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院家,原先是尊貴的皇室血裔,現在也被法清院家吞並了呀?”


    山本五郎左衛門,有些唏噓。


    日本的姓氏數目超過10萬個,內容更是千奇百怪。


    什麽犬養、我孫子、我妻、一二三、三五七、豬股、鬼頭、禦手洗(廁所)等等。


    在明治維新之前,普通日本人是沒有姓氏的,隻有貴族有姓氏。


    到了1975年,明治天皇頒布了《平民苗字必稱令》,規定所有日本人必須使用姓氏。


    許多普通日本人著急起名字,各種奇奇怪怪的姓氏就冒了出來。


    除了明治維新之前的普通日本人,日本天皇家族是沒有姓氏的。


    他們號稱是傳說中神的後代,所以沒有人間的姓氏。


    不過,日本有個嵯峨天皇,因為生的孩子太多,為了避免財政危機,把一些皇室子弟降為臣籍,賜姓源氏。


    這些人被世人稱為“嵯峨源氏”。


    從此之後,日本天皇覺得子女太多,就把子女將為臣籍,賜姓源氏。


    源氏,成為了日本最重要的貴族之一。


    除了源氏,日本還有平氏、藤原氏、橘氏三個姓氏。


    四個姓氏合稱平安時代的四大姓氏。


    平氏跟源氏一樣,都是皇族分離出來的。


    不同的是,源氏是皇子降為平民而來,平氏是皇族降為平民而來。


    橘氏的開端,則是一個女人,文武天皇的乳母。


    本名縣犬養三千代。


    在年老的時候,因為年紀大,被賜姓氏——橘氏。


    不過,她的丈夫美努王,是皇族出身,前代天皇敏達天皇的四世孫。


    所以橘氏也可以算作天皇家族的分支。


    這四大氏後來又分出了更多的貴族姓氏。


    如鐮倉時代的近衛、鷹司、九條、二條、一條五個姓氏,隻有他們才能擔任關白,相當於中國的丞相職位。


    除了這五個姓氏,還有三條、西園寺、花山院、四條、勧修寺、日野、中禦門、近藤、遠藤、安藤、加藤、佐藤、齊藤、齋藤、武藤、足利、豐臣、佐佐木、毛利、武田、德川等等。


    武田信玄、德川家康、豐臣秀吉等,追根溯源,都來自平安時代的四大氏。


    花山院姓氏源遠流長,也極為古老。


    在三島由紀夫名篇《花山院》中有這樣的描述:


    “寬和二年,年僅十九歲的花山帝(天皇)退位”。


    按照上皇退位出家慣例,可以稱之為某某院。


    花山帝出家後,自然就是“花山院”。


    如果傳說為真,花山院的家格,就是皇室一支。


    可惜時過境遷,當年顯赫的皇室,早就淪為傀儡。


    神靈遠在彼岸的高天原,難以幹涉現世。


    即便見到後代不肖子孫淪為傀儡,也隻能忍氣吞聲。


    如今早已是幕府的天下,而幕府也已皿煮了。


    若非如此,花山院淪為法清院家的分家(下屬機構),想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吧。


    日本的主家與分家的關係,與世界其他地方都不同。


    家,不是家庭的意思,而是機構(單位)的意思。


    繼承家名,就是繼承這個體製。


    主家就是上級機構,分家就是下級機構。


    東瀛的家庭,與其他國家的家庭模式,也截然不同。


    在日本的家庭,也是家(機構)。


    一家之主,地位最高,但他必須要養活整個家所有人;


    妻子不出去工作,但必須服飾丈夫,柔順。


    長子有繼承家業之重擔,因此必須從小接受相關教育(子承父業,世代經營。)


    次子不得繼承家業,必須自尋出路(因此往往經商,求學的都是這些人)。


    家即機構,分工明確,等級森嚴。


    日本人確信,每個人都各司其職,處在自己的位置,一切就都會穩定下來。


    這是日本的“家”。


    正因為家是個機構,因此才有女婿,養子繼承的禮法可行性。


    哪怕花山院鈴音,未必有一星半點皇室血脈,但隻要願意過繼,就一樣可以繼承此家名。


    集體大於血脈,這是它們的又一點獨特之處。


    (當然,如果本身有血脈,自然是本家人血脈繼承優先。)


    戰國時代,亂世起伏,多有這種家格衰敗,被他人繼承的例子。


    大名們長子繼承本家,而將次子,三子改姓,送去小家族寄養。


    待年歲漸長,就扶持親子奪取家督之位,以此實現對其他家族的吞並。


    值得一提的是,此時他們依舊是分封製。


    “小生就是花山院。”


    花山院鈴音,平舉長劍,銳利的眼神中,有著湖水般的沉靜氣息。


    “你四處散播怪異,收集畏,野心不小。”


    “遇上小生,算你不幸。”


    “正巧,小生急需大妖怪的命,為履曆增添幾筆戰績。”


    “你也是活躍許久的大妖怪,不算無名之輩,就請你……把命留下吧!”


    說著,就默誦咒語。


    “昭昭天日,東出桑穀;


    斷盡邪惡,拔除不詳。


    授於此劍,退一切魔。”


    真言頌出,黃金色的咒文自劍身綻放光明。


    山本五郎左衛門退後幾步,置身在黑暗中。


    “等下,我有話說!”


    “說!”


    花山院鈴音雙手持劍,凜然而立。


    “我雖然是妖怪,但曾經也是人。”


    “從我變成妖怪以來,從來沒有吃過人。”


    花山院鈴音手中的退魔劍,猛地一聲清鳴。


    此乃真實。


    退魔劍可辨謊言真偽。


    “沒有吃過人,但散播怪談,害人必定不少。”


    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


    她遊曆四方,斬鬼何止數千?


    早就不是那種好騙的女孩了。


    “就算沒有我,就沒有怪談嗎?”


    “永遠都會有新的怪談誕生,此乃必然。”


    退魔劍又是一聲清鳴。


    花山院鈴音依舊不為所動。


    緊繃的麵容上,有淩厲如刀鋒的氣質。


    “每個時代都有大量的怪談誕生,又逐漸消亡。”


    “能流傳後世的,多少都是時代的烙印。”


    “譬如睡著了就會變成牛,已經成為一句諺語。”


    睡著的話會被變成牛...


    日本自古以來就有“睡著的話會變成牛”的說法,以下是關於這個俗語的故事。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有這樣一個村子,村裏人靠養牛為生,而且保留著用牛的頭骨祭祀的風俗。


    由於戰亂,村人把牛都吃光了,即使這樣,村人依舊每天都能吃到肉,躲過饑荒。


    但是那肉,是外麵披著牛皮的人類的肉,村裏人把它當做牛肉來吃。


    到了晚上,第一個睡著的人會被當做犧牲品供大家吃掉。


    不久,這個村子就變成了荒村,至今也不知道坐落在什麽地方。


    一戰時的日本,還沒到吃人肉為生的地步。


    通常像這樣的故事,時間一般都設定在“天明大饑荒”年代,都到了20世紀還有這樣的說法感覺很稀有。


    典型的,以“這就是xxx格言,俗語的出處”這樣的形式開頭的都市傳說。


    “譬如裂口女,是用來恐嚇到處亂跑的小孩子,讓他們乖乖在家寫作業。”


    “神隱的傳說,妖怪的誕生,都是應人本身的需求隨之誕生。”


    “我隻是迎合他們的口味,寫出合他們口味的故事,這有什麽錯?”


    “就算沒有我,他們自己也會創造出新的故事。


    在我看來,妖怪與神靈,就是時代的烙印。”


    “強詞奪理——他們自己編造故事的能力有限,不夠優秀的怪談也不容易存活,要誕生新的物語並不容易。”


    “你刻意散播的怪談,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大大提升——這增加了生成的幾率。”


    “因此,你有罪,該殺!”


    退魔劍出鞘。


    “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撲街小作者而已,憑什麽扣我黑鍋!”


    “如你所說,我寫的故事,導致讀者學壞了?


    那你不如把所有寫恐怖靈異懸疑小說的作者,統統消滅掉好了!”


    “隻要有人心,就有黑暗,你想滅盡妖怪,請先滅盡人類的黑暗啊!”


    “整肅人心,救濟全人類,你敢為嗎?你能為嗎?”


    “哈哈哈哈哈哈,怎麽,不說話了?”


    “說不出話了吧?”


    “作者何罪之有?讀者何罪之有?


    罪的是這個該死的體製!


    是這個該死的社會!”


    “一切都是世界的錯啊!”


    山本五郎左衛門,慷慨激昂地仰著脖子,大義凜然。


    “我無罪!”


    “我創作的故事,讀者們喜歡,這就是明證!”


    讀者都沒說什麽,你算老幾?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盡管沒有這麽說,但他絲毫不退的眼神,分明透露著這樣的意味。


    “小生不屑與你強辯,接下這招。


    活下來,就給你個機會,為小生辦事!”


    “那事辦完了,能放過我嗎?”


    “不能,罪人必須死!”


    “那我不服!”


    “現在小生比較強,小生說你有罪,你就有罪!”


    “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今日可真真算是見識到了。”


    即便是積年的老妖怪,山本五郎左衛門,也表示驚呆了。


    這樣光明正大的無恥,也是罕見。


    “這次姑且先饒你一次,再敢亂說話,小生就不客氣了!”


    “現在是小生比較強,小生就是正義,就是公理。


    你有不服?


    你可以死嘛!”


    “……嗬嗬,強權即真理,不愧是花山院流繼承者,佩服,佩服!”


    “劍在你手,我怎麽敢不服呢!”


    “……不過我想問問,如果有朝一日你也變成弱者呢?”


    “你敢追究你父親的死因嗎?”


    花山院鈴音猛地瞪圓了杏眼,攝人的氣魄如有實質。


    她死死凝視著山本五郎左衛門,一字一頓:


    “你,果,然,是,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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