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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裏來的小娘皮,退下吧,你不是咱家對手——那姓邯鄲的可在?!”


    韋注嘴裏這麽說,手上可也沒停下。別看阮靈殊家傳“卿雲十三劍”乃是天垣世界問道期數一數二的高明劍法,若單論防守必執牛耳,但終究她年紀還輕,經驗也不充足,十成劍意裏出不了三成。加之韋注比她高了整整一階,已臻須延世界武人之巔峰,因此在韋公公眼中,這“小娘皮”滿身都是破綻。


    “卿雲十三劍”其疾如電,縱橫交錯,如同在身前展開一張大網。倘若說“柔雲劍法”是織就張蛛網,那麽阮靈殊劍氣所至,則是織就一張漁網——所捕者非吞舟之大魚也,而隻是手指大小的幼魚小蝦。駱駝穿不過針眼,韋注的巴掌也探不進網眼,但他又何必要探?掌風襲處,每每正中劍脊,阮靈殊就覺得手腕酸軟、虎口巨震,幾乎每一招都難以運轉到位,而且偏離幅度越來越大……


    漁網就這麽著給硬生生撕成了蜘蛛網,若再走兩招,大概連一經一緯都編織不起來了。劍意既亂,防禦便破,韋注坦坦地從劍勢空隙中一掌劈去,阮靈殊隻有兩條道路可走——一是“敗”,二是“死”。


    可是就在這個危急關頭,忽聽一聲尖嘯響起,拳頭大一枚硬物繞過車廂,劃一道弧線,就直奔韋注後腦襲來。韋注被迫反手一格,本擬將此物擊落,甚至有可能一把攥住的,卻不料又一枚同樣形質的事物猛的從側下方躥出,與先前之物就在他掌緣旁碰撞——“當”的一聲,因為距離太近,韋注但覺手掌一震,左耳也“嗡嗡”作響,那兩件硬物就此改變了軌跡,交錯飛開。


    “‘鐵膽俠’?嘿嘿,有點兒意思哈。”


    那兩樣硬物,正是紀郢賴以成名的兩枚鐵膽,拳頭大小,精鋼打就,最厲害是實分內外兩層,可以運用巧妙的手法,使得兩層之間相互碰撞,從而形成詭譎莫測的曲形軌跡,並且還能發出尖嘯之聲以擾敵心誌。他剛才被韋注一掌震飛,吐一大口血,著實受了不輕的內傷,匆忙長吸一口氣,把胸腹間的劇痛暫時抑壓下去,隨即棄刀,就把自己的鐵膽給掏出來了。


    雖然兩側車門都已打開,他卻不敢把鐵膽通過車廂直擲過去——盧將軍還在車裏呢,要是不小心傷著了他,那可如何是好?於是兩枚鐵膽一上一下,各走弧線,從車廂前方繞行而至,果然促起不意,就迫得韋注反手抵禦,給阮靈殊贏得了寶貴的重整旗鼓的半息時間。


    阮靈殊知道自己要再後退,那就直接撞上人高馬大的謝牟啦,隻得側向而避,重新調整唿吸,再開防禦態勢。隻是這麽一來,等於讓開了去路,韋注一步即可邁入張祿等人的戰團,與謝牟聯成一氣,協同配合。


    正如張祿所想,局勢一旦走到那一步,穿越者們就再無勝算,甚至有可能全數橫屍當場!


    所以張祿非得出絕招不可了。什麽絕招呢?就見他將身略略一矮,利用謝牟挺槍逼退虎方賓,橫劍防住諸玄輔的機會,一招“裂石分金”,就在謝牟坐騎側腹拉了一個長長的口子。“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還是他在初中學過的古詩呢,雖經數十年,印象仍很深刻。


    那戰馬悲嘶一聲,前蹄一抬,人立起來,可是才到半途,其力便懈,當即側向翻倒。謝牟又驚又怒,甩鐙離鞍,就欲躍起——他馬術精湛,對於戰馬受傷而必須脫離,整套動作也早就練得純熟了。問題張祿等人實在靠得太近,豈有不抓住這個機會,趁勢猛攻之理?尤其張祿,他在傷馬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後招啦——


    張祿手上未必來得比別人快,但腦筋的轉速卻絕對比天垣、須延這兩個世界絕大多數高手要迅速,倘若遇敵進逼,他未必能夠快速籌思出應對之法,但自己設下陷阱,卻可以跟弈棋高手似的,同時想好了其後的十多手,應對種種變數,瞬間便形成了一整條圈套鏈。所以一劍劃開馬腹之後,劍未走遠,轉手折迴,就正橫在馬鐙側上方等著呢。謝牟這一脫鐙縱躍,等於故意把腳踝送向張祿的劍刃……


    馬戰對步戰本有優勢,一是居高臨下,視野廣闊,二是衝鋒之際,勢若奔雷,無人敢直攖其鋒。問題是倉促遇襲,道路又頗為狹窄,謝牟根本來不及催馬而前,那就變成一具移動不便的固定堡壘了。倘若敵人隻有一個,或者數量雖多,本領不高,憑著他手中丈二長槍,誰都休想近身;但當麵對三個強敵的時候,謝牟被迫左劍右槍,純取守勢,對於下方的觀察和遮護就難免露出諸多破綻。張祿正是利用了這些破綻,一劍傷馬,二劍傷人——


    謝牟慘叫一聲,左足被創,鮮血狂飆——還幸虧他穿著厚皮戰靴,若是著普通官靴,估計一隻腳就已經沒了——手上不禁略略一緩。諸玄輔在同伴之中,不僅僅武藝最高,鬥戰經驗也最豐富,趁著謝牟身在半空,無從借力,而一腳又陡然被創之際,鐵尺搭上槍杆,貼著漆皮就直滑過去——“撒手!”


    地球世界的鐵尺又名“點穴尺”、“筆架叉”,其實外形跟尺子相差很遠,有柄有格,就象鈍頭不開刃的短劍一般。但諸玄輔手中這一對家傳兵器,倒確實是從量尺變化而來的,長度正好一尺,三分之一無刃,可以持握,另三分之二則開刃,可打、砸、崩,也能斬、劃、抹,唯獨平頭,不能捅刺而已。


    這玩意兒在天垣世界都屬於奇門,須延世界從來沒人見過——也就諸玄輔上次來這兒執行任務的時候,露過一迴相——所以謝牟缺乏對付這種武器的經驗,這也是起初便被迫采取守勢的緣由之一。這迴諸玄輔橫尺上抹,謝牟無招應對,隻得被迫撒手。槍還沒有落地,虎方賓的刀又到了,正中謝牟左肩。謝牟大叫一聲,左手的長劍也當即跌落塵埃。


    這人就等於廢了,戰局由此轉向,張祿心中竊喜。不過他的後招還沒有完,才剛挑開謝牟的右腳,左掌便即前推,正中馬腹,雖然染得滿手都是鮮血,卻順利地將那幾百斤重龐然大物震開兩尺多遠才倒,把正欲衝過來相救的韋注阻了一阻。然後張祿左腳發力,便朝商伏允衝將過去——那死太監歸你們了,我先去戰下另一個相府高手再說。


    商伏允對戰宗諒和梁綺,逐漸地也占據了上風,全靠梁綺軟鞭靈動,招式離奇,才堪堪能將其阻住。張祿順手斬翻兩名小兵,迫至近前,連環三劍,直取商伏允的要害。商伏允揮刀格擋,被迫連退兩步,就已經踩到陷坑邊緣啦。


    這一交手,張祿就察覺出來了,商伏允的武藝跟謝牟在伯仲之間,隻不過他是“仲”,就好比自己曾經對戰過的廉晉。半年之前,自己還無法在廉晉刀前走完三招,但如今早非昔日吳下阿蒙了,除非廉晉也有了飛躍性的進步,否則對戰他三十招沒大問題。商伏允的鬥戰經驗貌似比廉晉更強一些,但以一敵三,梁綺主防,兼且騷擾,張祿和宗諒節節搶攻,瞬間便落在了下風。


    而且他就站在陷坑邊兒上,沒有退路了,身法必然受到影響,張祿估摸著,用不了二十合,便能戰敗此獠,然後咱們再一起轉頭去殺那死太監吧!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側後方響起一個渾厚如有磁性的聲音:“全都住手吧!”


    張祿去戰商伏允,前腳才走,謝牟後腳就落了地——當然沒能站住,整個兒橫著拍在了夯實的土道上——諸玄輔跟上一尺,取了他的性命。隨即諸玄輔就跟韋注交上了手,心下不禁一沉:這什麽宦官,貌似比當日的邯鄲雨還要強上半分!


    可是並不僅僅他心中驚惶而已,韋注也暗中叫苦,這哪兒冒出來那麽多好手,使的武器古古怪怪,自己從來都沒有見到過……任何一人單打獨鬥都不是自身之敵,但集中倆、仨的,就夠自己喝一壺了,何況眼前這一、二、三、四……


    轉瞬間四個人就都圍上來了,韋注壓力陡增。他知道除非商伏允能來相助,否則自己難有勝算,可是眼角餘光一瞟,那邊商伏允正在一個打三個……其實謝牟、商伏允之流全都掛了,他也絕不會肉痛,但自己手掌司禮監,內挾天子,外製政事堂,差一步就是當朝“太上皇帝”了,要是跟這麽個窮鄉僻壤被一群小年輕給取了性命,那虧不是吃得太大了嗎?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就不應該聽那奸相蠱惑,出京跑這一趟。本以為憑自己的本領,肯定有驚無險,就當來散一迴心了,也順便折辱一下當初瞧不起自己,給過自己冷臉的盧龍,誰料竟然瞬間躥出來那麽多高手……不是說紀郢廣撒英雄帖,但因此而蠢蠢欲動的家夥們,都已經被錦衣緹騎分頭拿下了嗎?就算神秘的“隱俠會”,從前都沒聽說有那麽多好手啊,還真能及時來援……


    難道我中了賊人的圈套?不是眼前這些蟊賊,而是朝中、宮裏那幾個競爭對手……


    這太監武藝雖強,卻並沒有拚命之心,才遇挫折,氣勢立沮,連著出了兩個昏招,險些被諸玄輔鐵尺打中。無奈之下,步步後退,最後幹脆縮迴車裏去了。


    虎方賓不知深淺,挺刀便衝,結果被韋注一掌劈出車門,正中其肩,打得他一個踉蹌,一條胳膊幾乎再也抬不起來。諸玄輔一見難以合圍,便即招唿眾人:咱們先把車給劈了吧!隔著車廂跟這宦官對戰,敵攻己守,形勢可相當不利啊。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聽車中傳出來一句話語:“全都住手吧!”隨即一張麵孔出現在車門內側,四十多歲年紀,麵如淡金,五綹長髯,雙目如電掃過,其勢不怒自威,使得人人卻步。


    紀郢當即大叫起來:“盧將軍!”


    眾人還當韋注挾持盧龍,把他推到門前來當人質,仔細一瞧,卻見盧龍一隻手已脫束縛,卻倒持著一柄短劍,劍尖朝向自己胸膛。他瞥一眼紀郢,大聲說道:“好意心領了,但天子下詔,捕拿於我,盧某又豈敢抗旨不遵?汝等前來劫囚,豈非陷某於不忠不義?還請速速退去吧——否則盧某便自行了斷,免得汙了平生之名!”


    眾人聞言,全都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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