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將軍雙斧破千軍,楊將軍力劈十八將,那雖然了不得,可是要和陛下一箭鎮服百萬敵軍來說,那可就差得遠了!”一個壯碩的年輕人口沫橫飛地說著,興奮得了不得的模樣。陳梟正把一口酒喝進嘴裏,聽到這番話,忍不住撲哧一聲噴了出來,好在反應得快,酒水都噴到了地上,並沒有汙染一桌子菜肴。


    蔣麗連忙拿出自己的繡帕為愛人擦抹酒漬。陳梟扭頭看了一眼那一桌子的酒客,小聲笑道:“這些老百姓也真能瞎傳,我怎麽不知道我一箭鎮服了百萬金軍!要是我有這能耐,何必花那麽多錢維持如此龐大的軍隊,有我在不就夠了嗎?”


    蔣麗抿嘴一笑,一臉崇拜地道:“這是好事,瞎傳就瞎傳唄。再說了,我倒覺得這些百姓傳得也不算太誇張呀!”


    陳梟笑了笑,溫柔地看著蔣麗,暗想:自己在她們心中自然是最好的。


    “哼,窮兵黷武,遲早會令整個天下遭殃的!”突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進了眾人的耳朵。


    陳梟不禁扭頭看去,看見一個身著儒衫氣質儒雅的年輕人一臉憤慨地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很顯然,剛才說話的就是他,他不是一個人喝酒,還有三個同伴,不過三個同伴卻並沒有身著儒衫,而且都是一臉驚惶的模樣。


    正在高談闊論的那一桌客人突然聽到這個說話,登時大為惱火,紛紛站起朝儒生那一桌看去。為首的那個年輕壯漢瞪眼喝道:“剛才是你們說話嗎?”


    那儒衫年輕人的同伴們慌忙擺手否認,於是眾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那個儒衫年輕人的身上。


    那儒衫年輕人憤然道:“怎麽著,難道我說話還犯了哪家的王法不成?”


    那年輕壯漢嘲弄一笑,對身邊的同伴們道:“我道是哪來的逆種,原來是儒家的餘孽啊!”眾人大笑起來。


    那儒生不理會同伴要他不可惹事的暗示,霍然而起,怒聲喝道:“儒家乃是天地正道!隻有儒家之道昌明,天下才能安穩,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如今是禮崩樂壞正道不行,爾等百姓將來遲早是要吃苦頭的!”三個同伴聽到他竟公然抨擊朝政,大為惶恐,害怕被牽連,紛紛偷偷跑掉了。


    那年輕壯漢大怒拍案,大聲道:“胡說八道!儒家要是正道,他媽的就沒有邪道了!老子清楚地記得當年徽欽二帝時期的景象,老子連口飽飯都沒得吃的!要是你們儒家正道就是那樣的狗屁,老子寧願不要正道!”眾食客紛紛鼓掌叫好。


    那儒生身處其間卻毫不畏懼,大聲道:“徽欽二帝時期的弊端,全是由於蔡京等奸佞造成的,怎能歸罪於儒家!”


    那壯漢冷笑道:“那就說明你們儒家那一套根本就對付不了貪官!既然對付不了貪官,倒黴的還不是我們這些老百姓?既然如此,何必要儒家?”


    那儒生竟然啞口無言,想要反駁,卻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蔣麗小聲笑道:“沒想到一個飽讀詩書的儒生竟然說不過一個粗魯的漢子!”


    陳梟也小聲笑道:“吵架嘛,總是有道理的一方占便宜。那儒生讀的書再多,總也沒法反駁事實吧!”蔣麗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那儒生隔了好半晌才道:“之所以出現奸佞當道的局麵,是因為當年的徽欽二帝沒有遵照儒家近賢臣遠小人得教誨,換言之,就是因為徽欽二帝沒有很好的遵從儒家之道,因此才會造成那無數的弊政。可見恰恰正是徽欽二帝不遵從儒家之道才出現了問題,若是很好地遵從了儒家之道,絕不會有那許多的問題。”


    那年輕壯漢本就不擅長語言辯論,被那儒生如此一繞,一時之間啞口無言,雖然覺得對方說得不對想要反駁,卻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就在這時,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站了起來,大聲道:“公子這話顯然隻是狡辯。你們儒家的核心思想不就是忠君嗎?天地君卿師,這五者最高,其他人對這五者隻能頂禮膜拜,不可有絲毫不禁和違拗!我說的沒錯吧?”那儒生不禁點了點頭。


    那商人狡猾地一笑,繼續道:“那好,既然君權神授,地位堪比神祗,而整個天下又都是君王的私產,我想請問,君王為什麽不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按照你們說法,應當是你們儒家聽從君王的才對,憑什麽要君王聽從你們儒家的!你們儒家難道還想要淩駕於君王之上不成?”


    那年輕儒生沒好氣地道:“顧念蒼生是君王的責任,君王若不顧念蒼生,便會失去天命,因此君王必須為天下百姓著想!否則國祚就絕不會長久!我們儒家並非是要淩駕於君王之上,隻是希望君王遵從儒家之道而附和天道人心!”


    那商人嗬嗬笑道:“為了君王的江山,”隨即揚聲對所有酒客道:“大家都聽見了吧,這才是儒家的本來麵目!”許多人,包括那儒生在內,聽到這話,都沒反應過來,隻聽那商人繼續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們儒家卻偏偏要幫助君王奴役百姓!你們儒家居然還敢支撐正道,奉命就是家奴走狗之流罷了!”許多酒客都大聲起哄起來,先前那個年輕壯漢起哄得最大聲。


    那年輕儒生鐵青著臉氣憤地道:“胡說八道!天地萬物自然有道,人間也不例外。就好比太陽光照萬裏,天地生靈都得益於它的恩惠才能生存一樣,君王也就好比太陽,百姓都得益於他的恩惠,才能安居樂業。君王如此偉大,江山屬他,又有何不對?難道君王施恩於萬民,萬民就不應該尊重君王嗎?”


    那商人哈哈一笑,調侃似的道:“你們儒家到底是會詭辯啊!居然如此對比!誰能與太陽相比?太陽普照天下,何曾問天地蒼生要過一點迴報?”那年輕儒生不由得一呃。那三人繼續道:“前朝的那些個君王,哪一個不是要家天下?要把原本屬於天下百姓的財富供給自己享受?最好的寶物要想給皇帝,最好的女兒要任由皇帝蹂躪,如此巧取豪奪居然還恬不知恥地以太陽自比!要說真正能比得上太陽的,那隻有當今我們大燕雲的開國皇帝陛下!”大廳裏轟然附和,人人都流露出尊敬的神情。


    那商人看向儒生,道:“要說到像太陽一樣無私,那也隻有當今陛下。當今陛下告訴我們,他隻做了他該做的事情,並沒有什麽恩德,他還說,江山是天下百姓的,並不是他陳家的。既然天下百姓才是真正的主人,便讓百姓選擇自己的地方官和朝廷內閣官員,他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當今陛下一切為了百姓,連我們這些百姓的感激都不要。要說天地間真的有至善至明的神靈的話,那就隻有當今陛下!”眾酒客紛紛叫好。


    那商人輕蔑地看了儒生一眼,嘲諷似的道:“如果連這麽大公無私至善至明的陛下在你們儒家眼裏都不是好皇帝的話,我隻能說你們儒家是狗屁不如的狗屎!”


    大堂上登時哄堂大笑,那個年輕壯漢大聲叫道:“狗屎,快滾吧!”那儒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霍然而起便要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樊樓侍女卻搶上一步攔住了他,非常有禮貌地微微鞠了一躬。那儒生正在氣頭上,見侍女攔住了自己,當即怒聲喝道:“幹什麽?”


    那商人當即調侃:“你們這些飽讀詩書的東西,對人說話都是如此橫蠻無理嗎?”許多人跟著奚落那儒生。


    儒生隻感到羞憤難當又無地自容,當即摸出一快碎銀子扔在了桌子上,落網而逃了。酒樓內一片哄笑聲。隨即酒樓內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蔣麗有些氣憤地道:“這些儒生竟然還敢在公共場合大言不慚,陛下也不處置他們!”


    陳梟嗬嗬一笑,擺手道:“社會上有一些不一樣的聲音,就算非常荒謬那也是好事。再說了,咱們既然要做到事事依法而行,就不能夠因言入罪啊。”蔣麗有些鬱悶的模樣,隨即便把這些念頭拋到了腦後,笑道:“我笨死了,就不為這些傷腦筋了!反正陛下的決定總是不會錯的!”陳梟嗬嗬一笑。


    突然,樊樓外麵的街道上喧囂了起來。跟著,有人奔進大堂,興奮地叫喊道:“波斯花魁在外麵巡遊呢,大家都來看熱鬧啊!”大堂裏登時騷動起來,轟地一下,幾乎所有人都擁擠到了窗戶邊,陳梟也不例外。


    眾人隻看見一輛充滿了異域風情的香車上,端坐著以為麵罩麵紗的金發美人,雖然看不清容貌,然而那火辣性感的身材卻是顯露無餘。


    陳梟笑道:“身材挺不錯的啊!”蔣麗見愛人似乎很喜歡的樣子,當即道:“我立刻派人把她接進宮去!”


    陳梟嗬嗬一笑,擺手道:“要不得,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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