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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不肯放郤儉和張祿走,說你們跟我這兒呆了整整一晚,我軍中虛實,大概都被你們給瞧光啦,大戰在即,若你們一扭頭就跑去稟報袁術,那我是必敗無疑啊。


    郤儉不高興了,反駁說:“吾等先入袁營,亦見虛實,而不與曹公涉一語也;安得疑我等將告袁耶?”你這是在懷疑我們的操守嗎?


    曹操笑道:“非君等不告袁營虛實,為吾不問也。若袁公路,亦不問耶?”他袁術可沒有我這麽高尚的節操,萬一他要逼問你們,你們真能堅持道德底線,始終緘口不言嗎?


    隨即和顏悅色地對張祿說:“張先生有緯地經天之才,深明世事,當能察吾之慮也……”我不是在懷疑你們,但也請你們理解我的擔憂——“且欲向江東,必由淮上。今南下有袁術,東道則多黃巾抄掠,君等雖有道術,亦不必經此危地也。盍待戰後方行?多不過三五日,吾必能破袁!”說著話朝張祿一拱手:“先生欲行,操無以阻,唯哀懇耳。”你真要走我也攔不住,所以隻能求你,還是跟我們這兒多呆幾天吧。


    張祿從來吃軟不吃硬,曹操既然是這種姿態,他倒也不好意思急著忙著偏要離開了。當下與郤儉商量幾句,隻好暫時留在曹營之內——順便我也瞧瞧古代打仗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吧。


    然而最終他並沒能親眼瞧見打仗——士兵們列著陣跑來跑去,東出西入、南出北入,倒是看都看煩了。關鍵曹操自恃勝券在握,並沒有逼近第一線去親自指揮,而隻在後方遙控,張祿和郤儉就跟在曹操身邊兒,距離戰場還有十多裏地,他們手裏又沒望遠鏡,哪怕視力再好,在這一馬平川的淮北地麵,又非高空俯瞰,怎麽可能望得見什麽呢?


    曹操倒是挺瞧得起張祿,一邊分派命令,什麽元讓繞往東路去啊,妙才居中突破啊,文謙嚐試先登啊,如此種種,完了都問張祿一句:“先生以為若何?”張祿心說你這是問道於盲了,我知道個屁啊……他自然發表不出任何意見來,可若一味奉迎,“明公安排甚妙”啥的,又有失高人氣度。於是往往撚須微笑,不置一辭,曹操問得急了,也隻迴答:“此戰必勝,吾何必言?曹公自決可也。”


    大規模決戰連打了三天,袁術終於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全麵潰敗,隨即收攏殘兵渡淮南下。張祿一聽說汝南的大局底定,便來向曹操告辭——這幾天裝高人實在裝得累啊,我還是早早閃人為是。


    他本想著學成一些唿風喚雨、撒豆成兵之類的法術,便可下山去亂世爭雄。倘若夙誌不改,本當趁著這個大好機會捧捧曹操的臭腳,為日後抱大腿、借助力打下基礎的,隻可惜“祟”的出現,讓他被迫必須在修行路上艱難挺進,恐怕再沒什麽機會摻和紅塵俗世了——若不登天,祟終不滅;而一旦真成了仙,我還在乎人間福禍盛衰嗎?可以得見曹孟德一麵,於願已足矣。


    曹操拉著張祿的手,苦苦慰留——他估計把張祿當成張良一號人物了,雖然也修仙,但更關心世間治亂。張祿這迴是鐵了心再不肯留啦,於是對曹操說:“吾奉師命往江東,不敢違也。且必經淮上,今袁術新敗,尚不能固淮南之政,若不早行,逮其立足,恐難行矣。”


    你能夠探聽到我們進過袁營,那袁術也不是徹底的****,定然也有奸細埋伏在你營內,我們跑你這兒呆了好幾天,袁術遲早都會知道。倘若等他在淮南站穩了腳跟,我們再經過他的轄區,就很難不被他的人發現啊,到時候袁術一定會扯我們過去問個清楚明白,那事情就比較麻煩了。所以啊,你還是趕緊讓我們走路為好。


    曹操見實在留不住他,隻得再次召來婁圭、丁衝等人,置酒為兩人餞行。酒過三巡,曹操長籲短歎,說真可惜張先生一心修道,不肯輔佐於我……如今分別在即,您可有什麽話要留給我嗎?


    張祿沉吟少頃,就請曹操取來木牘和毛筆、朱砂,提起筆來寫下兩個紅字:“未濟。”曹操問他是什麽意思,張祿微微而笑:“天機不可泄露,曹公久而自知。”


    曹操派一名小校名叫夏侯蘭,率領一哨人馬,護送張祿、郤儉二人一路向東,一直送到汝陰境內,這才放二人繼續東去。他還送了兩人坐騎、盤纏,果然比袁公路要大方多了。


    二人按計劃從當塗附近渡過淮水,然後轉向西南,在牛渚渡江,就此抵達丹陽郡——這算是踏足江東地麵了。此行的目的地,是在丹陽郡的西南方向,那兒沿著浙江有一道西北、東南走向的狹長地帶,正好分隔丹陽、會稽兩郡,而屬於吳郡富春縣管轄。浙江西岸有一片高山,名為富春山,根據張堅的吩咐,他們先得去富春山尋訪一位修道人,而張堅找來的其餘兩名協助者,也會跟他們一並在山中聚齊。


    因為在曹營中耽擱了幾天時間,所以張祿和郤儉是最後一撥抵達富春山的。一邊兒問路一邊兒前行,才剛來到山口,迎麵就撞見了一名道士。那道士約摸四十上下年紀,白麵長須,箬笠芒鞋,先笑著拱一拱手,問:“二子來何遲耶?”


    張祿明白,這必然就是此間主人了,趕緊還禮:“先生得非雲牙子乎?”道士點點頭:“仆是魏翱。”


    雲牙子是道號,本名魏翱,字伯陽,是會籍郡上虞縣人。這位魏伯陽先生後世大大的有名,寫成《周易參同契》,為內丹派始祖——當然啦,張祿是沒印象的——這年月卻隻是普通隱士罷了,估計也就本籍上虞和這兒富春一帶,有些人得聞其名。其實他實際年齡跟外在表征差不太多,本生於桓帝年間,其父魏朗,乃士人仰慕的“八俊”之一,後死於黨錮之禍。不過魏伯陽在老爹出事兒前就已經披發入山,修道去啦。


    那時候魏伯陽還是未冠的童子,某次來到富春遊曆,碰見一個隱士,說他有仙緣,合當成道。魏伯陽問您老先生何名何姓啊?對方淡淡一笑:“我莊光也。”


    魏伯陽當場就驚了:“得非子陵先生歟?”在得到確切的答複之後,馬上就跪下來磕頭,表示願意歸從門下。


    莊光莊子陵本是富春縣著名的隱士,少有高名,與光武帝劉秀為友,後來劉秀當上皇帝,多次派人延請老朋友出山,卻都遭到婉拒。據說此公八十多歲時卒於其家,魏伯陽這會兒才知道,敢情老頭兒沒死,仍然還在浙江邊兒上隱居著哪。


    ——不過老實說,這會兒他不叫莊光了,而且這兩個字壓根兒就不該宣之於口。原因是漢明帝劉莊繼位後,要求臣民避其尊諱,所有姓莊的從此都改姓為嚴——故此世人皆知嚴光嚴子陵,讀書少點兒的,都不會明白莊光莊子陵又何許人也了。


    莊光非止隱居,亦修仙人也,隻是他終究沒能修成仙道,在收了魏伯陽當徒弟後沒幾年就真的掛了,享年二百二十一歲。雲牙子魏伯陽從此就靠著老師遺留下來的典籍、筆記,一個人在富春山上修道。


    前不久他夢中得聞仙音,說有幾位修道者要來吳會之間尋訪南華仙於吉,須得在他這裏會合。醒來以後,魏伯陽掐指算算,知道這事兒是真的,不是自己心神紊亂發的荒夢,趕緊掃榻相待。等接到張祿和郤儉之後,他就說了,還有兩位,前些天就已經到啦,就在舍下等候。


    他隱居之處是在富春山極幽深之境,三人足足走了小半天方才抵達,隻見青山成壁,澗水潺潺,澗邊搭建著幾間小小的草廬。張祿、郤儉都不禁讚歎,說你這地方景致真是不錯,如此才似修道人的洞府嘛——二人對視一眼,心說咱們老師所居高山峻嶺,什麽都好,就是沒有溪澗,隻有口清水井,未免美中不足。


    早有二人離開草廬,在澗旁相待,於是相互見禮,通報姓名。一名少女,自稱是蠻人,叫做白雀兒,還有一個年輕書生,說是臨淮淮陰人,跟隨睢山阮師修道,姓步名爵字子器。


    張祿聽了兩人的姓名,不禁微微皺眉,心說果然,我就知道張堅當日在天上所言不盡不實,這裏麵還有貓兒膩!於是扯著二人,說咱們從此就要一起行動,去探訪那南華仙於吉啦,還應該多多加深了解才是,不知二位是怎麽入的仙門,能夠先跟我說說嗎?


    白雀兒說她本是零陵蠻女,少年時得了一場大病,幸虧一位仙師相救,隨即把她攝到九疑山中,跟從杜蘭香修道。步爵則說:“吾,步叔乘之後也……”


    步叔乘字子車,春秋時代的齊國人,曾經跟隨孔子學儒,名列七十二賢之一。步叔乘的子孫,其中一支定居淮陰,戶口繁衍,也算地方上有名的小地主了,步爵就是這一家的偏支庶子。黃巾大亂的時候,那會兒他才十六歲,家鄉遭了兵燹,親戚離散,他跟著寡母南逃,結果走沒多遠,老娘就病死了。姨母打算帶他去廬江棲身,還有族兄步騭建議說,黃巾沒有過江,咱們還是往江東跑吧,正在無可適從的時候,忽然有仙師從天而降……


    張祿聽他們二人描述領自己進門的仙師的相貌,錯不了,那肯定都是張堅張刺謁啊——倒不是說張堅不能變化外形,問題根本無此必要,他就想不到今天會被張祿瞧出了其中的蹊蹺。不過也不好說,張祿也不傻,隻要這仨孩子往起一湊,哪還有發現不了疑點的道理呢?


    張堅曾說天仙卜算,隻有新一代登仙人才能平定祟難,所以他奉了天公之命,跑凡間來發掘修仙的種子,最終篩掉不合格的,就隻剩下了三個人——如今都派過來尋找於吉。就原則上來說,這三人除了都有什麽“仙緣”之外,不該有什麽別的共通點,可等三人見麵互通姓名,除了白雀兒還有點兒懵懂,張祿和步爵,包括旁觀的郤儉、魏伯陽,就都覺出不對來了。


    因為這三個人的名字,實在是太過相象啦!


    這年月還沒有成熟的聲韻學,各地方言也很混雜,但那幾個士人出身,讀過書的,大致都通些中原雅音,一報姓名之下,耶,你也叫這名兒?是哪幾個字哪?


    白雀兒的“白”字,跟步爵的“步”字發音相同;張祿字伯爵,這個“伯”字跟白、步二字發音近似,隻不過前者是濁輔音,後者是清輔音而已。此外雀、爵二字本來就是可以互相通假的,完全同音。


    說白了,白雀、伯爵、步爵,三個詞兒說快了幾乎沒有區別,不細辨根本分不出來。


    張堅從天上下來,在凡間尋訪可托付定祟重任的修仙種子,結果找出仨“白雀”來,你說這事兒奇怪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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