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蜿蜒而行,兩岸鬱鬱蔥蔥,一片鬆林中,兩塊怪石上各自端坐一人。


    怪石已經被劍削平,表麵光滑如鏡,還有一塊大石頭能當成桌子用。


    端坐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謝小‘玉’,他正低頭看著東西,另外一個人便是那個向謝小‘玉’求取藏空攝形太‘陰’刀符的道君。


    此刻那道君早已經沒有當初的憤怒,他好像從來沒和謝小‘玉’結過仇般,也沒有發生自家弟子被殺一事。


    但並不是那道君健忘,而是他不敢,畢竟先不說謝小‘玉’此刻的地位,隻說實力,他就沒把握將謝小‘玉’一舉拿下。


    那道君和謝小‘玉’相隔不到一丈,心裏居然有點發‘毛’,在這樣的距離之下,沒人能和謝小‘玉’比速度。


    謝小‘玉’正在看的是一卷圖錄,說不出是什麽質地,橫經豎緯,肯定是織造品,卻非絹非帛非綾非綃,輕若無物,上麵密密麻麻寫滿文字,最右麵有三個字——“天符冊”。


    這並不是謝小‘玉’原來猜測的東西,不過謝小‘玉’看《天符冊》的內容卻和《劍符真解》及青嵐手中的那些殘篇相似,甚至一些內容都差不多。


    這卷《天符冊》上的內容沒有《劍符真解》和那些殘篇繁雜,卻勝在條理清晰、體係完整,讓人看得明白。


    謝小‘玉’修的是符道,雖然他很久沒有製符,手法已經生疏,最近一段日子又轉攻機關造器術,心思已經不在符道上,但是對於符道的認知絲毫不弱,加上有天機盤相助,他對符道的理解遠在同輩之上。


    看完這卷《天符冊》,謝小‘玉’以往不太明白的地方都清楚了,而且《劍符真解》中那些串不起來的內容,他也隱約間找到一絲線索。


    《天符冊》絕對是謝小‘玉’要的東西,不過他並不急著‘交’換,反而隨口閑聊起來。


    “孫前輩,您想必聽說過一些我的事。我的一身所學主要來自兩個地方,其一是無意中所得的劍宗傳承,也就是我主修的《六如法》;其二是當年在天寶州從蘇明成手中所得的《劍符真解》。”


    孫道君點了點頭,這些都不是秘密,現在蘇明成也是小輩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看過《劍符真解》的人也不少,洛文清、麻子、法磬全都看過全篇,還有一些人看過一部分。


    謝小‘玉’繼續說道:“《劍符真解》乃《十方道藏》的一篇,可惜隻是解,不是經,裏麵的內容支離破碎、晦澀難懂。”說著,謝小‘玉’拿起《天符冊》隨手劃了幾下,道:“這些文字我都在《劍符真解》上看過,幾乎一模一樣,而另外近兩成的文字雖然字句不同,但是意思差不多……”


    “閣下懷疑《劍符真經》在我派手中?”孫道君頓時明白了。


    孫道君當然知道肯定沒有,不過他沒有急著爭辯,反而沉思起來。


    孫道君並不認為謝小‘玉’騙他,此事真假不難分辨。看過《劍符真解》的人很多,其中一部分文字已經流傳出來,確實高深莫測而晦澀難懂,而且和《天符冊》的內容隱約間有些關聯。


    “這《天符冊》乃是我隱霧島十五代祖師所創,我這位祖師也是奇人,原本也是資質平常並不受重視,後來不知怎麽得了奇遇,修為突飛猛進,最終奪得掌‘門’之位。”


    孫道君既然確定兩者之間有些淵源,就不隱瞞《天符冊》的來曆,甚至連他都覺得這位祖師可能得到《十方道藏》的一些殘篇。


    “那他是否留下了什麽?”謝小‘玉’急忙問道。


    “就隻有這篇《天符冊》。當年祖師為了本‘門’殫‘精’極慮,以至誤了修行,一直在真仙之境的‘門’坎上不得寸進,最後無奈坐化。”孫道君輕聲歎息,雖然他說的是自己祖師,卻想到他自己。


    道君並非永生,隻不過是長生罷了,比常人多活千餘年,修練一道,不成真仙皆是枉然。


    一聽到那位祖師已經坐化,謝小‘玉’也是一陣黯然,不過他的心思和孫道君不同。


    道君坐化是大事,遺物要當眾清點,然後確定傳承之人,這既是避免有人中飽‘私’囊,也是為了保證傳承不絕,而孫道君對《劍道真解》一無所知,說明遺物中肯定沒有這東西。


    “您的這位祖師可有留下什麽典籍?”謝小‘玉’還抱著一絲希望。


    孫道君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謝小‘玉’並沒有懷疑孫道君,他就是從藏經閣出來,元辰派曆代祖師中,有人很喜歡編纂典籍,往往一書架全都是他寫的典籍;也有人懶得動筆,一輩子隻留下一、兩篇文字作為生平傳承,比如這卷《天符冊》。


    雖然失望,謝小‘玉’倒沒打算拒絕‘交’易,他掏出那道符放在桌上,可讓他意外的是孫道君居然沒接。


    “這是何意?”謝小‘玉’問道。


    “之前多有得罪。”孫道君一揖到地。


    爭鬥的時候,孫道君看著弟子被殺、寶符被奪,確實憤怒且焦急,想把東西拿迴來;但是到了晚上,消息傳到山‘門’中,掌‘門’、長老和太上長老們一商量,方向馬上就轉了。


    因此孫道君這次不是來‘交’換東西,而是藉這個名頭前來投誠。


    現在情況已經很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大家都心裏有數,明夷一脈肯定會失勢,碧連天恐怕也好不到哪裏,老三的位置必然不保,甚至還可能被璿璣、九曜諸派冷落一旁,如此一來,五行盟存在的意義就不大,轉而投靠謝小‘玉’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該說得罪的是我,反正我在這場爭鬥中沒任何損失。”謝小‘玉’不軟不硬地說道。


    孫道君頓時老臉一紅,畢竟十個打一個,最後打成那樣,確實夠丟臉,不過他不敢表‘露’出來,隻是一個勁地說道:“還請真君既往不咎。”


    “此事既然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了吧!”謝小‘玉’當然知道見好就收,不過他並沒有收下寶符,而是推到孫道君麵前,說道:“此物我不能收,既然當初說好是‘交’換,就請你拿迴去。不過我對您所說的那位祖師很感興趣,他這一脈總有留下什麽東西吧?”


    孫道君心領神會,而且暗自高興,因為他這一脈就是那位祖師流傳下來,不然藏空攝形太‘陰’刀符也不會落在他手中。


    孫道君正要答應,謝小‘玉’突然停下來朝著一個方向看了看,然後站起身說道:“有人找我,我去去就來。”


    “是我叨擾太久,告辭。”孫道君站起身連聲說道,他已經猜到來的人肯定是和他一樣,看出碧連天情況不妙打算改弦易張。


    孫道君告辭離開,一出翠羽宮,就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個是白發蒼蒼的老者,另一個是氣質淡雅的‘女’人。


    看到這一幕,孫道君心中了然,這邊已經動手,開始對五行盟分化瓦解。


    鬆林仍舊是那片鬆林,怪石仍舊是那幾塊怪石,隻是人不一樣了,氣氛自然也不一樣。


    當初隱霧島派弟子挑戰謝小‘玉’,還賜下藏空攝形太‘陰’刀符,顯然在對付謝小‘玉’這件事上也很積極。


    而謝小‘玉’接待孫道君,一來是對藏空攝形太‘陰’刀符感興趣,懷疑這和《劍符真解》有關,想查個水落石出;二來也是為了分化瓦解五行盟,隱霧島和祝融宗一樣在五行盟中是很活躍的‘門’派,把它拉過來,加上碧連天十有**會踢掉祝融宗,五行盟就算不分崩離析也名存實亡,再也掀不起風‘浪’。


    可這兩個‘門’派卻不同,謝小‘玉’和這兩個‘門’派沒仇,加上這兩個‘門’派擁有的能力正是他需要的,所以他是真心拉攏,對待的態度自然不一樣。


    這兩位道君是翠羽宮宮主幫忙接待,在來這裏之前,翠羽宮宮主已經帶著他們去了內山‘門’的工地,讓他們看到飛天劍舟。


    此刻,即使在璿璣派,也隻有陳元奇、玄元子知道飛天劍舟的存在,連洛文清、蘇明成等人都一無所知,可見他對這兩個‘門’派的重視。


    寒暄一番後,謝小‘玉’直入話題:“兩位師叔,我想知道海上是否也有可用的植物?能不能種?”


    兩位道君同時一愣,他們原本以為謝小‘玉’請他們來是商議脫盟之事,沒料到謝小‘玉’不提此事,卻說起其他事情,他們是受命而來,但是在來這裏之前並沒有做過這方麵的準備。


    “我對此並不太熟,不然……容我問問?”‘花’白頭發的老者連忙說道。


    在一旁的百‘花’穀‘女’道君要好一些,畢竟‘女’人天生喜歡‘花’‘花’草草,聽謝小‘玉’問起,她猶豫一會兒,說道:“可以在海上生長以‘花’草、浮萍之類為多,想長成參天古木幾乎不可能,就算有藤,也大多細嫩,不堪大用。”


    謝小‘玉’靜靜聽著,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


    過了片刻,‘女’道君又道:“不過有一種東西倒是可以種,那就是寄生之木,是以其他‘花’草的元氣為食,到處都能生養、繁衍。”


    “寄生之木?”謝小‘玉’頓時高興起來,道:“不知寄生之木可有能用的?我要生長快速、通體堅韌以取代金鐵之物,至少要能取代輕金。”


    “這倒是不少,但是任何草木想長到這等地步,少則百年,多則千年,恐怕……”顯然‘女’道君並不看好此事。


    謝小‘玉’輕笑一聲,說道:“這倒用不著發愁,我有辦法化十年為一月。”


    “劍宗還有這等秘法?”


    ‘女’道君頓時坐直身體,她知道有這類秘法,百‘花’、青木兩宗真仙級的人物都有這樣的手段,不過這種秘法不可能輕易施展,更不可能大規模運用,而如果真有一種秘法能大規模催生靈木,得到好處最大的莫過於百‘花’穀和青木宗,所以除了震驚之外,她更多的是欣喜。


    “此事不急,等出海後再說。”謝小‘玉’原本就要去一趟天寶州,想辦法引‘誘’那隻木‘精’,正需要兩派幫忙,到時候自然不會隱瞞,現在卻還要故‘弄’玄虛一番。


    “明白、明白。”‘花’白頭發的老者連聲說道,他和‘女’道君一樣,都當這種秘法是劍宗所有,此刻人多眼雜,謝小‘玉’不方便找劍宗的人討要,出海後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


    “還請兩位費點心思多收集有用的寄生之木,最好是蔓藤一類,還要多準備能在海中快速生長的草木作為寄生之基……最好還能讓人獸食用。”謝小‘玉’一邊想,一邊說道。


    “這個容易,浮萍、水藻之類最賤,生長極快,繁衍旺盛,以其為基最為適合,而且這兩種東西皆無毒,都可以吃,後者味道不錯,而且對健康有益。”‘女’道君立刻說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謝小‘玉’連聲說道。


    想在大劫中生存,人和資源都必不可少,人的問題已經解決,資源卻是一個麻煩。


    出海後,金鐵之物不容易尋找,就算有,也沒時間挖礦造爐。


    原本謝小‘玉’的設想是用妖獸身上的材料加上一部分蠱蟲的東西,比如絲囊、棘刺、甲殼、外皮之類,現在又多了草木這一大類。


    “那就拜托兩位了。”謝小‘玉’站起身,顯然是送客之意,可他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招攬的話。


    兩位道君沒想到會麵這麽快就結束,‘迷’‘迷’糊糊地告辭離開。


    翠羽宮宮主送那兩人走,轉身迴來後第一句話就是:“高,確實高。你雖然沒說出一句拉攏的話,卻讓這青木宗和百‘花’穀死心塌地跟你走。”


    “這沒什麽,大勢所趨罷了。”謝小‘玉’並不在意。


    謝小‘玉’請翠羽宮宮主帶這兩名道君看過飛天劍舟,結果就已經決定,用不著再多囉嗦。所以他和兩人見麵後,說的都是立刻要辦的事,如果對方照著他的意思去做,就意味著上了他的船,根本就用不著刻意拉攏,再說他這樣做,也顯‘露’出對兩派的尊重和需要,遠比碧連天為了拉攏而拉攏高明得多。


    如果那兩名道君迴去後,青木宗和百‘花’穀仍舊猶豫不決,那麽這兩派的人不是愚不可及就是貪婪成‘性’,便沒有拉攏的必要。


    “智通大師那邊進展得怎麽樣了?”謝小‘玉’岔開話題,問道。


    “問題不大,半個月後肯定可以出發。”翠羽宮宮主猶豫一會兒,想了片刻,又道:“其實現在出發也沒問題,圓德禪師已經招來他的師兄圓光禪師,你做和尚時的那個好友慧明和尚也已經到了,憑他們手上的佛寶,足夠將你的人全都帶走。”


    “慧明和尚已經到了?”謝小‘玉’頓時‘精’神一振。


    佛‘門’中和謝小‘玉’有‘交’情的人不多,慧明和尚是一個,除此之外,就隻有他在婆娑大陸認識的那五個人,其中兩個還是入了魔‘門’的叛徒。


    “阿彌陀佛,施主騙得我好苦,我剛剛才知道施主就是赫赫有名的劍宗傳人。”老朋友久別重逢,慧明和尚第一句話居然是抱怨。


    “出家人不打誑語,當年我困厄纏身,不得不在普濟寺出家,法號圓無。既已出家,以前的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所以圓無就是圓無,不是什麽劍宗傳人,隻不過我後來又還俗了,變迴謝小‘玉’。”謝小‘玉’做過和尚,對於和尚那套‘激’辯的本事倒是有幾分心得。


    “不瞞你說,知道你是劍宗傳人,我睡夢中都要笑醒。這段日子為了大劫將至,我愁得頭都快裂了……現在好了,總算鬆了一口氣,我把慈嚴寺的和尚全都帶來,你不介意吧?”慧明和尚是個心直口快之人。


    慧明和尚隻是上人,也就相當於真人,他是住持,慈嚴寺可想而知不是什麽大寺,全寺僧眾不過一百多人。


    “這沒問題,不過你慈嚴寺修的是大乘佛法,這有些麻煩。”謝小‘玉’提醒道。


    慧明和尚無奈地點頭,他當然明白大乘佛法已經到了懸崖邊,一步踏空就是萬丈深淵。


    “改宗吧!現在還來得及。我這裏有一群密宗和尚,他們修練的龍王變是我無意間得到的一‘門’上古佛‘門’功訣,雖然也借用信念願力修練,卻是由族人供養,並無願力崩塌之虞。你先加入此宗將來再脫離,怎麽樣?”謝小‘玉’早已幫慧明和尚想好退路。


    “就依你。”慧明和尚並不在意,像他這種身處底層的僧人,能夠度過此劫已經心滿意足,哪裏還會有其他想法?


    至於宗派傳承慧明和尚更不在意,慈嚴寺並不是名‘門’大寺,也不是大宗‘門’的分院,和萬佛山上那些廟宇一樣,都是某個和尚四處化緣建起一座小廟,然後逐年添磚加瓦,日久年深,總算有了點規模。


    說完大事,謝小‘玉’與慧明和尚閑聊片刻,不知不覺天‘色’漸暗。


    “你遠道而來,想必累了,先休息一下吧。”謝小‘玉’說道。


    “也好。”


    慧明和尚確實困乏,不過他不是趕路勞累,而是心中的大石頭落地,整個人放鬆下來。


    將慧明和尚安排妥當,謝小‘玉’突然想起那兩個叛入魔‘門’的和尚。


    當初謝小‘玉’從三連城遺址的無盡空間中出來,也把那兩個和尚帶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一群魔道中人;謝小‘玉’迴到蠻荒後,這批人就‘交’給羅老看管,然後他就忘得一幹二淨。


    房‘門’關上,在‘床’榻上盤‘腿’坐好,謝小‘玉’放出分身。


    現在謝小‘玉’仍舊不敢以本體外出,但分身就沒什麽可擔心了。


    幾個時辰後,謝小‘玉’的分身來到碧連天外海的那片竹樓中。


    莫倫老人、天蛇老人、敦昆、瑪夷姆都已經去了翠羽宮,現在這裏隻有羅老,他是苗人的頭,自然離不開。


    赤月、白衣兩寨的人也都走了,如果再加上歸屬於中軍的莫倫老人和敦昆的手下,最初逃往蠻荒深處的那五千多名苗人都已經離開,剩下的都是後來加入的苗人。


    沒有驚動到任何人,謝小‘玉’直接找到依娜,問清楚關押那幾個魔道中人的地方。


    關人的地方並不遠,就在大巫們住的竹樓不遠處,那裏有一座獨立的竹樓,四四方方,下半截浸在水中,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很小的‘門’。


    謝小‘玉’開‘門’進去,見裏麵黑漆漆的,隨手一彈,放出一道飛劍,白‘色’的劍光頓時將這裏照得通亮。


    底下是一片水光,這是一座水牢,那些魔道中人都被綁在竹竿上,竹竿豎在海水中,現在是漲‘潮’,海水已經淹到他們的下巴,再過一會兒肯定會淹沒頭頂。


    如果換成以前,這些魔道中人肯定不會在乎;但是現在他們的法力全都被封,還穿了琵琶骨,不比普通人強多少,能夠憋那麽長時間的氣倒是不容易。


    “是你?”突然,水牢的角落裏傳來一道謝小‘玉’熟悉的聲音。


    謝小‘玉’轉頭看去,隻見角落有一個蓬頭垢麵的人被綁著,頭發和胡須卷成一團,因為留得太長,臉都‘蒙’住了。


    “亞魯,是你?”謝小‘玉’彈了一下手指,一道劍光疾‘射’而出,瞬間在那個人的腦袋上轉了幾圈,頓時蓬‘亂’的頭發和胡須紛紛落下,‘露’出被海水浸泡得發白的皮膚。


    “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們。”亞魯苦笑道。


    “我們也算是熟人,當初你幫過我不少忙,雖然你未必安好心,不過這分人情我還記得。”謝小‘玉’看了亞魯淒慘的模樣一眼,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會讓人把你和拉吉夫放下來,可今後你們仍舊要被關著,不過那些苗人不會再虐待你們了。”


    “我們不在乎,反正當初叛入魔‘門’是為了活命,在這裏當囚犯,至少一條小命還能保全。”亞魯搖了搖頭,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微笑。


    亞魯的話音落下,旁邊傳來一道謝小‘玉’熟悉的聲音:“我們現在知道了,你就是劍宗傳人,跟著你可以活命,我們向你投誠怎麽樣?”


    謝小‘玉’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他聽過最可笑的笑話。


    “拉吉夫,怪不得你隻能當打手,亞魯的腦子比你好多了,他就不會說這樣的傻話。你們從小就在佛寺長大,可大劫臨頭,你們立刻背叛佛‘門’投靠魔‘門’,要我怎麽相信你們,又怎麽敢相信你們?”


    拉吉夫頓時不服氣,反問道:“你自己不也修練魔功?而且修練得比我們都要‘精’深!”


    “我修練魔功不假,可我並沒有加入魔‘門’,沒有和魔界暗通款曲。同樣是為了活命,我選擇建造天劍舟、選擇逃往海外,而不是向異族投降。”謝小‘玉’的聲音越發嚴厲:“我問你,等魔界打開,諸天魔頭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要你們殺人明誌,你們願不願意做?會不會做?”


    亞魯兩人被問得啞口無言。


    修練魔功和叛入魔‘門’的區別就在這裏,修練魔功並不意味著立場改變,有可能是為了以魔製魔;叛入魔‘門’就不同了,那是甘當異族的爪牙。


    “我若是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願意放過我?”亞魯突然問道。


    亞魯的話音落下,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嘈雜聲,有人喝罵,有人惶恐。


    “可以。”謝小‘玉’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和亞魯相識一場,不打算趕盡殺絕。


    “你真會放過我?”亞魯不是言而有信之人,自然不容易相信別人。


    “我會把你扔在一座荒島上。”謝小‘玉’很清楚,這樣說亞魯反而相信。


    “好,我告訴你。”亞魯一咬牙,不管旁邊的人如何咒罵和阻止,大聲說道:“兩個月前,我們都感應到魔主的召喚。魔主要我們忍受痛苦跟著你一起出海,他可以隨時知道我們的位置。”


    謝小‘玉’頓時心頭劇震,這絕對是一個重要但也非常糟糕的消息。


    能夠確定別人方位的辦法很多,隊伍中隻要有人發道信符出去,對麵立刻可以知道;身外化身之類的神通也一樣,分身和主體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聯係,同樣可以瞬間知道對方的位置。


    不過這些辦法都可以防,將來出海後,信符來去肯定受到限製,而對付身外化身稍微難,好在一旦施展這種神通,同樣沒辦法隱匿,別人或許不知道分身去哪裏,卻知道有人放出分身,其他有可能泄漏方位的神通和法術,謝小‘玉’也都一一製訂了對策。


    但是現在突然出現一種來自上界的秘法,謝小‘玉’完全沒有預料到,更沒有可行的對策。


    當然,亞魯的話不能完全相信,他會不會是撒謊?會不會那位魔主根本就是騙他們?這兩種可能‘性’都有。


    魔‘門’原本就無所不用其極,戰場上更是兵不厭詐,完全有可能故意放出一個假消息,讓他們疑神疑鬼、互相猜忌。


    叛徒並非隻有這些人,在各‘門’各派中難說沒有叛徒,這個消息絕對會讓大家慌了手腳,到了最後,很可能不敢聚集在一起前進,而是各奔東西給異族各個擊破的機會。


    不過,謝小‘玉’更願意相信真有這樣一種秘法。


    佛‘門’有無上感應之法,不管在何處念誦佛名,佛都能聽到,這可不是佛‘門’自誇之語,佛‘門’大能確實有這樣的能力;而魔‘門’的實力不在佛‘門’之下,甚至佛‘門’的很多神通還是來自魔‘門’,有這樣的秘法並不令人驚訝。


    “你可以兌現剛才的承諾了!”亞魯大喝一聲。


    謝小‘玉’迴過神來,隨手一劃,飛劍朝著亞魯身上一繞,瞬間斬斷捆綁他的鎖鏈。


    其他人頓時不停掙紮起來,嘴裏發出咒罵聲。


    謝小‘玉’沒興趣和這些人多囉嗦,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留著他們絕對是威脅,之前沒殺他們是因為這些人劣跡未顯,現在卻顧不得了。


    劍光一轉,在狹小的水牢裏繞了幾圈,頓時一顆顆頭顱被斬落下來,海水頓時被鮮血染紅。


    “你跟著我,到了天寶州再放你。”謝小‘玉’翻手掏出一個蓮座,此物正是這幾個魔道中人之一的東西,當初在無盡虛空中,他就是用此物帶著這些人四處奔逃,躲避佛‘門’的追擊。


    想到那時的情景,謝小‘玉’唏噓不已,畢竟當初是救命,現在卻是殺人;曾經為友,現在卻是仇敵。


    將亞魯扣在蓮座中,謝小‘玉’出了水牢,化作一道劍光迅速遠去。


    一道道信符四處‘亂’飛,這個糟糕的消息眨眼間散播開來,得到這個消息的人全都皺緊眉頭。


    “他到底想幹什麽?這不是‘弄’得人心惶惶嗎?”


    璿璣派內山‘門’一座大殿中,一大群長老聚在這裏,正中央一張長榻上,玄元子盤‘腿’沉思,這個消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管怎麽樣,這件事必須解決。”朱元機很明白輕重緩急,‘弄’得人心惶惶固然不好,但這個威脅不解除,將來大劫降臨,出海也不安全,甚至可能更糟糕,在海上可沒辦法踞險而守。


    “謝小‘玉’勞師動眾,不惜造_成_人心惶惶,為的恐怕也是盡快找到解決辦法。”鍺元修也幫著謝小‘玉’說話。


    “他恐怕還有幾分顧慮,怕我們和碧連天一樣,因為一己之‘私’隱藏這個消息,隻圖自家擴充實力,不管將來出什麽問題。”陳元奇對謝小‘玉’比其他人更了解。


    果然陳元奇這樣一說,玄元子、朱元機和另外兩位長老同時點頭。


    “其實我們何必在這裏瞎猜?這件事說難很難,說容易很容易,歸根究底,一切都看能不能找到對策,有了對策,人心自然安定;沒有對策,出海也不保險。”朱元機隨即說道。


    眾人又是一陣點頭。


    “此事既然和上界有關,就非我等可以解決,不知道太虛‘門’是否已經聯絡好仙界?”玄元子喃喃自語。


    當初得知佛‘門’已經聯絡上佛界,李素白迴來後立刻召集道‘門’各派開始聯絡仙界,但確實晚了一點。


    “要不要我再跑一趟太虛‘門’?”陳元奇自告奮勇地問道。


    玄元子連連搖頭,道:“你先別管這邊,那邊更要緊。現在清兒管著數萬人馬根本脫不開身,隻有你能待在他身邊。”


    玄元子所說的“他”,自然是指謝小‘玉’。


    飛天劍舟的出現讓玄元子一陣茫然,因為他居然一無所知,謝小‘玉’竟直接跳過璿璣派讓翠羽宮負責此事,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謝小‘玉’成功創出“偽元神”,還‘弄’了一個強悍無比的分身。


    謝小‘玉’離開他們的視線才幾天工夫,就一下子冒出這麽多東西,玄元子哪裏還敢讓陳元奇四處‘亂’跑。


    “還是我去吧。”朱元機連忙說道。


    “你還是算了,這裏同樣離不開你。”玄元子想都沒想,立刻阻止道。


    當初讓朱元機前往婆娑大陸,玄元子已經後悔了,早知道會那麽兇險,他絕對不會讓朱元機過去,這不隻是顧念師兄弟的情意,也是因為朱元機對璿璣派來說太過重要。


    “那我走一趟。”一個身材‘肥’胖的老道站起來,此人叫趙元則,管的是器堂。


    雖然趙元則不像陳元奇、羅元棠屬於玄元子這一脈,也不像朱元機、鍺元修那樣肯為‘門’派犧牲,卻是可以信賴之人。


    璿璣派內部也有紛爭,隻是比其他‘門’派好些——掌‘門’一脈獨大,沒有和掌‘門’作對的支脈,頂多就是一些小分歧,而器堂確實完全中立,且從來不爭什麽。


    “那就有勞趙師弟了。”玄元子朝趙元則拱了拱手。


    眾人正要分頭行事,突然殿外傳來一陣微弱的‘波’動。


    “是羅師弟的消息。”玄元子頓時一驚。


    殿外的禁製瞬間破開,一點火光飛進來。


    “出了什麽事?”陳元奇連忙問道。


    玄元子皺了皺眉頭,臉‘色’沉了下來,說道:“當初你們發現的那群妖族開始有動作了!一支船隊遭到襲擊,毀了兩艘天劍舟,死了好幾千人,押船的道君中有兩個重傷、五個輕傷。”


    “這可麻煩了,如果不去除這些妖族,想大規模出海根本不可能。”朱元機眉頭緊皺。


    這個道理誰都懂,問題是想在茫茫大海上找到妖族的蹤跡絕對不容易,更何況找到後還要打一仗。


    現在已經準備好出海的‘門’派確實不少,也有實力,可惜碧連天急於求成,事情辦砸了,五行盟根本是一盤散沙,每個‘門’派都替自己打算,撈好處個個爭先,想讓他們出力卻‘門’都沒有,加上謝小‘玉’剛放出一個壞消息,這些‘門’派肯定會選擇觀望。


    此刻如果對妖族開戰,能夠調動的隻有璿璣、九曜、北燕山、摩雲嶺、翠羽宮諸派的人馬,連碧連天都未必會參戰。


    “要不要問問謝小‘玉’的意思?或許他有辦法。”陳元奇問道。


    陳元奇這話很傷自尊,不過在場諸人倒沒人表示反對。


    玄元子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要打,肯定要打。”謝小‘玉’的迴答沒有一絲猶豫。


    此刻謝小‘玉’也在大殿中,不過這裏是翠羽宮的大殿,四周的人有‘婦’人、和尚、苗人……男男‘女’‘女’都有。


    “問題是怎麽打?這一次恐怕連碧連天都指望不上,其他各派更會在一旁觀望。”陳元奇立刻問道。


    “那可未必。”謝小‘玉’笑著搖了搖頭。


    這就是謝小‘玉’和玄元子最大的區別,玄元子是一派掌‘門’,看待問題是出於‘門’派的角度,自然會有這樣的想法;謝小‘玉’則不同,他現在是散修,獨來獨往,所以看待問題是從個人的角度。


    “我們可以發榜招募,哪位道君願意幫忙,就可以帶上一百人跟我們一起出海。”謝小‘玉’說出他的打算。


    眾人全都一愣,沒想到是這樣的主意。


    “好辦法。”翠羽宮宮主第一個反應過來,道:“碧連天不是指望不上嗎?他們可以不來,別人卻會來,到時候總不可能讓出力的人吃虧吧?”


    “對極!對極!不是有‘門’派四處造謠嗎?說什麽出海也不安全,並非保命的退路,他們可以不出海,待在中土肯定更安全。”陳元奇也已經明白謝小‘玉’的意思,說話就沒有那麽好聽了。


    這招說穿就是一個“賭”字,不拉攏任何人,隻提供一個機會讓大家賭,覺得出海安全的人自然會賭上一把。


    “大哥,我們明白了,你又像當年一樣‘逼’著大家跳船,誰跟你一起跳,誰就是兄弟。”李福祿猛地一拍大‘腿’,大叫起來。


    如果換成在其他地方,像這種有道君參加的會議,真人根本沒資格進來,這裏卻不同,像慧明和尚隻是上人,多羅那加宗的紮倉多吉隻是上師,但是他們都代表一方勢力,既然他們能進來,身為謝小‘玉’的老兄弟,李福祿等人當然也有資格列席。


    李福祿這一吵嚷,眾人頓時醒悟過來,原來這是已經用過的招數。


    當初跟著謝小‘玉’從那艘飛天船上跳下來的人,除了幾個不幸在北望城之戰中殞落,其他人都跟著謝小‘玉’不離不棄,看來這個辦法果然管用。


    “這個辦法不錯,最妙的是招募的是個人,和‘門’派無關。”智通禪師點頭道。


    如果是‘門’派或許有各種顧慮,而且一個‘門’派裏從來不會隻有一個聲音,商量到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觀望;可換成個人就不同了,隻要覺得出海更安全,為了這條退路,肯定有人會來。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那些始終抱持觀望態度的‘門’派也會推一、兩個道君過來幫忙,反正搶個位置再說。


    因為是個人自願,這些道君絕對會聽從命令,相比之下,代表‘門’派過來的道君反而難以調派,讓他們打頭陣,有拿他們當墊背的嫌疑;可讓他們躲在後麵,有看不起他們的嫌疑,他們說話還不能不聽。


    “不過得另外找一個理由,招募來的那些人中說不定有異族的眼線,如果讓妖族知道我們打算對付它們,說不定會出意外。”謝小‘玉’沉‘吟’道。


    “理由很容易找,就說船隊遭到襲擊,需要增加護衛人手,每一隊至少要十位道君,還需要二十位道君能夠隨時增援。”陳元奇瞬間想到理由。


    “這樣至少需要一百四十位道君。”翠羽宮宮主已經算出需要招募的人數。


    現在每五天就有一支船隊從碧連天出發,整個航程是兩個月,這意味著有十二支滿載人員的船隊在這條航線上,每隊十人,再加上二十位負責增援的道君,確實是一百四十人。


    “就招募三百人。”謝小‘玉’一下子將人數增加一倍。


    在場的人當然不會反對,能打的人越多越好,畢竟妖族那邊不知道有多少大妖。


    “萬一原來劍派聯盟的人跑過來怎麽辦?”青嵐突然問道。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這個……倒是有點難辦。”陳元奇看著謝小‘玉’。


    劍派聯盟和他們是老相識,從謝小‘玉’迴到中土一直沒有消停過,兩邊的仇越結越深,特別是天‘門’一戰,劍派聯盟年輕一輩幾乎被一網打盡,這已經是死仇。


    謝小‘玉’可以和蘇明成化敵為友、可以和佛‘門’化敵為友,卻不可能和劍派聯盟化敵為友,另外還有九空山也一樣。


    “為什麽問我?”謝小‘玉’裝起傻,說道:“就算要對付那些妖族,也應該由璿璣派起頭,我頂多參與其中。”


    這下子輪到陳元奇感到為難,不過他也滑頭,稍一猶豫就立刻說道:“我又不是掌‘門’,何必傷那個腦筋?這事讓掌‘門’煩惱吧!”說著,陳元奇打出一道信符。


    這道信符去得快,迴來得也快,此刻對這邊的消息玄元子絕對不敢怠慢。


    “玄元子師兄怎麽說?”翠羽宮宮主急忙問道。


    “這個……”陳元奇的舌頭仿佛打結般,好半天才說道:“師兄的意思是來者是客,自然不能怠慢。”


    “說得輕鬆。”綺羅一向不在乎身分高低,別人還沒開口,她就迴道。


    “放心,洛文清的師父智慧深遠,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危險,他不會允許內鬥發生,就算允許劍派聯盟的人加入,也肯定會將他們另外編成一隊,進則同進,退則同退。”謝小‘玉’替玄元子解釋,事實上這也是他的看法。


    謝小‘玉’和劍派聯盟之間已經結下死仇,不過沒必要爭個你死我活,何況劍派聯盟中的諸派也都打算退往海外,在這一點上和他的想法完全一致,將來說不定還會在海上相遇,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互相克製,就算不幫忙,也別互相拆台,戒心肯定要有,不過大家都別表現出來,如果不小心迎麵撞上,轉身走開就是。


    “先不說這個,劍派聯盟會不會派人過來還不一定,先別白費心計。”陳元奇擺了擺手,覺得這種頭痛的事到時候再說,眼前還有問題要解決,便說道:“師兄讓我問你,你有沒想過怎麽打?”


    “這也要問我?”謝小‘玉’奇道。


    “修士當中有幾個人帶過兵、打過仗?難道去朝廷討要一個將官擔當統帥?”陳元奇翻了個白眼。


    謝小‘玉’頓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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