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梧知道自己做錯事,乖乖跟著閆景宸迴網吧,一路上半句話都不敢說。


    兩人下了昆侖網吧的樓梯,一路走到櫃台邊,閆景宸對坐班的譚鑫說了幾句話,譚鑫一一點頭答應,然後麵無表情地看著突然發狠的閆景宸拽著仝梧往裏走去,一把將仝梧推進小房間後,“砰”一聲把門關了。


    譚鑫:“......”


    盡忠職守的譚鑫放出一縷神識上樓探了探,剛才被撞壞的網吧大門不知何時被修好了。


    進了仝梧的房間,閆景宸二話不說將人扔進椅子裏,勾勾手指招來一把凳子,坐在仝梧麵前瞪著他。


    閆景宸:“......”


    仝梧:“......”


    過了半晌,仝梧終於忍不住先開口道:“那......那啥......”


    “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閆景宸打斷了他,語氣嚴肅無比。


    仝梧忍不住腹誹道:“我不說話你也不說,我開口你就打斷,想怎樣!?”


    當然這句話他不敢反駁出口,畢竟他現在覺得心虛又理虧,當下放軟了語氣道:“我要認錯,我錯了......”


    “錯在哪裏?”閆景宸不依不饒。


    “錯在......嗯......錯在不該想要吸血殺人......”


    閆景宸聽了,突然重拳砸向桌麵,實木桌子硬生生被他砸出個坑來。


    仝梧縮了縮脖子,不知道自己說得對還是不對。


    閆景宸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收起脾氣放軟語氣,盡量以平和的語調問仝梧:“我給你的代血,有沒有按時喝?”


    “......”仝梧聽了一驚,連忙解釋道:“沒有......不過我也沒有出去吸人血!”


    他以為閆景宸會這麽問,是懷疑他偷溜出去吸人血,從而不需要代血來克製血欲。


    而是事實上閆景宸卻是另外一番想法,他有足夠的自信,自信代血可以壓抑住仝梧對血的渴望,加上他平時毫不懈怠的修行,脫離對血液的依賴是早晚的事情,可若是這兩樣因素少了其一......那麽能刺激仝梧狂性大發吸血殺生的因素,就太多太多了。


    閆景宸不知道仝梧為什麽會拒絕代血。


    他打了個響指,仝梧存放代血的抽屜應聲而開,不大的空間裏放著三瓶代血,閆景宸不用算都知道,這小破孩兒從自己第一次給他代血開始,就並沒有想要喝的打算,再過幾天第四瓶代血就要送來,如果不是今晚發生的事情,他是不是打算瞞一輩子?


    閆景宸閉了閉眼睛,微不可察地皺著眉頭問:“為什麽不喝?”


    “我怕喝多了代血,會離不開它。”所以不喝,希望靠一己之力,用堅定的心誌來克服對鮮血的向往。


    “你知不知道,仝梧啊仝梧!”閆景宸定定地看著仝梧,“這才是你的錯,大錯特錯!”


    錯不該太過自信,錯不該不信他閆景宸,錯不該將來自昆侖派的善意撇在一邊!


    仝梧如此聰明,怎麽會想不明白閆景宸這幾句意味不明的話是什麽意思,他當即沉默,出於一種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愧,低下頭來——原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閆景宸既然敢收留他這個遊離在三界之外的東西,又怎會將有害於他的東西拿出來?必然是確保萬無一失才敢出手。


    這真是聰明過頭,反被聰明誤......


    仝梧被閆景宸盯得怕了,顫巍巍地問道:“現在喝還來得及嗎?”


    “......不如你在殺了那老不死的之後再來問我?”


    這必然是諷刺,仝梧蔫了,不敢再說話。


    瞧他這副模樣,閆景宸覺得自己又不忍心再訓斥了,畢竟他雖然臉上裝作一副“出大事了我很生氣我很嚴肅你給我老實點”的模樣,其實心裏還在被仝梧方才那小尖牙包包臉的模樣給萌著,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不說話,仝梧不敢動,眼看著又要陷入僵持,還是閆景宸先放棄。


    他手朝側邊一伸,放在抽屜裏的代血立刻飛出來一瓶到他手上,拔開瓶塞也不讓仝梧動手,直接就著相對而坐的別扭姿勢,將一整瓶代血給仝梧喂了下去。


    仝梧對鮮血有著微弱的渴望和強烈的抵抗情緒,兩相結合,要他接受代血,難。


    他皺著眉頭喝了第一口,然後暮然睜大了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居然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難喝!


    如果說血的味道是腥甜,中藥的味道是苦澀,那麽這瓶代血就是兩者結合的產物——一口下去先是無邊的苦澀味道在舌頭上彌散開來,接著在舌根出返潮似的翻湧出一股鮮甜的味道來,和血液如出一轍的甜美,卻不帶有罪惡的腥味。


    很快仝梧就將一瓶代血都喝了下去,伴隨著一股撫慰他五髒六腑的清氣。


    仝梧一下子覺得身體暖了起來,無比舒適,就好像幼時躺在娘親懷裏被安撫著睡著一樣。


    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那股清氣像是有思想一般,在仝梧的體內自行流轉起來,仝梧聰明無雙,很快就循著清氣行走的路線,將自己體內原本的屍氣、陰氣和怨氣走了一遍,漸漸和清氣融為一體。


    這一周天走得平緩且漫長,等他再睜開眼,天都亮了。


    “唔......”仝梧哼了一聲,“天亮了......”


    外麵隱約熱鬧起來,各種聲音鑽進仝梧的耳朵裏,他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陪了他一晚的閆景宸在看到他醒過來的時候,露出些許欣慰的表情,他手一揮將抽屜裏兩瓶代血卷了過來,“放著不喝都過期了,浪費!”


    “這東西還有保質期?”


    “廢話!”閆景宸拿玻璃瓶子敲仝梧的頭,“昆侖山上的靈花妙草,你當是想有就有的?這瓶代血從藥引子開始就得用一天內采集來的新鮮藥材,過了那段時間就不是那效果了,真是枉費我每次都......”


    枉費他每次都......說到這裏,閆景宸陡然驚覺,閉嘴不再說話,轉身要走。


    “枉費你怎麽了?”仝梧問。


    “沒什麽。”


    “......”


    閆景宸走了兩步,突然又轉迴來,到仝梧麵前的時候順手不知道從哪又掏出一支筆來,往桌上的筆架山上一擱,和那支狼毫筆擺在一處。


    “我看你都快連字都不知道怎麽寫了,好好練。”說完,還真走了。


    仝梧瞅著桌上那套還沒收起來的文房四寶,還有空空如也的宣紙......仝梧想要去拿那支筆看,才發現打坐了一晚上的身體僵直發麻,碰著哪都是抓心撓肝地難過。


    後來閆景宸送來的那支筆很普通,既不名貴也不具有法力,仝梧用它來練字,一疊紙上翻來覆去都是那麽幾個字——昆侖不滅,紅塵自在。


    他也不知道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隻是閆景宸寫過,他便跟著寫。


    堪堪寫了一個多小時,眼見快要到接班的時候,仝梧快速洗漱一番走出房間。


    譚鑫依舊少言寡語,和仝梧交接後,和往日一樣沉默著離開。


    今天昆侖網吧的生意不是很好,仝梧像以前一樣偷空就埋頭看書,他在網吧裏的時候看書速度並不快,像普通人那樣一頁頁地翻。


    看了一會兒,身後那扇門“哢嗒”一聲,被推開了。


    最近幾個月,紅碎都沒什麽空從辦事大廳那裏過來,而閆景宸來的時候又總是悄無聲息,仝梧一時不知道有誰會動靜“那麽大”,迴頭就隻見一個陌生人站在那裏,好奇並且隱隱興奮地看著自己。


    仝梧:“......”


    那人有點自來熟,看到仝梧目光投向自己,隨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仝梧!幸會幸會。”說著,還自說自話地拉起他的手握了握。


    “你好,請問你是昆侖派的哪位?”既然是從這扇門裏出來的,十有八/九是昆侖派的。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紫磬,昆侖丹陽總管。”


    這名號仝梧聽過,正是閆景宸口中那位“花了十幾天時間研究代血”的丹房管事,拜昨晚閆景宸的作為所賜,仝梧算是見識到了這位丹房總管的厲害,就那麽一瓶小小的代血,居然讓他感覺整個人都感覺不一樣了,何等妙手!


    紫磬有點自來熟,他想和仝梧多聊幾句,見他陷入沉思,便忍不住打斷道:“我早就想見見你了,奈何掌門師兄不肯,還好他今天忙沒空看著我。”說完一笑,“我這人有點自來熟,你不介意吧?”


    仝梧心想:你還知道自來熟,還以為你沒自知之明呢!


    嘴上卻應付著說不介意,因為剛才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忘了一件什麽重要的事情,一件閆景宸說給他聽過的事情......


    他努力在想,那沒眼見力的紫磬又打斷道:“代血你喝過沒,有什麽感覺?有沒有不適?”


    “哦......代血我喝過。”仝梧迴了電神。


    “什麽感覺?”


    其實仝梧昨晚才是第一次喝代血,不過給他帶來的感覺太強烈了,他將自己的感受說給紫磬聽,聽完後紫磬忍不住一拍大腿喝彩道:“就說我厲害嗎,這東西除了我,誰還能逆天做得出來!”


    仝梧白了紫磬一眼。


    紫磬複又道:“不過也多虧了大師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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