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肖逸笑接道:“我知道這不合藥王閣的規矩。之所以把話說到明處,是因為我不想做那坑蒙拐騙、過河拆橋之事。”


    說到這裏,眾人麵麵相覷。


    這個場麵,明顯出乎他們的意料。


    不等他們發問,肖逸笑繼續侃侃而談——


    “如果藥王閣仍然願意收留我,並願意傳授煉丹之術,晚輩在此鄭重承諾:無論我身處何方,我都是藥王閣的弟子;藥王閣但有需求,隻要不違俠義,我定當全力以赴!


    如果藥王閣無意為晚輩破例,我也不會有絲毫怨言。


    我來此尋求丹道而又不願意終生留在藥王閣的想法,本就是有些不近人情。


    言盡於此,何去何從,請前輩們裁決!”


    ……


    眾人聞之,久久不語。


    他們能感覺得到,肖逸笑說的確實是肺腑之言。


    他能事先闡明,確實夠光明磊落。


    他這樣做,確實可以避免出現雞飛蛋打的尷尬局麵。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也能理解肖逸笑的做法。


    尤其詹長飛、曾令剛兩位習武之人,更是感同身受。


    青年高手哪個不想馬踏江湖?


    誰願意在藥王閣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


    追求丹道?


    日子過得平淡如水,就是登上丹道之巔又何意義?


    ……


    理解歸理解,但他們卻很難接受這個現實。


    好不容易看到了藥王閣振興強盛的希望,可興奮勁還未過去呢,希望卻已迅速破滅。正在以肖逸笑為傲呢,沒想到人家的心思根本不在藥王閣。


    太打擊人了!


    將一生的時間和精力都撲在藥道、丹道之上的遊天道率先發炮:“多好的求道機會啊?你小子怎麽就不知道珍惜呢?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就那麽有吸引力?”


    吳樹學緊隨其後:“是啊!跟外界的血雨腥風相比,我藥王閣簡直就是一方淨土。安心煉丹,尋求丹道,何樂而不為呢?”


    洪金全、冉俊賢也隨之開口勸說。


    其他人等,大多倍感失望。


    幸福來得很突然,但打擊來得更猛烈。


    ……


    吳迤的表現剛好與他們相反,她非但未感到失落,反而愈加興奮——


    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這樣的肖逸笑,才是我心目中飄逸灑脫、放蕩不羈、不拘一格的肖逸笑。


    整日沉浸在識藥煉丹之中,日複一日,直至少年成白頭…這樣的生活又有什麽樂趣?


    除非像遊爺爺和父親那樣,真心喜歡煉丹,真心喜歡識藥,切實把藥道、丹道當成了他們的畢生追求。


    否則,就算成為高級丹藥大宗師又怎樣?


    還不是整日與藥材為伍。


    哪有遊山玩水、吟詩作對、快意恩仇、馬鳴風嘯嘯的日子來得酸爽?


    不管了!


    無論如何也要能跟著他遊曆江湖。


    與他比翼雙飛、舉案齊眉的生活應該很精彩!


    ……


    遊天道與吳樹學確認了一番眼神。


    兩人相處數十年,既知根知底,又頗為默契。


    很多事根本無須言明,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彼此所想。


    惋惜、無奈、不甘、懷柔、妥協、緩兵…


    這些,就是剛才二人眼神確認的信息。


    惋惜肖逸笑終究不會屬於藥王閣,對肖逸笑的選擇很無奈,不甘心錯過這位為藥道、丹道而生的妖孽人物,打算暫時妥協,采取懷柔之策、緩兵之計慢慢讓其歸心。


    人都是會變的。


    年輕人尤其善變。


    舒適安逸的環境、家的溫暖、愛的包圍、海量的修煉資源丹、藥大宗師的誘惑…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誰扛得住?


    ……


    藥王閣別的不多,就是修煉資源多,可以說天下各大勢力無出其右者。


    藥材、丹藥、求丹者給予的報酬…


    簡直數不勝數。


    偏偏藥王閣武者極少,這些修煉資源並無太大用武之地。即便雜役堂上百武者無休止的嗑藥,也消耗不了多少。


    與產出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再說了,詹長飛和曾令剛分別為二品、三品大能,又豈能不知道嗑藥的副作用?


    又怎會讓手下有事沒事天天嗑藥?


    ……


    在新老兩位閣主想來,肖逸笑既然決意追求武道,那他就抵受不住藥王閣海量修煉資源的誘惑。


    讓其徹底歸心,也不是不可能。


    退一步說,就算仍然留不下他,就算他武道、丹道均成就斐然,其身上藥王閣的烙印亦是不可磨滅。


    他不是承諾‘無論身在何方,永遠都是藥王的弟子嗎?’瞧其貌相和行事,當是一言九鼎之人。有這樣一位威風八麵的弟子在外界照應,誰還敢欺壓藥王閣?


    他的實力越強、名聲越大,藥王閣就越安全。


    隻要藥王閣能夠安然無恙的生存下去,他當不當閣主又能有多大損失?


    說不定還能借他之手,讓藥王閣開枝散葉呢。


    綜合衡量,收肖逸笑為藥王閣弟子,與將其攆出藥王閣相比,前者無疑更符合藥王閣的利益。


    前者收獲的是實惠、是名聲、是光明的未來。


    後者隻不過是出一口悶氣罷了,一無所得。


    如何選擇?


    傻子都知道!


    ……


    從某種層麵來說,肖逸笑的去留關係著藥王閣的未來,事關重大。


    因此,之前吵吵嚷嚷的眾人,此刻皆是閉口不言。


    他們在等待新老兩位閣主的選擇。


    這,在藥王閣已成習慣。


    無關藥王閣大局的利益,他們或許會爭得頭破血流,長老會也會充分展示自已的權力,但一旦關係到藥王閣生死存亡的大局,都會由新老兩位閣主共同拍板決定。


    肖逸笑的走留,雖說關係不到藥王閣的生死存亡,但絕對能夠影響藥王閣的前途命運。


    走,藥王閣濤聲依舊。


    留,藥王閣將會迎來一個蓬勃發展期。


    以一人之力帶動一方勢力大步而前的事例,江湖上還見得少麽?


    吳樹學的眼界和能力,隻能勉強守成。


    發展壯大藥王閣?


    太過勉為其難。


    但凡有一點野心、有一點實力的江湖宗門,哪個不想開疆擴土?哪個不想獨霸天下?


    肖逸笑,無疑是藥王閣的希望。


    哪怕他最終仍會離開,也仍然是藥王閣走出盆地、走向外界的希望。


    對於藥王閣的大多數人來說,外麵的世界很精彩,怎甘心一輩子偏居一隅?


    ……


    與老閣主以眼神達成共識後,吳樹學方才緩緩開口:“光明磊落、誌存高遠,不愧是名震映月湖的武林第二才子!


    雄鷹就該展翅翱翔於廣闊的高空。


    既然肖小友有馬踏江湖的雄心壯誌,我藥王閣又豈能掣肘於你?


    隻是希望你丹道大成之後,行走江湖時不要忘記藥王閣的恩情,不要忘記你是藥王閣的弟子,更不要忘記你今日之鄭重承諾!”


    ……


    此言一出,眾皆歡唿。


    毫無疑問,新老兩位閣主願意為肖逸笑破例,吳樹學願意收這名有史以來最出色的雜役為唯一親傳弟子。


    即便他最終會離開藥王閣。


    絕世之才,在哪裏都會有特殊待遇。


    羨慕不來的。


    ……


    肖逸笑暗鬆一口氣。


    之前一番高調表現,看來沒白費。


    說實話,他雖然相信藥王閣舍不得就此放棄自已,但卻不敢篤定他們願意為自已破例。


    畢竟,這是一群很少涉世的老古董。


    想讓他們做出破例之事,勢必比登天還難。


    看來,自已還真有那麽一點小優秀?


    ……


    自戀一番之後,肖逸笑恭恭敬敬地向吳樹學三鞠躬:“雜役肖逸笑,給閣主請安!”


    隨即又向藥王閣的高層逐一行禮。


    除了兩位閣主之外,眾人連忙迴以平輩之禮。


    麵對這位連創識藥塔記錄,在丹道、武道等方麵均前途無可限量的年輕人,他們可不敢以長輩自居。


    這一次見禮,跟之前大不相同。


    第一見禮,是以藥王閣雜役的身份。而這一次,雖然名份上仍是則是藥王閣雜役,但多了一層合作者身份。


    ……


    一番客套寒喧下來,天已微明。


    直麵晨曦,眾人感覺神清氣爽了許多。


    吳樹學的眼神不改熱切:“不知肖小友可願意成為老朽的親傳弟子?”


    “弟子拜見師父!”


    肖逸笑哪有可能不願意?


    立即執以弟子之禮。


    這一拜之後,他閣主親傳弟子的名份已然實錘。


    “你可願意做少閣主?”


    吳樹學仍然不死心。


    “迴稟師父,親傳弟子做得,少閣主卻是萬萬做不得!個中原由,之前已有闡述,還請師父諒解。”


    “罷了,那就親傳弟子罷。”


    接下來,就是一番祖訓,雜七雜八一大堆。


    聽得遊天道、詹長飛等人嗬欠連天。


    肖逸笑卻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並無半點不耐之色。此等表現,讓眾人暗自點頭。


    ……


    是日。


    藥王閣閣主親自下令,讓雜役堂設宴歡慶。


    酒過三巡之後,早有預謀的遊天道,與肖逸笑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終於達成心願:識藥塔第十二至第十五塔層的藥材,從此由肖逸笑接手打理。


    一老一少,一個據理力爭,一個寸步不讓。


    好一番唇槍舌劍!


    直瞧得眾人哄笑連連。


    肖逸笑為何同意接手?


    兩個原因:一是遊天道倚老賣老,非要強塞;二是‘兒子’的口糧從此有了著落。


    以閣主親傳弟子的身份向藥圃堂討要藥材,雖也問題不大,但如果蘊藏神魂力的藥材要得多了,難免會引起懷疑。而現在,他還不能讓人懷疑,更不能暴露真實身份。


    藥王閣如此厚待於他,怎能反過來添麻煩?


    更不能招來嶽友群那等強敵!


    有了打理識藥塔第十二至第十五層這份差使,那就要好辦得多了,可以正大光明的打劫。


    這個差使可以自由出入藥庫挑選藥材。


    把整相鄰兩座山都挖空了的藥材洞庫,藥材堆積如山,還怕迷夢板磚不能吃個痛快淋漓?


    ……


    既然有如此好處,那肖逸笑為何還要與遊天道討價還價,不願意接受他賦予的差使?


    欲擒故縱!


    可懂?


    至於會不會被發現?


    恃寵妄為的肖逸笑哪裏管得了那麽多?


    實惠撈到手才是王道。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萬一被發現,隻能是直言自已修煉神魂力所用了。


    相信藥王閣的高層也不會太過計較。


    然而,接下來新老兩位閣主都在宴席上的先後表態,卻讓肖逸笑欲哭無淚:你們既有這般打算,為何不早說?唉,早知如此,咱打死不接遊老閣主的那份差使了!不過,這樣也好,再無被發現被懷疑之慮。


    兩位閣主當眾言明:“無論是煉丹,還是練武,所有藥材都任由肖逸笑使用,隻要不亂糟蹋就行。”


    大氣!


    藥王閣果然家大業大!


    這件事在肖逸笑看來是大事,但在新老兩位閣主看來,卻不值一提。


    藥王閣的藥材,實在堆積得太多了。


    ……


    至於第一至第十一塔層的藥材打理,則早在肖逸笑加入藥王閣之前,就被遊天道硬塞給了藥圃堂堂主冉俊賢。


    為何不將第十二至第十五層一起塞給冉俊賢?


    他既是藥圃堂堂主,又兼管識藥塔,打理識藥塔的藥材不是份內之事麽?


    不是遊天道貪戀事務,而是冉俊賢力有未逮。


    他連第十二塔層都無法進入,如何更換藥材?


    ……


    這一日,無疑是藥王閣的大喜日子。


    新閣主終於有了衣缽傳人,老閣主終於無事一身輕,藥王閣的年輕人終於有了自已的偶像…


    最高興的莫過於吳迤——


    肖逸笑成了父親的親傳弟子,那就成了自已的師兄。與他接觸的機會,當是唾手可得。


    本小姐才貌無雙、武功尚可。


    縱觀整個藥王閣,根本就是笑傲群芳。


    如此絕佳機會,就不信征服不你了!


    ……


    宴會尚未結束,肖逸笑之名已在藥王鎮轟然傳開。


    聲名鵲起!


    ‘肖逸笑在藥童選拔時一舉打破藥王閣多項記錄,不但成了藥王閣藥道第一人,還成了閣主親傳弟子’,這條爆炸性消息,很快傳到了藥王鎮。


    沈白薇聞之,一蹦三尺高——


    知道這家夥行,沒想到竟然厲害到這個程度!


    吳閣主可是從未收徒呐,成了他的親傳弟子,又是藥王閣藥道第一人,成為丹藥師豈非指日可待?


    這樣,咱與他團聚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咯咯,留此等候的決定,當真正確之極。


    以私定終生的名義進入藥王閣,更是絕妙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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