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裏金娜用了3000次,將這個本應該無限趨向於50%正確率的拋硬幣遊戲提高到了60%的勝率,拋硬幣雖然簡單,但連拋幾千次上萬次,就是對精神和體力的巨大考驗,別的不說,讓普通人連拋3000次硬幣試試?恐怕大拇指都會淤血。


    對於受試者而言,如果是那種自暴自棄的猜法也就罷了,但如果是認真地對待每一次猜測,精神上更是極端的折磨,不亞於連續做幾個小時的數學題。


    雖然數學題複雜困難,猜硬幣貌似簡單輕鬆,但很多人低估了“無限重複”對於精神的折磨,就像是那種把自願者關在一個沒有任何娛樂、沒有任何顯示時間的設備、不能洗澡、三餐不定時的房間裏的挑戰遊戲,看似簡單,但實際上沒有幾個人能在房間裏待滿一周。


    可是,無論是一開始的連猜連錯,還是現在的正確率曲線持續上揚,都無法令兩位軍官和帕辛科娃將軍臉上的表情有任何變化,就仿佛戴了一副呆板的麵具。


    第5000次。


    綠色計數器=3404


    紅色計數器=1596


    隨著軍官第5001次將硬幣高高拋起並落下,銀色弧線在馬裏金娜的眼裏突然像是學會分身術似的,從一條變成三條,並且三條弧線還在如跳舞般互相糾纏。


    馬裏金娜頭暈眼花,身子一晃,往椅子下栽倒。


    令人以為已經石化的帕辛科娃將軍上前一步,點了一下她的肩頭,沒有讓她倒在地上,而是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她掙紮著想直起身體繼續猜,但渾身冷汗淋漓,已經虛脫了。


    軍官簡單掃了一眼計數器,算出目前的正確率有68%,超過了2/3。


    “今天的測試到此為止。”拋硬幣的軍官宣布道。


    “我……我還可以猜……還沒到1萬次……”馬裏金娜虛弱地說道。


    “今天不用再猜了,你可以迴去休息了。”軍官站起來結束錄像,將錄像文件上傳至服務器。


    “我通過測試了?”馬裏金娜忐忑地問道。


    “你通過了今天的測試。明天還有新的測試,迴去好好休息。”軍官說道。


    馬裏金娜稍微安心,起碼安然度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還有什麽樣的測試在等著自己。


    在測試過程中,帕辛科娃將軍沒有做任何幹涉,也沒有對測試結果提出異議,軍官宣布今天的測試結束之後,她就轉身離開了隔間,表情依然沒有變化。


    馬裏金娜很失望,她以為自己能通過測試,會令將軍至少露出一個鼓勵性的笑容,不過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改變命運,就決不會放棄,除非自己被宣布不合格。


    離開隔間前,她看了一眼計數器,在測試的後半段,她就沒再看它,因為她不想分心、不想心態受到影響,盡管她隱約感覺出自己的正確率越來越高,但高到什麽程度,直到她現在看了計數器之後才知道。


    竟然有2/3的正確率?


    這個結果如一針強心劑,令本已虛脫的她精神一振,弱小的信心也大大增強,甚至有些沾沾自喜,難道不應該高興嗎?這可是本應徘徊在50%正確率附近的遊戲啊,但這個不錯的成績,為什麽將軍沒有一點兒表示呢?


    其實,這個成績在將軍和兩位軍官的眼裏還不錯,但也僅僅隻是不錯而已,僅僅隻是提前合格的程度。


    隻要測試次數夠多,正確率應該無限趨近於50%。


    1萬次夠多麽?夠多,也不夠多。


    但隻要測試人數夠多,什麽樣的妖魔鬼怪都可能出現。


    1萬人夠多麽?夠多,也不夠多,畢竟有“機率”這個問題的存在,哪怕把鍵盤給無數隻猴子讓它們打字,也可能會一隻猴子打出莎士比亞全集。


    她們見過在拋硬幣測試中正確率超過80%的神奇成績,但隨即在第二天的測試中一敗塗地,因為光是拋硬幣,並不能證明受試者到底是天賦異稟還是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


    第二天。


    帕辛科娃將軍再次出現在同一個隔間裏。


    馬裏金娜已經坐在昨天同一個位置,昨天那兩位軍官正在設置攝像機,將軍沒有幹涉她們,站在角落裏旁觀。


    今天馬裏金娜的氣色比昨天稍好一些,她努力露出笑容向將軍點頭致意,但將軍冷漠的沒有視而不見,沒有迴應。


    攝像機開始錄像之後,兩位軍官迴到座位上,拋硬幣的那位軍官對著攝像機說道:


    “受試者:達裏婭·馬裏金娜。”


    “測試項目:心靈感應。”


    “測試序列:第二項。”


    有了昨天的經驗,馬裏金娜大概已經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麽,雖然不可避免地緊張,但她已經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思想準備。


    拋硬幣的軍官今天沒有拿出硬幣,而是從白大褂的兜裏掏出四張撲克牌,正麵向上,並排放在桌子上,分別是:


    紅桃a,方塊a,黑桃a,梅花a。


    “四張撲克,我會隨機抽出一張,背麵向上放在桌子上,你來說出它的花色,測試次數1000次起,每次你有5秒時間說出答案,超時算錯。”


    這就是全部規則,跟拋硬幣一樣簡單至極,軍官隻用一句話就介紹完了。


    “測試開始。”


    軍官說話時,就已經將四張撲克收起來,拿到桌麵之下,雙手簡單地洗牌,然後抽出一張背麵向上放於桌麵上。


    猜花牌與昨天的猜硬幣很相似,馬裏金娜已經明白了規則,她盯著撲克牌的背麵,並不奢望背麵有什麽暗記之類的,猶豫了一下說道:“紅桃a。”


    軍官翻過撲克牌,是梅花a。


    另一位軍官按下紅色計數器,錯誤次數變成1。


    猜了幾次並注意觀察撲克牌背麵之後,馬裏金娜知道和昨天一樣,這隻是單純的猜謎遊戲,沒有任何花招和作弊的可能性。


    實際上,就連負責發牌的軍官,她在掀開撲克之前,自己都不知道牌麵的花色,她放在桌麵下的雙手是完全隨機洗牌,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馬裏金娜的臉上,刻意不去感受洗牌的過程。


    如果昨天拋硬幣的結果應該無限趨近於50%,那麽今天猜花牌的結果應該無限趨近於25%,但實際上受試者的正確率普遍不足25%,基本上隻有15%至20%,因為在猜測過程中,受試者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心理因素影響,上一次方塊a猜對了,下一次往往就會從其他三張裏猜,但每次猜測之間都是獨立的,上一次是方塊a,下一次還可能是方塊a,甚至出現連續十幾次都是同一張牌的情況也是有的,而這往往會令受試者精神崩潰。


    拋硬幣連續十幾次都是正麵或者都是反麵的情況,大部分人覺得無奈而可笑,但可以接受,但同一張牌連續出現十幾次,人們心裏就難免產生想法,比如懷疑測試者是不是在故意耍詐,情緒激動之下甚至可能暴跳如雷或者產生攻擊行為,而這樣的受試者就會被直接判為失敗。


    即使受試者了解過概率問題,知道每次的猜測過程都是獨立的,但知道歸知道,光是知道,腦子裏的想法就能不受影響了?


    可以說,無論是猜硬幣還是猜花牌,除非是受試者完全不在乎勝負,就像在賭場上拿別人的錢在賭博,否則都會對受試者的心理健康產生負麵影響,甚至可能令他們整個後半生每當迴憶起此事,都會悔恨交迭,隻有極少部分人可以堅強地挺過來。


    第100次。


    綠色計數器=18


    紅色計數器=82


    正確率18%。


    馬裏金娜像是魔怔了一樣,她雙手抱頭,指甲狠狠地掐著頭皮,雙眼都快瞪成鬥雞眼了,死命地盯著桌麵上的撲克牌背麵。


    直到100次之後,她才勉強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把自己從連猜連錯的深淵中拉迴來,方法還是不去關注綠色計數器,不關注帕辛科娃將軍,不關注一切外物,忘掉自己身在何處,隻專注於撲克牌本身,在腦海裏想象撲克牌正麵的花色。


    不論是昨天還是今天,測試都不隻是挑戰受試者的天賦,還包括受試者的精神與意誌力。


    馬裏金娜出現在這個隔間裏並非偶然,人販子的走私船被截獲後,她與其他適齡少女就被帶到了這裏,過了一小段時間的集體生活,就是在昨天之前的那15天,她們沒有什麽特別要做的事,每天就是吃飯、睡覺和玩自己感興趣的遊戲。


    供她們選擇的遊戲,包括智力遊戲、競技遊戲、生存遊戲、搏擊遊戲和棋牌遊戲等等,在她們遊戲的過程中,一直在被暗中觀察,如果誰在某項遊戲中表現出卓於常人的天賦,就會被帶到隸屬於戰略火箭部隊的第43號獨立科學試驗站進行測試。


    馬裏金娜在抽鬼牌的遊戲過程中被首次關注,她和女生們玩抽鬼牌的時候,在大部分時候都可以避開鬼牌,成為最後的勝利者,而那也是她極少數露出笑容的時候。


    測試人員要求她們戴著可愛的麵具抽鬼牌,隻露出眼睛,她們以為這是為了好玩,但其實是為了避免她們通過察言觀色來取勝,那就失去了遊戲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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