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到家裏,已是12點多鍾了。洗澡後就上床睡覺,雖然身體十分疲勞,但頭腦卻十分清醒,久久無法入睡。一會兒想到我是怎樣將目標跟丟了的?我猜測那員工通道肯定還有一個出口。一會兒想到我為什麽會被迪吧保安盯上?那員工通道連接的女更衣室的後麵難道有某種秘密嗎?一會兒想蘭作家和女兒蘭蘭交談得怎樣?父女倆不會再起衝突吧?我想經蘭作家點撥,蘭蘭就會明白事理,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

    這些問題顛來倒去地在我腦海裏浮現,雜亂無章,我感到十分困乏,卻又久久無法入睡,我知道我失眠了,失眠的感覺是最難受的。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背誦甲辰乙卯天乾地支,強迫自己入睡,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睡去。

    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電話是蘭作家打來的,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是淩晨5時。

    蘭作家用無奈的疲倦的聲音說:“小張啊,把你吵醒了吧。蘭蘭晚上離家出走了,我們在外麵找了幾個小時也沒有找到她,她媽都被她氣病了,暈倒了。你到我家裏來一下吧。”

    在電話裏我隱隱約約聽到了蘭岸的夫人杜鵑的歎息聲。

    這時我妻子順子也醒了,她問我:“出了什麽事?”我說:“蘭老師的女兒蘭蘭離家出走了。蘭老師的妻子也氣病了。你快起床,和我一起到蘭老師家裏去吧”。

    蘭作家夫婦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束手無策的樣子。杜鵑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些藥品,顯然她剛剛吃了藥。蘭作家說杜鵑美尼爾氏綜合症發作了,突然就暈倒了,不省人事,上吐下瀉,他當時被嚇壞了,幸虧杜鵑是學醫的,她反而鎮靜些,要我怎樣做,拿什麽藥,現在她剛剛平靜下來。

    我對蘭岸夫婦說:“杜老師身體要緊,千萬不要著急。順子你陪杜老師去休息吧。我們想辦法找蘭蘭。”杜鵑說:“如果女兒沒有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和順子勸導她說:“千萬別這麽說。蘭蘭隻是一時賭氣離家出走,不會有事的。”

    順子扶杜鵑到臥室裏休息,蘭作家慢慢向我講述了蘭蘭出走的經過。

    昨晚7時許,蘭蘭出門後,蘭作家和夫人杜鵑就在家裏商量對策,當他們從我電話裏得知蘭蘭又去了魔鬼城堡的情況後,夫婦倆就決定要好好找蘭蘭談一談,他們甚至商量好與女兒談話的細節,並言明不動怒,不動手,與女兒平等地朋友似地交換意見,交心談心。

    夜晚11時許,我還在魔鬼城堡守候的時候,蘭蘭迴家了。蘭蘭迴家後,杜鵑溫和地說:“迴來了!”並關愛地從蘭蘭手中接過她的書包。

    蘭蘭說:“累死了,累死了。我要洗個澡”。說罷,她就一頭紮進衛生間裏洗澡。

    蘭蘭洗澡的時候,蘭作家到房間裏給我打電話,向我詢問了一些情況。和我交換了一些信息後,蘭作家夫婦更加堅定了正麵與蘭蘭談話的決心。等蘭蘭洗完澡出來後,蘭作家夫婦按照事先的商量,與她談話。

    “蘭蘭,考高隻有20天了,複習得怎樣?”蘭作家盡量把語氣放得平緩些。

    “英語單詞太難記了,前麵記了,後麵就忘了,英語問題大一點。其它課還好。”蘭蘭也很隨意地迴答。

    “你現在要抓緊時間啊,你知道時間 多寶貴呀,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得抓緊啊!”蘭岸仍苦口婆心地說。

    “爸爸,我知道的。你重複好多遍了。”蘭蘭有點不耐煩了,表現出不想再聽的樣子,起身往房間裏走。

    “蘭蘭,你過來。我有話問你。”蘭岸還是保持平和的心態和蘭蘭交談。

    蘭蘭被叫了迴來,悶聲不響地坐在爸媽之間,好像在聽又好像沒有聽大人的問話,隻顧撥弄自己剛洗了的還是濕漉漉的頭發。

    蘭蘭心不在焉若無其事的樣子讓蘭岸有點心煩,他說道:“現在火燒眉毛尖了。你怎麽不去上晚自習呢,你跑到魔鬼城堡裏去幹什麽了?”

    蘭岸這樣一問,蘭蘭先是有些吃驚,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兩眼直直地盯著父親,反問道:“你為什麽跟蹤我?”

    蘭岸沒想到蘭蘭會這樣頂撞他,他被激怒了,他大聲說:“我為什麽跟蹤你?這要問你自己,你幹了什麽好事?你為什麽要說假話?為什麽不上學,跑到娛樂城去幹什麽?”

    麵對父親的嗬斥,蘭蘭沒有申辯,一直保持沉默,露出一種極其不滿的神態。

    見蘭岸動怒,杜鵑在一旁提醒他不要動怒,杜鵑把蘭岸拉到一邊,她接過話頭跟蘭蘭談。

    杜鵑心平氣和地問:“蘭蘭,你今天說一下,你到魔鬼城堡究竟幹什麽去了?”

    麵對母親的問話,蘭蘭仍是一言不發。

    最後,杜鵑也生氣了,“你今天不說清楚,我有你好看的。”

    無論杜鵑怎樣說,蘭蘭仍然保持沉默,不時跟母親瞪一瞪眼。

    蘭蘭沉默不語使蘭岸火冒三丈,他走過來,大聲吼道:“你怎麽這麽不要臉。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你讓我們的臉往哪兒擱!”

    蘭岸氣極了,以至於將先前確定的“不怒不火”的原則忘得一幹二淨,他火氣越來越大,聲調越來越高,從發火到發怒,從質問到了謾罵,情緒嚴重失控了。杜鵑想阻攔蘭岸,把他支走,但蘭岸已氣憤之極,她哪裏阻止得了。

    可是任憑蘭岸怎樣發怒,蘭蘭仍是一言不發在那裏昂著頭瞪著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使蘭作家更加氣惱。終於,他忍無可忍地動手打了蘭蘭一巴掌。

    蘭蘭哭著跑開了,她先跑進了自己的臥室,之後又從臥室跑出來,拉開門,衝出了家門。

    這一變故太快了,前後大概隻有幾十秒鍾。等蘭岸夫婦會過神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追趕出家門時,蘭蘭已跑下了樓梯,跑到大街,消失在黑夜中了。

    蘭岸夫婦立即追趕下樓,在樓下四處尋找,接著又到附近的大街和一些仍在營業的網吧尋找,仍不見蘭蘭的蹤影。後來,他們來到魔鬼城堡,魔鬼城堡剛剛散場,隻見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離去,也不見蘭蘭的影子。

    蘭岸夫婦無奈之下,給蘭蘭外婆家打了電話。外婆是蘭蘭最喜歡的人,節假日蘭蘭最喜歡到外婆家去玩,有些事她也願意向外婆講。

    外婆深更半夜接到電話,既驚恐,又擔心,一個勁地問:“蘭蘭出了什麽事?你們是怎麽搞的?”

    之後,他們又給蘭蘭的小姨家掛電話。小姨也很吃驚,既擔心,又埋怨。她說:“我馬上到你們家來。”杜鵑說:“來了又管什麽用,你們休息吧,如果蘭蘭去你們家了就給我打電話”。

    蘭蘭沒有到外婆家,也沒有到小姨家去。在這個城市裏她隻有這兩個親人,除此之外她沒有地方可去啊,她到哪裏去了呢?她在黑夜的街上浪蕩徘徊嗎……她不會想不開自尋短見吧。蘭岸夫婦感到後怕和束手無策。

    迴到家裏,杜鵑感到眼睛一黑,身子晃蕩了兩晃,一頭栽倒到了客廳裏。蘭岸見妻子杜鵑倒在客廳裏,麵色蒼白,冷汗直淌,立即撲過去,把她扶起來,他擔心杜鵑是發了心髒病,因此也不敢動作太大,隨手拿了一床毛毯鋪在地板上,讓杜鵑平躺在地上,之後他趕緊撥打120急救電話,唿叫醫生。

    蘭岸給杜鵑喂了一杯水後,杜鵑才慢慢睜開眼睛,他見杜鵑緩過氣來,才把她抱到沙發上,這時杜鵑開始不停地嘔吐,蘭岸對杜鵑說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要到了。

    杜鵑停止嘔吐後,就對蘭岸說:“我可能是美尼爾氏綜合症發了,平時就有些症狀的,隻是這迴加重了。你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別來了,這種病治不了的。”

    蘭岸說:“還是到醫院檢查一下好,醫生就要來了。”

    但是,妻子杜鵑執意不讓叫唿救醫生,她要蘭岸在家庭備藥中找一種“眩暈停”的藥。

    蘭岸隻好再打電話讓唿叫醫生不來了,他讓妻子杜鵑去睡一會兒,杜鵑說:“我怎麽睡得下,我要等蘭蘭,也許她會自己迴來,也可能要打個電話迴來的”。

    蘭岸夫婦就這樣在等待中度過了二三個小時,到5時許,他們覺得我可能有些辦法,就給我打了電話。

    蘭作家對我的信任使我十分感動,但我一時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可想。

    我先給“110”報警服務台和附近派出所打電話,詢問有沒有發現離家出走的女孩,得到否定的迴答後,留下了聯係電話,要求警方一旦發現線索就立即跟我們聯係。

    我問蘭作家,蘭蘭有哪些好朋友?她戀愛了嗎?有沒有男朋友?

    我這一問,竟把蘭作家問住了。對這些他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蘭作家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他說:“看來,我對自己的女兒了解得太少了。”

    我問:“蘭蘭有記日記的習慣嗎?”

    蘭作家說:“蘭蘭以前還寫寫日記,那是讀初中的時候。她媽媽曾查看過她的日記,為此,我還與她媽媽發生過爭執,我的意見是女兒逐漸大了,應該有她的個人空間和隱私,她媽媽卻認為,女兒想什麽,做父母的應該知道,看女兒日記的目的也是為了愛護她,不能讓女兒在人生的路上受到一點挫折和打擊。我們的意見一直沒有統一,但蘭蘭上初三後就不寫日記了。可能是課程緊張,沒有時間寫的原故,也可能是蘭蘭發現了她媽媽看她的日記,就不再寫了。”

    說到這裏,蘭作家帶著我查看她女兒的房間。這是一間約20平方的房間,房間裏有一排掛衣櫃和一排矮書櫃,一張床和一張書桌。書桌上放著蘭蘭的書包和一些書。

    “書桌和書包你們都看過了嗎?有沒有通訊錄之類的東西。”

    蘭作家說,都已翻看過了。我說:“我再看一遍,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線索”。

    蘭作家一邊打開蘭蘭的書桌抽屜,一邊對我說:“我一直提倡把女兒當朋友,與她平等交流和勾通,但實事上很難做到這一點,有時是事與願違。現在看來,我和她的交流隻停留在表象上,深層的東西我們觸及很少。有時一觸及到深層一些的話題,女兒就會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包起來。現在我越來越清醒認識到,我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太小看她了。她學會了做‘兩麵人’,在我們麵前表露的是一麵,離開我們後表露的是另一麵。”

    我翻看了蘭蘭書桌的幾個抽屜,裏麵是各科課本、一些課外讀物和作業本,除此之外是一些化裝品。

    接著我查看了蘭蘭的書櫃,書櫃裏放著些文學書籍、電腦和英語方麵的學習書刊。文學書籍中,童話故事最多。

    蘭岸告訴我:“蘭蘭從小就很喜歡童話故事,《小紅帽》和《白雪公主》的故事,她媽至少跟她講了上千遍,長大了她仍十分喜歡童話,各種版本的《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等她都有,還有《哈裏•波特》全套,她在作文中也經常引用童話中的人物和情節。我曾說她是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女孩。”

    說到這裏,蘭岸更加悲傷,“其實蘭蘭現在還很幼稚,我最擔心的是她會異想天開,離開這座城市,也擔心她遇到一些壞人,更擔心她氣量小,走上絕路。”

    我勸導蘭作家說:“事情遠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嚴重,凡事都要想開些。”

    我繼續翻看蘭蘭的一些書籍,不經意間發現一本《英語詞典》裏麵夾著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小字。仔細一看,紙上寫的是:

    大s  76394721   100元;

    水木年華 823309097  80元;

    獨孤求敗   1330658438  50元;

    susan   32065567  100元;

    ……

    我發現這張紙條,就像是過去幹刑警勘察現場時發現線索一樣興奮,連忙遞給蘭作家看,蘭作家說:“這是蘭蘭寫的。”

    聽到我們的對話,杜鵑和我妻子順子也立即起床過來看。4人將紙條都看了一遍,但都說不出所以然來。

    我先以為記的是人名和電話號碼,可是仔細分析,發現不對,前麵的人名可能是“外號”和“化名”,還說得通,但後麵的號碼有的是9位數、有的是10位數,9位數和10位數既不是住宅電話號碼、也不是手機號數,雖然有的是8位數,卻是以“3”和“7”開頭的,這個城市的電話則是以“5”、“6”、“8”開頭的,沒有以“3”和“7”開頭的。

    四人分析來分析去,達成了共識,認為紙條上記載的是“網名”加“網號”,但是,後麵記載的多少元多少元錢數是什麽意思呢?誰也說不清楚。

    我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都認為找人要緊。我讓順子陪杜鵑留守家中,保持與親戚朋友的電話聯係。天一亮,我和蘭老師就到蘭蘭的學校去,看蘭蘭是否到校,向學校老師反映情況,請求學校老師的配合和幫助。我還建議叫上我在市教育局的朋友高海濤一起去學校。之後,我們再到派出所去報案求助,也要到刑警隊去找我過去的同事陳國文,看他們刑警隊能不能有限地介入對“魔鬼城堡”進行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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