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

    就像那年一樣,我抱著她已經冰冷的身體,同樣的她臉上沒有一點兒痛苦,很安靜。那麽多年以後我竟然又一次抱著她女兒已經冰冷的身體。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玩笑,要我親眼看到我愛的兩個人從我身邊離開,這很殘忍,不是嗎?我甚至不知道什麽才是痛,什麽才是流淚。

    那一年她的離開讓我不知所措,這一年她的女兒的離開再一次讓我不知所措。我以為那麽多年過去以後我會忘記這一切,會那麽努力地忘記她。就算是再看到她的女兒的時候我還是很平靜,就算是再發生什麽事我也不會那麽不知所措。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能讓自己相信這是真的,楚尋走了。這好像在開玩笑,我說了那麽多的玩笑。我不知道原來她的生命就是一個玩笑,隻是她是她,楚尋是楚尋,楚尋的生命不是一個玩笑。楚尋是那麽的堅強,是那麽的勇敢,是那麽的想用力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應該的,真的不應該的。是不是堅強的人都不會得到上天的僻佑,是不是那麽堅強的人永遠隻會痛苦?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我還是沒有資格去救她?

    我什麽也不敢說了,我還沒有告訴楚尋我不是他舅舅,我隻是一個曾經喜歡她母親的男人。我還沒有告訴楚尋,我一直都很愛她的母親,一直,一直,隻是沒有保護好她的母親。我沒有告訴楚尋我一直在那麽努力地保護她,那麽努力地想讓她快樂。隻是現在卻看到楚尋的離開,我有時就在想,要是我能再努力一下是不是就可以讓楚尋不那麽痛苦,不那麽難過?命運不是很公平的嗎?為什麽讓楚尋沒有得到過什麽就要她離開?

    我永遠記得見到楚尋的時候,我是怎樣的吃驚。她就像是她母親的影子,真的就是。雖然她與她母親有著那麽多的不一樣,但骨子裏的那些東西永遠是相同的,永遠不會改變的。她還是那樣的宿命,那樣的爭不過命運的安排。不是她不堅強,而是命運不想讓她堅強。

    夏琳珞:

    我每個人都會在自己的一生中遇到想要保護的人,不管那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我不知道其他的人有沒有遇到過,我遇到過。那個人是楚尋,她是一個怎麽也不會讓人去忽略她的人。我沒有放棄過保護她,雖然我有離開過,雖然我有那麽不負責任的離開過。但我一直在想她,一直在想她過得好不好。一直在想怎麽樣才能讓她不那麽難過,怎麽樣才能不讓她受到那麽多的苦。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辦法。可是我的辦法還沒有想出來,她就先走了,永遠不會再迴來了。

    那一年去香港的時候我看到她眼裏的淚,我知道她一直在擔心,擔心我們是不是會像聖一樣走了以後不會再迴來了。會不會不要她了,會不會不會再和她做朋友了。她一直在擔心,一直。後來收到她的信的時候我哭了,哭了好久。楚尋一個人在崇壢是不是過得不好,是不是又有人欺負她。我都不知道,我隻能在香港替她擔心。一直在做沒有用的努力,我想讓她沒有痛苦的過下去。隻是我沒有做到,楚尋走了。

    我一直不相信楚尋會自殺,她跟我說過,不管怎麽樣,她一定會活下去。哪怕會覺得人生沒有什麽意義,哪怕所有人都不再理她。她也一定會活下去,不會離開。現在她都已經有人di duo ,她是不會離開的。

    楚亦說這件事很奇怪,我發誓一定會把真相找出來。

    楚尋,這個女子一直都帶著神秘。我看不透她,卻永遠的想保護她。

    展臣清:

    楚尋出事了,我知道的時候楚亦已經把楚尋從醫院帶出來。現在她正安靜地躺在教堂的棺材裏,神色平靜沒有一點兒痛苦,我都有些不敢認她了。我記得上次我離開她的時候,她笑著堅強地對我說會好好的把di duo 撫養長大的。那個笑是高中畢業以後尋笑得最開心的一次。高中以後尋再也沒開心過。

    我想不通尋為什麽要吸毒,這似乎是一條不歸路。楚亦和琳珞說這件事一定有內情,我不敢往下去想。我怕真相會讓人難過,會怕真相讓我們都悔恨一生。

    記得那次我問楚尋記不記得一個在櫻花林裏迷路的男孩。尋說她記得的時候我很開心。她沒有記忘記我的,她沒有忘記。可是我什麽都不能說,我不能說我就是那個男孩,我不能對她說我愛她。她身邊有聖了。我不能那麽殘忍的把尋從聖的身邊奪走,我不能那麽自私。

    可是如果可以讓時間倒迴到那一年我認識楚尋的時候,我會大聲對她說尋我喜歡你,我不會再去想那麽多。我不會想聖的話,不會再顧慮聖,不會那麽膽小,不會就那麽放棄楚尋。隻是沒有那麽多的如果,楚尋已經走了,再也迴不來了。而不會有人知道我就是那個男孩,我就是那個一直愛她,一直想讓她幸福的人。

    可是一切能從頭來嗎?

    聖從高架橋上摔下來,車完全報廢了,他的頭部受到了嚴重的創傷。醫生說活下來是一個奇跡。聖他創造了奇跡,他是活下來了。隻是聖忘記了很多事,他忘記了楚尋,忘了和楚尋九年的感情,完全忘了,一點兒楚尋的痕跡也沒有留下,徹底把楚尋從他的一生抹去。聖忘記了和楚尋有關的所有人,包括我。醫生說這叫選擇性失憶,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也可能明天就能想起來。這好像是一個很大的笑話,很大的笑話,很好笑的,不是嗎?我感覺很好笑,聖忘記了楚尋,楚尋走了。他們是沒有什麽難過了,可我呢,可那麽多愛他們的人呢?他們怎麽辦?隻有哭嗎?

    我去看過聖了,他躺在病床上。眼神有些迷茫,他問我是誰,我說我是展臣清。聖搖搖頭,抱歉地笑了笑說:對不起,我出了一場車禍。可能忘記一些事情了,真的很對不起,

    琳珞哭了,她緊緊地抓著我的手。那麽用力,我知道琳珞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可又能怎麽辦,聖都已經成這樣子了。

    這場走了那麽久的感情突然一下子停了不來,沒有結果。

    楚尋被楚亦帶迴了櫻花坳,她迴去的時候正值櫻花盛開,漫天的櫻花瓣飛舞,那個場景是楚尋很熟悉的,可她再也看不到了。

    那個地方是楚尋長大的地方,也許在那裏楚尋會很開心,她隻是想有個人關心她。

    展臣清帶著di duo迴了巴黎。

    七年以後,櫻花盛開的時節。展臣清迴到了櫻花坳,他來到櫻花林的深處,那裏有一座墳墓,上麵有一張年輕女子的照片。沒有笑容,隻是眼神異常的清晰,看到的隻有安靜。展臣清靠著墓碑坐下,“尋,過得好嗎?我在巴黎的學業早就完成了,現在我是設計師,很厲害吧。di duo已經上學了,這小子很聰明,把我媽和我爸哄得很開心。他也很懂事,他從來都不問他的媽媽去哪兒了。可我知道他還是想媽媽,他在睡夢中常常喊媽媽。我沒有辦法告訴他這一切,我害怕他受到傷害。

    聖,他現在過得很好,那場車禍對他來說可能是好事,他的眉頭不再皺在一起,他的笑容也多了起來,不再是那年那個背著包一臉疲憊站在我家門口的男孩了。也許他忘記你是你所希望的吧。對了,聖要結婚了,對方不是林宿,而是一位很嬌小的女孩子,很漂亮,也很溫柔。你不要不高興,我隻是想告訴你。

    林宿她瘋了,在你出事沒多久,突然之間就瘋了。已經好幾年了,沒人知道她為什麽瘋了。她嘴裏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她在給誰道歉。

    楚亦和琳珞一直在查你的事,可是查到最後他們就不再往下調查了。楚亦說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我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奔似乎知道你已經走了,那年準備送你迴崇壢的時候奔突然瘋了似地往外跑,撞倒了許多人,甚至還把試圖抓住它的人給咬傷了。我和楚亦跟著它來到了一座教堂,它趴在門口一直不肯走。就那麽看著裏麵,一直喔喔地叫著。當我和楚亦看到那個教堂的時候驚呆了,你知道嗎你出事以後楚亦就是把你留在那座教堂。我不知道奔是怎樣知道你在那裏,它一直看著裏麵,不肯走。楚亦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奔拽上車,我記得車子離開的時候奔扒著車子的玻璃拚命地叫,我以為隻有人的聲音才會有那麽淒慘,奔的聲音讓我哭了。你知道嗎,它知道你走了,永遠都不會迴來看它了,永遠都不會再疼它了。

    迴到家以後,奔不吃不喝,趴在地上。

    後來送你迴去的時候我把奔帶迴崇壢,它已經有一星期沒有吃飯,沒有喝水,甚至連叫都沒有叫過,就那麽一直趴在地上。我以為奔已經活不下去了,但是車子剛迴到崇壢奔像是活過來一樣,瘋狂地在櫻花坳裏跑。再後來我們找奔的時候它已經不見了,我們找了許久都沒有看到它。

    它是真得很想你吧,知道你留在了崇壢再也不走了,所以選擇也留下,陪你。

    再後來,聽常來櫻花坳的人說奔在櫻花坳裏出現過,它一直守著那座墓。

    外婆還好,搬到上海以後楚亦就沒再讓外婆迴過崇壢。楚亦說外婆迴去隻能更傷心,所以還是不要迴去的好,。對了,外婆最近迷上了養魚,可她老是把魚撐死。三天兩頭的讓楚亦去買魚,搞得楚亦現在一聽到魚就很頭疼。

    楚亦還是沒有想結婚的念頭,外婆見麵就念叨楚亦什麽時候帶個女朋友迴來。我姐還是在追楚亦,雖然楚亦沒有答應她,可我還是看到琳珞從楚亦的公寓裏出來,也許兩個人在一起了吧。

    我們一直沒有告訴外婆你的事,而且外婆的記憶力越來越差,她已經記不住我是誰了,還好,外婆還忘記楚亦。隻是她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外婆說楚尋為什麽還不迴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誰也不敢說些什麽,隻是說尋你出遠門了。工作很忙,忙到沒有時間迴來。

    我很想你,一直在想你。尋,你迴來看看我,好嗎?我很想你,很想你的。

    我走了,以後再來看你,到時我帶著di duo來。你要好好的。以後再告訴di duo吧,告訴他他的母親是一個很堅強的人,是一個永遠也不會說放棄的人。告訴他,他的母親是一個很偉大的人,他的母親是那麽的美麗。

    展臣清在母校的作品展覽上看到了一幅,那是一幅素描,畫麵上是一個女孩,眼神清晰,沒有笑容,畫下麵有一行字:她是我一生都不可能忘記的女子。是楚尋!作者是平井端!平井端把這幅畫當作畢業設計交給了學校,然後再也沒有提起畫筆。至於他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

    展臣清看著那幅畫,想起了楚尋曾經問過的一個問題:你說天黑了以後會是什麽樣,會不會是很黑很黑的樣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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