在第一天或者第二天,就發動進攻。拖延到第五天才攻擊,這的確很奇怪。”


    “而且。”蒼須接著道,“為什麽白銀犀牛會和蝠群一同攻擊這裏呢?這是兩種不同的魔獸。而且白銀犀牛衝撞了木屋之後,就離開了營地,這個舉動很不自然。”


    “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是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它們受到人為的操縱。”


    “人為操縱?”其他人聽了這話,不禁麵麵相覷。


    “難、難道對方,有馴獸、獸師?”肥舌問道。


    蒼須沉聲道:“也不一定需要馴獸師。其實野獸,哪怕是魔獸,大多數都是智力低下的。隻要熟知習性,就能夠利用。比如我們利用高等高等魔獸的糞便放置在營地周圍,就能驅趕低等魔獸。又比如我們釣魚時采用魚餌,這些不都是影響這些野外生命的行為嗎?”


    聽到這裏,紫蒂臉色微變,心中生起一股寒意。


    她看向針金,叫道:“大人,那個甲片……”


    她剛剛開口,針金就已經取出了甲片。


    “你們當中有誰穿戴了這種材質的盔甲?”針金也意識到了什麽,急聲詢問。


    木班搖頭:“如您所見,我的大人。這是一種上等的精鋼,我們這些人可用不起這種高等貨色。我們的戰士,大多數都穿皮甲。即便有,也是半副鐵甲,沒有這種鋼甲。”


    “啊、啊、啊!是、是、是他!”肥舌忽然叫起來,滿臉驚惶之色。


    “他是誰?”針金眯起雙眼,立即追問。


    “他、他、他,就、就、就是……”肥舌越是緊張,就越結巴。


    “就是鬃戈!”黑卷接過他的話,也是一臉緊張,“整艘船上,也就鬃戈有這樣的上等的戰甲。我看過他穿戴多次,擊敗傻大個的時候,他就穿戴的精鋼盔甲。這應該就是他身上的盔甲的殘片!”


    “不可能。”木班否決,“鬃戈怎麽會在附近?我們已經甩掉他了。”


    “不,你們是被傳送過來的。”紫蒂眼中精芒爍爍,“你剛剛不是說了嗎?鬃戈追擊你們,你們忽然被傳送。鬃戈這一夥人也有可能被傳送。”


    針金手指摩挲著碎甲片,麵色凝重。


    一切的線索表明,鬃戈這一夥追兵也被傳送過來了。


    針金之前看到的痕跡,是鬃戈這夥人留下來的。他們之所以打掃了戰場,防備的對象應當就是細索、木班這夥人了。


    “一定是鬃戈!”黑卷忽然斬釘截鐵,“蝠猴群還有白銀犀牛,也是鬃戈他們引誘過來,強攻我這片營地的。”


    蒼須微微一愣:“你有什麽依據嗎?”


    “哼!別忘了,他是一個半獸人。他和野獸之間肯定有聯係,他肯定有方法能夠影響獸群。”黑卷道。


    針金微微搖頭:“獸人、半獸人的血脈,的確能和野獸親近,但這並不能證明鬃戈這夥人就是暗算營地的兇手。事實上,船長屍體上的貫穿性的傷口,也不足以指證鬃戈就是殺人真兇。”


    “大人。”黑卷撫胸,向針金彎腰一禮,“您不愧是一位聖殿騎士,時刻秉持著公正公平的精神。但我懷疑鬃戈,並不是毫無依據的。”


    “他受過嚴格的戰鬥訓練!”黑卷接著道。


    眾人麵麵相覷。


    黑卷又道:“每一位傭兵,或者每一位水手都受過戰鬥訓練。我說的這種戰鬥訓練,不是這種普通的訓練,而是軍事訓練。”


    “相信我,我敢肯定他曾經在軍隊中服役過。隻有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並且在軍隊中服過役,他的身上才會有那樣的一種軍人的氣息,這點我最清楚不過了。”


    “鬃戈這個人修為是黑鐵,他的身手很厲害。我親眼目睹了他三拳兩腳就擊敗傻大個的整個戰鬥過程,非常幹淨利落。他充分發揮出了自己的力量!”


    “最關鍵的是,在這座海島上,我們不能運用鬥氣和魔法,戰鬥的時候隻能憑借武技和身體本身的力量和敏捷。”


    “鬃戈身手有獅人的血脈,他的力量、速度、耐力等等,都高出我們純血人族一大截。憑借他那身上等戰鎧,他甚至硬抗住了傻大個的樹幹橫掃!”


    “諸位,不妨仔細想想吧。這樣的一個強者,為什麽不繼續留在軍隊裏麵?任何一個軍隊,隻要有可能,都不會放過這樣的精銳吧?隻要安心服役,他的前景很光明!除非他犯下了重大的過錯,讓軍隊知道他是一個狡詐邪惡之徒,這才被軍隊驅逐。”


    黑卷這番分析的確有些道理,木班、肥舌等人聽了都不由微微點頭。


    事實上,在這個時節乘坐豬吻號,冒險去往荒野大陸的人,都不能平常看待。


    他們大多數是在聖明大陸混不下去,或者生活不如意的人。他們不顧生命的危險,就是想要從戰爭中得到機會,獲取收益。他們是冒險家,也可能是罪犯。


    比如白芽,他需要成為一名騎士。


    比如蒼須,他是一個通緝犯。


    哪怕是針金,他也是肩負著複興家族的使命。


    針金摩挲著劍柄,陷入思考之中。


    從木班、黑卷的敘述,以及從肥舌恐慌的神態,都看得出鬃戈的厲害。


    鬃戈是獸人和人族的混血兒,半獸人的身份在人類社會中並不吃香。更準確地講,是飽受歧視。


    然而到了海島上,半獸人的身份讓鬃戈的戰力凸顯出來。


    “如果不變異,我恐怕戰勝不了鬃戈。”


    “變異才有勝算。但變異又不能被人看到,一旦使用了心中魔核,就得保證鬃戈一定會死!”


    針金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他用不了鬥氣,向神明祈禱又沒有迴應,得不到神術加持,隻能依靠自己身體的力量。


    他連自己究竟是什麽修為都不清楚,身體素質雖然遠超常人標準,但力量、速度等等也就這樣。


    如果不是心核,不是有那麽一些運氣,不是針金頑強的毅力,針金早就死了。


    “所以,我這一次的對手,不是什麽魔獸,而是人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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