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三隻狗一同向狐狸撲了上去,它卻竟象穿牆遁甲一般鑽入密密的柳叢中不見了。三隻狗撞在柳牆上,楞了一下, 不禁銳氣大減:細狗從小訓練時,獵人就設法讓它們永不失手(永不失嘴!),沒有把握絕不出擊,一旦出擊,就必須首發中的,這樣訓練出來的狗才能信心百倍、銳氣十足。他們可能也從沒有“失嘴”過,但這次卻真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雙方誰勝誰負,實在令人難以預料。

    三隻狗繞道從兩側追進柳樹林。不一會兒,隻見狐狸出現在柳樹林對麵的沙包上,頭也不迴地翻過沙梁消失了。我們直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吐出一口氣來。

    我們兩人三狗無精打采地迴到家。隻見蒙古包前一個又黑又瘦的小老頭,披著一件黑布麵、狐皮領的狗皮大氅,正用雪水和青幹草擦洗捕獸鋼夾。這人我認識:他是山西人,名叫李山, 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到草原來,善用鋼夾獵取狐狸和狼,有時還偷偷地用炸狼彈和毒藥這些草原獵手所不齒的卑劣手段。他用公鴨嗓說著一口我都聽不懂的山西口音的蒙語,比如:蒙語的乳牛發音為“烏聶”,他說成“五棍兒”,奇怪的是蒙族牧民卻能聽懂他在說什麽。我們相互問好之後,進蒙古包坐下,李山拿出兩瓶山西汾酒和兩條紙煙,恭恭敬敬地送給蘇斯琴,表示對草原傑出獵手的敬意。

    女主人晚飯蒸的是黃油蒙古卷子,還蒸了一大盆沙蔥羊肉湯。卷子是把麵團擀開後,抹上奶油,經卷起再擀開,擀開再卷起,如此反複多次,蒸熟後,一層層比紙還要薄,撕開泡在鮮羊肉湯裏,我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吃到過如此美味。我迴北京後,多次模仿著做,不知是材料不新鮮,還是手藝欠佳,味道總是相去甚遠。

    我向蘇斯琴詳細描述了今天與額登嘎勒的遭遇,蘇斯琴認真地聽著,但並沒露出一絲的驚奇。

    吃晚飯時,我們都喝了不少酒。酒真是個好東西,我和哈勒。巴拉的心情漸漸又變得好起來。蘇斯琴又拉起了四胡,哈勒巴拉左手舉著酒杯,右手抹了一下嘴,半閉著眼睛,用有點沙啞的嗓子唱了起來,這首歌唱的是一個古老的蒙族傳說:

    能留住喜鵲的是沙窩子裏的野榆樹,

    留不住心上人的是獵人的氈房。

    細狗能抓住九十九隻狐狸,

    獵人抓不住一個姑娘。

    可恨那無情的爹娘,

    把心上人出嫁到遙遠的邊疆,

    為了尋找她啊,

    獵人離別了家鄉,

    幾度鬥轉星移、花開花落,

    走遍無數的草原、叢林和山崗。

    騎垮了無數的駿馬,

    丟掉了所有的行囊,

    獵人已是兩鬢如霜,

    隻有獵狗伴在他的身旁。

    他們蹣跚在漆黑寒夜,

    心愛的人兒不知今在何方。

    他抱著狗兒跌倒在雪地,

    一同長眠在荒涼的草原上。

    真看不出來,哈勒巴拉還是一位好歌手,他那略帶蒼涼的歌聲深情感人,其中還夾帶著“唿麥”(一種能同時發出幾種喉音和嗓音的蒙古族唱法。)我們都聽得如醉如癡,幾乎落下眼淚。琴聲和歌聲的餘音真有繞梁三日,不絕於耳之感。一曲過後,大家再度舉杯(舉碗!),一醉方休。於是,我又聽到不少關於打獵的奇聞逸事。

    李山幾年來,已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他飯後就出去下夾子,半夜才迴來。獵人下鋼夾都在天黑之後,天不亮就得取迴,以免夾住人畜。

    我和哈勒巴拉一連幾天都沒有見到額登嘎勒的身影。

    有一天酒足飯飽之後,哈勒巴拉再一次懇求蘇斯琴第二天跟他一同去尋找額登嘎勒,他要證明他的狗上次是一時的失手,最終絕不會輸給什麽名狐。蘇斯琴看著他那兩隻略微充血、急切的眼睛,歎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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