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瑞爾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辛苦工作一整天的疲憊讓他迫切需要伸展伸展,卻不想動作拉扯幅度太大而引發連鎖反應,夾著西裝褲的背帶夾子直接彈開飛了出去,隱隱泛黃的米白色襯衫下擺也掙脫了褲腰的束縛,放飛自我地鬆弛開來,毛茸茸圓滾滾的肚皮隱隱約約地暴露出來,似乎少了一枚扣子。


    但達瑞爾此時也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身後傳來招唿聲,打著嗬欠迴頭望了一眼,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


    然後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迫不及待地往嘴巴裏塞了一根,正準備點燃,卻發現迎麵就有人用指尖點燃了一簇火焰,在藏藍色的夜空底下綻放著溫和的光芒,他的麵部臉孔顯露在嫩黃色光暈之中。


    達瑞爾探出頭去,將香煙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眉頭緊皺起來,不耐煩地說道,“應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其他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們不應該再繼續糾纏我。”


    “蘇珊娜沒有留住那個孩子,經過證實,維克多確認打掉了那個孩子。”眼看著伊薩和霍登都沒有開口,帕西亞沒有忍住,主動說出答案,“現在看來,你提供的信息有些錯誤,我想,我們有必要再深入談談。”


    “不,不不,我什麽都不知道。”達瑞爾卻根本不買賬,煩躁地擺擺手,“你們應該學會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一直在這裏騷擾無辜民眾。我已經配合你們的調查了,我所知道的事情已經全部都告訴你們了,你們應該放過我,我需要一些安靜。”


    唿哧唿哧。


    達瑞爾吸煙吸得格外兇猛,伴隨著口沫飛濺的話語,那些煙霧全部拍打在帕西亞臉上,帕西亞忍不住連連咳嗽起來。


    伊薩卻根本不在意,往前走了小半步,直挺挺地撞上達瑞爾,“我們已經確認過了,蘇珊娜的孩子在1020年的時候就已經三歲了,那麽,1019年的時候才剛剛懷孕的蘇珊娜,又到底是怎麽變出一個三歲孩子的呢?”


    伊薩的腳步緩緩地壓前,迫使達瑞爾不由自主地開始往後退,神情之中流露出些許慌亂。


    伊薩還在咄咄逼人地壓迫著,“那麽,此前正在與蘇珊娜交往的你,是否知道什麽秘密,還暫時沒有說出來呢?”


    “……不,我不知道……”達瑞爾正在吞咽著唾沫,掩飾自己的緊張,劇烈晃動的瞳孔泄露出內心的動蕩,但節節敗退的腳步卻及時穩定住,不管不顧地推開伊薩和帕西亞,“我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過你們了。”


    腳步又來到了霍登麵前,達瑞爾隻覺得圍繞自己的蒼蠅一個接著一個,簡直煩不勝煩,對著霍登也咆哮起來,“蘇珊娜離開我的時候,她依舊懷有身孕,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麽,我一無所知。”


    十年前的案件,證據早就已經湮滅,如果達瑞爾始終堅持自己的說辭,治安隊也沒有辦法取得突破。


    但關鍵就在於,霍登並不是治安隊員,這也不是治安隊正式案件,他需要的不是正義,而是真相。


    “啪!”


    霍登打了一個響指,把達瑞爾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然後,達瑞爾就看到了一雙明亮的眸子,眼底深處倒映著夜幕之下的路燈光暈,如同千萬星辰稀稀疏疏地沉浸其中一般,溫暖而深邃,伴隨著輕輕上揚的嘴角弧度,儒雅而溫柔,讓人不由放鬆了下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達瑞爾的表情有些拘謹生澀,努力試圖維持剛才暴躁憤怒的情緒,卻著實有些困難。


    “所以,不如讓我們假設推理一下。”


    霍登以一種客觀冷靜的姿態開口說道,言語之中沒有任何攻擊性,輕柔的語氣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棱角。


    “第一種,正如你所說,你曾經重新迴去找蘇珊娜,懇求複合,但遺憾的是,蘇珊娜對這件事情沒有興趣,於是,她又轉身離開。雖然你真的真的很愛她,但你依舊希望她能夠幸福,於是你選擇了放手。”


    如沐春風的嗓音帶著些許淡淡的沙啞,如同大提琴的弦音一般,低沉而優雅、柔和而曼妙地在耳邊響動,那些尖銳的棱角、那些強硬的牆麵正在一點一點地無形消弭,從神經到情緒都跟著鬆弛了下來。


    達瑞爾吞咽了一口唾沫,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是的,這就是真相,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即使你們再過來找我,甚至是逮捕我,我也沒有其他答案。看來你們終究還是有人能夠明白事理的。”


    盡管聲音依舊有些緊繃,但話語內容卻稍稍軟化了下來,最重要的是,準備離開的腳步也停在了霍登麵前。


    霍登的嘴角弧度輕輕上揚起來,露出一個淺笑,那雙明亮的眼睛始終一心一意地注視著正前方的達瑞爾,然後緩緩地,一股微不可見的靈能就開始掌控現場,就這樣緩緩地拉扯著達瑞爾的注意力,連帶著他的聲音都富有磁性地溫暖起來。


    “第二種,你願意敞開心胸接納蘇珊娜的孩子,但她依舊殘忍地拒絕了你,這讓你的自尊遭受到了嚴重打擊,你開始暗暗跟蹤蘇珊娜,後來又察覺到還有其他男人在糾纏蘇珊娜,你再也無法認為嫉妒,於是,終於正式上門,並且在那個夜晚殺死了蘇珊娜,證明你才應該是那個男人。”


    漸漸地,就這樣漸漸地,夜色越來越濃厚,遠處那些人來人往的嘈雜、那些蒸汽輕軌的喧鬧全部都漸行漸遠,它們依舊存在著,隻是消融在微風之中,停留在遠端的末尾,在耳膜之上若隱若現地拍打著。


    周圍那些斑斕璀璨的路燈、那些模糊朦朧的火光也全部都越來越弱,濃墨般的夜色似乎正在漸漸遮掩吞噬,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動而至,繼而形成一個孤島,將霍登一行人困在其中,卻並未遠去。


    雜音與燈光,它們都依舊存在著,隻是存在感正在削弱,就好像注意力逐漸集中起來之後,其他幹擾因素也就不再重要一般,至少在自己的大腦之中,已經“被消失”,然後所有焦點都越來越集中起來。


    那種無形的漸變感並不明顯,而是緩緩地、徐徐地,就這樣跟隨著霍登的話語和聲音嫋嫋地彌漫開來。


    “晨曦拂曉的黎明,細雨飄零,離別愁緒,纏繞心間。揮手作別,我的摯愛。


    未來的某個清晨,不會太過遙遠,你將會唿喚我的名字,而我將會告別過去。”(注1)


    注1:揮手作別(fare-thee-well——oscar-isa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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