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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年以後的某個上午,當窮逼上班族張祿迎著二十一世紀洶湧的人流,知難而上,拚命擠進地鐵以後,就一隻手勾住拉環,一隻手從褲兜裏掏出手機來。本打算看幾章網文來解解乏的,可是他加了整晚的班,確實困得不行了,而那幾章修仙文卻正趕上噴設定,什麽正法、外道,什麽築基、金丹,什麽幻術、神通,不但解不了乏,反倒更讓他昏昏欲睡。


    就這麽小小地打了個盹兒,突然之間一機靈,張祿就覺得手裏一空。他想都不想,本能地飛起一腳——


    於是乎就聽得一聲慘叫。張祿這才睜開眼睛,隻見在車廂裏眾人的愕然目光籠罩下,一小個子側翻在地,手邊兒地上正好就是自己的手機。他毫不客氣,踩著那小子走過去——第一腳大腿,第二腳肚子,第三腳胳膊——撿起來手機,滑動解鎖,耶,沒壞!


    如今迴想起來,那估計就是一切的開端……


    張祿這迴醒得早,但手機脫手的時候,他確實在發愣,給了小偷以可乘之機。他在琢磨,我這是又穿越迴來了麽?可是怎麽也不搞個無縫對接,竟然穿迴了穿越前大半天的時間點上,這特麽的就很不科學呀。還是說,其實什麽穿越雲雲,都隻是地鐵車廂裏的一場大夢?可世上真有那麽清晰的夢境嗎?


    腦子裏胡思亂想,完全不得其解,身體卻還遵照本能在行動,手裏才一空,他的腳就踢出去啦,然後是一聲慘叫,然後他踩著那小偷的身體……


    這迴他剛踩了一腳,第二腳沒忍心往下落。想想那劉根兩百來歲的地仙,也禁不起自己朝臉上一拳,再加上胸口一腳、兩蹦,接連三天都沒能醒過來。這腳要是落實在了小偷身上,會不會當場就半殘啊?真要出了人命,惹下的麻煩就大了去嘍。


    雖說嚐試運行真氣,沒覺得跟自己穿越前有啥不同,但張祿內心深處還是覺得,這特麽就肯定不是一場夢,也不是簡單的幻覺!所以他才踩了一腳,第二腳就沒落下去,直接撿起來手機,然後朝著趴在地上的小偷“嘿嘿”獰笑。


    旁邊兒有人問:“你們認識嗎?要不要報警?”張祿撇一撇嘴:“算了,也沒摔壞。”眼瞅著地鐵到站了,他直接一甩脖子,瀟灑地下車,不帶走一片雲彩。


    穿越前記憶到了這兒,就開始有點兒迷糊——因為他困得實在不行,可是大街上又沒地兒可睡。這趟穿迴來他同樣迷糊,但卻是另外一種迷糊……不行,我得去找到那乞丐,問清楚了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


    出了車站往雍和宮方向走,他按照自己過去的行動路徑,首先進入一家小吃店,要了份兒套餐解決自己肚子的需求。旁邊兒桌上有倆小年輕,得吧得吧的一直說個不停,張祿過去沒怎麽在意——雖然那些對話還是禁不住要往耳朵裏鑽——這次因為事關己身,倒是支棱起了耳朵,仔細傾聽。


    其中一個長頭發胖子拍著桌子:“你這麽設定不成啊,穿越迴去隨時改變時間線,情節拉得太複雜,其中肯定就會產生矛盾和漏洞啊,不好補……”


    胖子對麵是個小瘦子,一直在撇嘴:“現在誰還管什麽‘祖父悖論’啊,那一套上世紀流行,本世紀……”


    “本世紀流行平行時空,可你這設定的不是平行時空啊,是原時空嘛。穿越也得講邏輯不是?”


    “問題是平行時空玩兒濫了呀。最近漫威不是搞出美國隊長是九頭蛇臥底的風波來嗎?估計九成九也是平行時空,漫威都造出無數個平行來了,讀者早就膩味啦,誰還會吃那一套?要我說,隻要穿迴去,一切都可以推倒重來,沒什麽邏輯和矛盾可言,時空問題科學家都搞不明白,普通人看的隻是情節,才不在乎有沒有道理哪……


    “想想咱們前幾天一起看的那集《神秘博士》,博士穿越迴去跟未來的克拉拉對話,得知自己未來的鬼魂將會傳遞何種訊息,就此受到啟發,消滅漁王後創造了那個鬼魂幻影,這故事線還不夠亂嗎?合邏輯嗎?人就這麽拍了,觀眾隻會覺得神秘,這宇宙間的奧妙實在太多啦,連時間領主都搞不懂……誰在乎矛盾不矛盾?誰在乎是不是真有貝多芬,他的曲子都是誰創造的?”


    胖子一邊聽一邊搖頭,最後估計搖得腦袋都乏了,隻好冷冷地撇下一句:“算了吧,隨便你,等被讀者罵的時候別找我來訴苦就成。”


    瘦子“嘿嘿”一樂:“快餐文學嘛,哪兒有那麽多規矩講究。你看看那些電視劇,前後兩句話都互相矛盾的橋段多了去了,觀眾罵歸觀眾罵,人不是一樣掙大錢?我還是那句話:誰在乎啊!”


    想當初張祿聽到這番話的時候,腦子裏光想著要不要過去問問,您是哪位作者大神啊?筆名叫啥?我好確定以後您的書絕對不點進去看……這把讀者當****的家夥,我不飛起一腳來踹你個透心涼,就夠海量寬宏的啦。可是這迴重新聽到這些,他卻忍不住琢磨:過去和未來是可以改變的麽?某段時間線能夠徹底抹殺掉嗎?我要是這一出門就繞路迴家,不見那乞丐,是不是幻覺也好,穿越也罷,就永遠不會再複現了?我要是遵循著過去的行動再來一遍呢?難道說還會再穿過去?隻要我的行動不做大的改變,難道還能兩邊兒來迴穿,變成死循環嗎?


    我靠原本還以為是穿越爭霸,後來風格一變成了穿越修仙,這迴怎麽的,還要來時空商人?


    滿腦袋的迷糊,這就跟一部挺精彩的懸疑片,偏偏哢掉了結尾似的,讓人渾身都感覺難受。好不容易卡著點兒吃完了早飯,他離開快餐店,沿著雍和宮的西牆往南走。這一片兒有不少賣香燭、法器的小店,往往還兼管算命和取名。


    走了不遠,正當張祿在心裏高喊“出來吧,出來吧”的時候,果不其然,那乞丐又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來了,正攔擋在他身前——


    “小兄弟,我看你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修仙奇才,維護仙天和平就靠你了。我這裏有本秘笈,看著與你有緣,就十塊錢賣給你吧……”


    那乞丐說著話,把髒兮兮的右手一抬,亮出本紙質發黃的破書來,封麵上狗爬似的歪歪斜斜五個大字——“無上神秘經”。


    想當初張祿斜眼瞟著這個乞丐,還有那本破書的時候,他幾乎要脫口而出:“我一磚頭拍死你信不信?!”


    可是轉念一想,這估計是什麽垃圾電視台或者網站搞的整人節目吧,自己要是表現得太過激憤,肯定被暗中攝錄下來,將來放出去給無數人取樂。他也沒東張西望地去尋摸攝錄機器究竟藏在哪個街角了,人家是專業的,真想藏起來,自己這種門外漢肯定找不著啊。


    正想理都不理,繞開走路,趕緊迴家去補覺,突然一陣輕風掠過,乞丐手裏的破書書頁隨著風“嘩嘩”翻開,張祿眼角不經意地那麽一瞥——嗯?


    封麵上的字兒仿佛出自頭一天捏毛筆的幼稚園小班孩童之手,橫不平,豎不直,間架結構更是一塌糊塗,可誰成想內頁的文字乍瞧上去,卻非常的妍媚工整——這一手鍾紹京的《靈飛經》小楷仿得不錯呀。


    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張祿還是能夠瞧得出來,那不是印刷體——不管仿哪種字體、字形的印刷體,都難逃文字大小和排列過於規整的毛病——破書內頁上這一手小楷,卻明顯是手寫的。當然啦,也說不定是影印的……


    不過這就足夠引起他的興趣來啦,忍不住朝乞丐一伸手:“我先翻翻成不?”


    那乞丐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我就說跟你有緣吧。”真的把書給遞過來了。張祿接在手裏,首先展開第一頁——嗯,沒錯兒,是手寫的,湊到鼻端略略一聞,有淡淡的墨臭味,而不是油墨的清香。再瞧上麵的文字,沒序言,沒目錄,開篇就寫:


    “元氣恍惚。共天地生。合成萬物。人之生也。即稟元氣。生而既衰。泯然歸於眾矣。行氣之道。在納天地之靈。會本有之元……”


    文通字順,瞧著不是現編的地攤貨。這是從哪本道書上抄下來的呢?他前後翻了翻,竟然瞧不出來。


    要說張祿讀過的道書也不少了。他少年喪母,前幾年父親又得急病死了,趕巧就在老爹下葬前不久,女朋友突然間毫無征兆地投入了他一發小的懷抱,一時間那真是心如死灰,了無生趣啊。好在原本教他氣功的那位鄰居大爺跑過來,引經據典開導了他足有二十迴,才終於打消了張祿自絕於人民的念頭。


    那位大爺不僅僅練氣功,還是修道的,介紹了不少的道書給張祿瞧,張祿雖然不怎麽喜歡曆史,中文底子倒是不差,很快就瞧進去了——他倒不是真想學得了出家當道士,隻是覺得其中的內修之法有助於自己凝心定神,不再胡思亂想人世間那麽多懊糟事兒。


    一來二去的,他對道家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又跑圖書館找了不少道書來讀。在他看來,鬼神是扯淡,方術是迷信,修行是妄語,外丹是原始化學,也就守一、行氣、導引有點兒強身健體的作用。當然啦,房中是科學,可惜他沒條件練……


    不過他一直隻是讀書明理而已,因為工作太忙,還真沒什麽勁頭把丟了好多年的氣功再撿起來。


    所以那天出門撞見了這個乞丐,說出那一番熟悉而不靠譜的鬼話來,張祿第一反應就是——這誰知道我如今好道,所以cosy袁祥仁老師來耍我玩兒吧?再一琢磨,還是整人節目的可能性更大……


    他們還把原本的台詞“練武奇才”改成了“修仙奇才”,把“維護世界和平”改成了“維護仙天和平”,明顯是因為最近武俠不流行了,修仙文泛濫,所以現改的詞兒吧?


    可是再一翻這本破書,內頁跟封麵截然不同,文字通順,書法精美,可能是抄的他從沒讀到過的古老道書,就不禁有些意動——罷了,左右不過就十塊錢嘛,左右不過就是被人****了去取樂嘛,老子最近心如止水,我還在乎這個?


    再說了,我把你們的道具順走了,你們不得再準備一本?你們就未必見得有多得意嘍。


    張祿是個想到就做的性子,當即掏出兩張五塊給了乞丐,揣著小破書就迴了家……然後沒多久他就死了,死後穿越,竟然被張堅攝上景室山去修仙。他一直琢磨著,這乞丐和那本破書,跟自己的穿越有沒有關聯呢?可是就連張堅都搞不懂穿越的原理,或許得真得修成仙道以後,靠自己去發掘真相吧,所以跟張堅和裴玄仁都沒有說破。裴玄仁還感歎張祿修行速度挺快,是修仙的好苗子呢,張祿心說老子是有基礎的呀!雖然大多數道書都是未來才出現的,而且落你們眼裏,一多半兒算外道、野狐禪……


    這迴又穿迴來,再次撞見那乞丐,張祿可老實不客氣,一把就把對方手裏的書給搶了過來,翻開來一瞧,沒錯,就是這本兒。乞丐瞪倆大眼,很殷切地望著他,張祿忍不住就問:“所謂‘道法傳有緣’啊,既然跟我有緣,那就不該收錢,直接送我成不?”


    這隻是個話引子,本打算那乞丐說不成,自己就可以順著話頭,詳細詢問他的來曆,嚐試捋清這莫名其妙事件的真相。可沒想到乞丐聽了他的話卻一點頭:“好,送你了。”說完了掉頭就跑。


    張祿急了,趕緊撒丫子追上去,然而那乞丐貌似對周邊地理挺熟悉,加上腳程也健,拐兩個彎兒就不見了蹤影。張祿急得直跺腳,心說難道還得跟原本似的,迴去試著修煉,然後因此掛掉,然後再穿越?然後我再苦熬好幾年,再逮著機會穿迴來,然後揪住那乞丐不放?我靠同樣的日子,生命的複讀,那可怎麽忍耐得了啊!


    真要是再穿過去,我肯定也不等人介紹了,直接撞上門去求見曹操……對了,這迴胡子絕對不能拔……


    一邊懊惱,一邊晃晃悠悠地又折返到雍和宮旁,忽聽附近鋪子裏一聲招唿:“哥兒們,我看你印堂發暗,不如來算個命吧,不準不要錢。”


    這一聲喊倒是熟悉,他當年也曾經聽到過,不過當時並沒有在意——我靠你這職業水平也忒次了點兒吧?就隻有“印堂發暗”這種大俗話?勞駕你專業一點兒成不成?然而這迴不同了,他懵懵懂懂地,就自然而然循聲過去。


    這事兒可太詭異了,算命的……原本不信,如今麽,不如來聽聽他究竟能說些什麽。


    叫住他的是個光頭大漢,滿臉橫肉,穿一跨欄背心、藍色褲衩,怎麽瞧怎麽不象有道高人。張祿來到他麵前,一梗脖子:“算吧——不準我肯定不給錢啊。”


    那大漢掐掉嘴上叼的煙卷兒,朝張祿臉上尋摸了好一陣子,還掐指算了算,然後取出紙筆來,寫下兩行字。張祿一瞧,看不出啊,這人倒寫得好一手顏體——老爹在世時逼他學過幾年書法,這點兒眼力價還是有的。那麽寫的什麽字呢?隻見:


    “長人執弓,射斃文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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