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圍巾餐館中,亞倫與凱奈斯相對而坐,盡管隻有兩個人,桌上卻擺了整整十六道菜。


    冰鎮的水晶杯中盛著博德之門金酒,凱奈斯公爵取出一個信封按在桌上,向亞倫遞過來:“拿著吧。”


    “這是……”亞倫打開信封,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裏麵是一張金燦燦的金票!


    持有此張金票,他可以在國度全境的任何財富女士歡樂女士工藝之神的教會直接兌換1000金幣!


    國度的貨幣非常非常非常複雜,僅僅就國度北方而言,貨幣就有六種。


    鉑金幣——金幣——銀金幣——銀幣——銀銅幣——銅幣。


    其匯率也不完全固定。


    在科米爾,貨幣的本地名稱分別是:1三冠(鉑金幣)=10金獅(金幣)=20藍眼(銀金幣)=100隼(銀幣)=1000拇指(銅幣),銀銅幣在這個國家沒有鑄造。


    不同地方的貨幣成色不同,匯率也不同,其中銀月城還經常整活鑄造一些特殊的大額貨幣攪亂市場,使得整個國度北方的貨幣體係十分混亂,同時大額交易中也不可避免地會出現貨幣過重的情況。


    這對於財富女士所設想的破除所有阻礙貿易的藩籬,令整個國度的經濟充分流通不符。


    於是財富女士便發明了這種“金票”,每一張金票上都附有一絲財富女士的神力,商人們使用金票進行貿易,便大大地方便運輸,簡化流程,對國度的貿易與貨幣流通起到了非常正麵的作用。


    所以財富女士到底去哪裏了?


    “殿下,這……”亞倫試探著公爵的意思。


    1000金幣!


    不是很多,也不少。


    凱奈斯要的就是他這樣的反應,公爵殿下滿意地笑道:“我跟你祖父和父親都有舊,當初……我也沒做什麽,這是我的一點點小禮物,你可不能拒絕,收好吧,我知道薩利安宅裏麵應該還有些剩餘的財富、古玩、字畫、盔甲武器,但你現在正是要做大事的時候,應該需要一筆現金吧?”


    “萬分感謝,殿下,願白銀聖母祝福你。”亞倫立即起身,將金票收在懷中,認真地致謝。


    他確實需要一筆現金。


    如果現在他還看不出來凱奈斯公爵的意思,他也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善用它。”凱奈斯見亞倫沒有絲毫猶豫就收下,更是滿意。


    曼努埃爾生了個好兒子。


    凱奈斯如果願意完全可以給亞倫一張一萬的金票,但沒有必要,適當的恩惠足夠了,重要的是讓他記住自己。


    一頓飯臨近尾聲,亞倫這才想起自己曾經的族人全部被流放到了廣澤,那裏正是凱奈斯公爵負責的戰區,於是隨口問道:“殿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問吧。”凱奈斯公爵畢竟是軍人,他用刀叉切割著牛排,示意亞倫提問。


    “關於本家被奪爵的原因到底是什麽?”亞倫終於問出了他一直以來的疑惑。


    “你父親沒跟你說麽?”


    “沒有,他連提都不讓我提,但我想知道。”亞倫沉聲說到:“人不能總是背著包袱活著。”


    凱奈斯公爵放下了刀叉,他琥珀色如雄獅般的雙瞳中閃過淡淡的追憶與不悅,見亞倫態度堅定,他才點頭。


    “你的祖父,薩利安伯爵臨陣脫逃。”


    “啊?”亞倫驚呆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貪圖功勞輕敵冒進,然後又因恐懼臨陣脫逃。”凱奈斯公爵說起了圖坎大入侵的事。


    “我們的軍隊跟圖坎遊牧大軍交戰,西北麵是由薩利安家族與斯波萊托家族負責,當時薩利安伯爵就消極避戰不願意出全力,英勇忠誠的斯波萊托伯爵見你祖父畏戰,提出了他先出戰對付遊牧人,薩利安軍在山穀口埋伏好後兩麵夾擊。”


    “你祖父同意了這個計劃,於是斯波萊托伯爵出擊,遊牧先鋒部隊見斯波萊托伯爵氣勢洶洶一看就是想來拚命的,氣勢被壓製初一交戰不利後撤,斯波萊托伯爵小勝一場。”


    “結果正在山穀口埋伏的薩利安伯爵得知斯波萊托伯爵孤軍居然取得了勝利,為了爭奪軍功什麽都顧不上了,立即下令軍隊出擊放棄了原有的計劃。”


    “可斯波萊托伯爵隻擊敗了圖坎人的先鋒部隊,很快遊牧人的大軍抵達,斯波萊托伯爵不敵後撤,想要按照計劃將圖坎人引到山穀。”


    “結果你祖父又得到了斯波萊托伯爵戰敗和遊牧大軍逼近的消息,已經離開山穀的薩利安伯爵畏懼之下率軍逃走,將斯波萊托伯爵扔給了遊牧人。”


    “斯波萊托伯爵撤到山穀口,山穀空無一人,麵對圖坎人的包圍,全軍以下3800多人苦戰八個小時候全部戰死,包括伯爵跟他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還有幾乎所有旁係親戚,這個曆時800年的家族就此絕嗣。”


    亞倫:“…………”


    謝謝,已經開始生氣了。


    “你大概沒法想象得知了消息的先王陛下有多麽憤怒,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生氣。”凱奈斯公爵移開目光,用手翻轉著銀製刀叉:“隻有你的父親作為紫龍騎士隨侍陛下身邊,全程沒有參與,因而陛下沒有處罰你們這個小家。”


    “所以我那祖父上了斷頭台沒有?”亞倫簡直無語了,難怪父親對這件事諱莫如深。


    這也太坑人了吧?


    “奪爵、絞刑、留了全屍,剩下的除你和你父親以外所有薩利安全部流放廣澤,剝奪姓氏,陛下的原話是,他們不配。”


    凱奈斯公爵把玩著餐具,他琥珀色的目光漸漸柔和:“我願意把這件事告訴你,是因為我希望你能夠引以為戒,過去的事情也都過去了,薩利安伯爵家族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是薩利安子爵,你不應該背負那些沉重的過往。”


    “殿下,我有個請求。”


    “說。”


    “廣澤現在處於您的治下,請問能給我一份流放族人的名單麽?”


    “…………迴頭我讓人給你送來。”凱奈斯公爵深深地看了亞倫一眼:“但是,可不能告訴別人!”


    “還有,三天之後我就會離開蘇薩爾,返迴領地,最後的薩利安,我隻能也隻會幫你到這裏。”


    “你今年十八歲,這個年紀無論是對施法者還是對紫龍騎士之道來說,都稍微有些大了,你需要兌現天賦,孩子。”


    “雛鷹如果不能學會展翅,那麽它永遠也無法飛翔。”


    ————我是不能告訴別人的分割線————


    亞倫之前遇刺的事情鬧得上城區內雞飛狗跳,凱奈斯公爵也派了三個衛士一直送到他家門口。


    街上巡邏的守衛也更多了,還有皇後之刃在四處搜查。


    迴到家中,家裏隻有姨媽跟表妹在,姨媽剛從市場上買來了幾頭鱈魚,晚上打算做鱈魚湯喝,表妹尤塔快樂地玩耍著,見到亞倫迴來了還表哥表哥地叫著,問他有沒有給自己帶禮物。


    亞倫哭笑不得,自己這是去覲見王女,又不是去逛街!


    想到自己隻有六個月的時間,他心情不太好,隻是隨便應付著表妹。


    “埃莉諾姐姐來過了。”尤塔突然說道。


    “哦?什麽時候?”亞倫頓時精神了。


    “她早上來的,表哥你那時候不在,埃莉諾姐姐問你有沒有受傷,我跟姐姐說你很好,她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尤塔比著手指:“還有,埃莉諾姐姐要我轉告你,她最近接了一個教會的委托,要三四周時間才能迴來,叫表哥注意自己呢。”


    “知道了。”亞倫心想牧師小姐其實是來跟自己道別的,可自己不在,下次見麵至少三周之後了。


    “表哥,什麽時候再請埃莉諾姐姐來家裏玩?”尤塔表妹睜著眼睛問道。


    “等埃莉諾姐姐迴來,表哥親自去請。”亞倫笑著摸了摸尤塔的頭:“去玩吧,表哥還有事。”


    迴到書房,亞倫坐下,取出了三卷羊皮紙。


    他要給自己選導師了。


    王女給的資料中,紫龍騎士團目前有三位騎士長以上者願意擔任他的導師。


    第一位是格拉芙妮騎士長,一位女性紫龍掌旗官,年紀大約三十多歲,據說是那天亞倫去騎士團要塞寫匯報時被她看到了,她表示願意成為亞倫的騎士導師。


    亞倫才看了兩眼就pass。


    因為資料上寫,她剛剛跟她的丈夫離婚……


    他去紫龍騎士團接受騎士培訓是為了漲技術提升實力磨練自己的,不是為了靠自己的臉蛋去蹭關係的!師徒之間把關係搞得不清不楚最後弄得一團糟不是他想要的!


    這張羊皮紙直接被他扔到一邊。


    可以考慮的人選其實隻有兩個人。


    第一位就是之前的曾經上門過一次的盧錫安-巴克曼掌旗官,他是父親的老友,大師級實力。


    不過盧錫安掌旗官是個非常非常嚴厲的人,在他手上無法通過考核的見習騎士幾乎超過一半,盧錫安從不管考核標準,隻要他覺得不行,那就不合格。


    那位救了他的雷納德爵士二十一歲,能放出那麽強大至聖斬的聖武士,到現在都沒能通過盧錫安的考驗成為正式騎士。


    自己隻有六個月時間,一次機會,能做到麽?


    亞倫扯了扯嘴角,他先把盧錫安的資料放在一邊。


    第二位同樣是熟人,紫龍騎士團大導師兼大監察長的伊恩-哈特森。


    是的,雖然那天伊恩對他極盡嘲諷之能,但這位大導師兼大監察長也主動提出可以成為他的騎士導師,這也確定了亞倫的猜想——他那天是故意用刻薄的嘲諷試探他,確定他有沒有心理創傷。


    選擇伊恩-哈特森作為自己的導師?


    伊恩相比起盧錫安有很多優點。


    首先是他的級別高,大導師兼大監察長是騎士團內僅次於至高大團長的幾個職位,地位高就意味著資源多。


    其次,伊恩的實力也強,同為大師級強者,伊恩的實力絕對比盧錫安強一到兩個級別。


    最後,伊恩對考核一向放得很寬鬆,不合格率僅為20%左右,隻要能達到標準他一律給予放行。


    但是這家夥的性格實在是太惡劣了。


    作為大監察長兼管後勤財產,伊恩-哈特森早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形成了嚴重的職業習慣。


    一位紫龍騎士戰死,有人會惋惜,有人會哭泣,有人會竊喜。


    伊恩-哈特森的第一反應是計算撫恤金要賠多少,哪裏可以少出點。


    看見一位穿高跟的美女從街上路過,有人會欣賞,有人會吹口哨,有人會故作正經。


    伊恩-哈特森的第一反應是“這女人的腳踝好脆弱,稍微加一點力就會骨折,十級傷殘,離斷率25%,大約要賠償多少多少錢,我要怎麽想辦法拒賠這一單”。


    長時間都這樣思考已經扭曲了伊恩的思維跟說話方式,出口皆是惡毒之語,看任何東西都用他那套理賠邏輯套進去計算價值,對任何人和事都是盡可能地貶低,在他口中,所有東西都一文不值,區別隻是有點價值的垃圾和沒價值的垃圾。


    亞倫知道,伊恩或許有時候真的是為他著想,但就他這種說話的方式,幾天時間亞倫還能忍一忍,真要相處六個月……他怕自己控製不住跟導師火並,然後被伊恩按在地上摩擦。


    他是術士!術士應該是要有脾氣的!


    靜坐了一會兒,亞倫終於做出了決定。


    迎接挑戰!


    六個月就六個月!


    我可是混沌之子?怕前怕後還怎麽衝擊傳奇?怎麽封神?


    連王女一點小小的考驗都完不成,自己還有什麽資格當邪術師的宗主,有什麽資格直麵那四位好哥哥?


    隻想著合格就行,不想學點真東西,這是什麽廢物?


    幹!亞倫一巴掌拍在牆上。


    說做就做,第二天早上,亞倫就拿著公函又一次來到了紫龍騎士團要塞。


    老樣子,大門緊閉,守衛表示裏麵正在進行射擊訓練,請走側門。


    “那邊的小子!不要動!”


    剛進側麵,亞倫就聽到有人朝著自己喊,聲音是從門內的一側傳來的,他剛剛轉過身,看到有一位身穿甲胄背心的紫龍騎士正拿著一把手弩對準自己!


    “不要動!”這家夥又喊了一遍,然後果斷對準亞倫扣動了扳機。


    短短的弩矢劃過空氣,從亞倫的頭頂上擦過,子爵大人都能感覺到弩矢摩擦自己頭發的觸感,他人本能地朝後傾斜縮起脖子,又在維持平衡的本能下身體前傾,一來一迴差點摔在地上。


    射手沒有理會亞倫,他以極快的速度重新裝彈上膛,再次將手弩對準了亞倫,就好像亞倫是他的獵物一樣。


    而在射手的周圍,一群學徒正在哈哈大笑,嘲笑著亞倫難堪的狀態。


    身為混沌之子,亞倫怎麽可能忍耐這種羞辱,他一把從地上起身,怒氣衝衝地推開人群來到射手麵前,學徒們都因亞倫的表情而自動為他讓開了一條路。


    射手嘴裏叼著一根茅草,見亞倫氣勢洶洶地過來,滿臉不情願地放下手弩:“叫你不要動,沒聽見?”


    亞倫打量著自己的對手,他有著一頭散亂的紅色碎發,一雙用眼白看人的死魚眼,桀驁不馴的容貌正對著亞倫,雙手抱胸正用著“你是弱智麽?”的表情迴話。


    他隻穿著一件帶有鱗片的戰士馬甲,健美有力的雙臂上盡是流線型的肌肉,一條簡單的貼腿七分褲是便宜的亞麻布材料製作,許多地方略顯破舊。


    “喂!你這是在謀殺!”亞倫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對著他的臉吼道:“以白銀聖母的名義,難道紫龍騎士團的射擊訓練要以活人當靶子麽?”


    “謀殺?你在開什麽玩笑?新來的?”射手反過來抓住亞倫的領口:“我特麽不是告訴你站著別動了?你聾嗎?你在我瞄準的時候亂晃什麽?想死就直說!過去在那裏站住,看我一箭射爆你那比土撥鼠還要蠢的腦袋!”


    過去?亞倫轉頭,順著射手指的方向發現約三十米外從要塞城牆下垂著幾個靶子,上麵插著弩矢。


    幾乎都是十環,少數幾個弩矢射中八環或是九環。


    “說了你比土撥鼠還蠢都不信,新來的,如果我瞄準的是你,你的腦袋早就穿了,我叫你別動了!”射手將嘴裏的茅草吐掉,順著一口口水吐在地上:“你真是個弱智,新來的,現在快滾,在我還沒有下定決心殺了你之前,滾吧。”


    射手一把推開亞倫,轉過身,抬起弩矢,對準亞倫背後的靶子。


    “很好,非常好,所以這就是你隨意使用實彈射擊的理由?”亞倫將手伸向自己腰間的長劍,子爵大人:“先生,你犯了一級謀殺罪,你可認罪?哦,不,我隻是在打靶,是他自己走到我跟靶子中間的!”


    亞倫的比劃繪聲繪色。


    射手的那雙死魚眼中冒出了真火,他這次沒有用眼白看亞倫了:“子爵閣下,告訴我你的名字。”


    “亞倫-薩利安。”亞倫伸手握住了劍柄。


    “迪斯馬。”射手終於放下了手弩,他將手伸向兩側腰間,上麵分別掛著一把單手劍和一把刀:“我知道你,最後的薩利安,你很快就要親吻我的鞋子了,否則我可不認為你能活著離開這裏。”


    “而我要仁慈地多。”亞倫展示著右手食指上的紅色康拉德之戒:“你隻需要親吻我的戒指。”


    同一時間,利刃出鞘!


    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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