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房間、關上房門,終於!


    兜兜轉轉折騰了一大圈,現在終於進入室內,至少看起來周圍是安全的,現在終於可以正式交談了。


    羅本根本沒有心思打量四周的擺設與裝飾,甚至沒有坐下來的打算,就這樣保持站立,迫不及待地詢問到,“你也注意到了嗎?”


    沒有迴答。


    羅本好像正在與空氣對話。


    準備來說,隱隱約約可以聽到拆包裝的窸窸窣窣聲響,在窗外街道上的來往人聲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順著聲音,羅本尋找到了霍登的身影——


    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羅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心理準備,但此時看到霍登真的開始洗手作羹湯,錯愕和困惑完全占據了腦袋,他甚至已經感受不到憤怒,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是認真的嗎?”


    “什麽?”


    此時霍登才聽到羅本的聲音,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的事情上,對於羅本的提問自然也就漫不經心。


    稍稍慢了半拍,霍登才反應過來,主動解釋起來,“哦,海草需要立刻處理,而且清燉還是需要一點時間。”說到這裏,霍登轉頭看向了羅本,眉宇之間的神色歡快地飛舞起來,“放心,這道料理很簡單,你也會喜歡的。”


    “……”羅本看著霍登的背影,怒發衝冠已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了,“你確定現在是考慮食物的最好時機嗎?”


    原本準備隻說這一句,但忍耐了又忍耐、壓抑了又壓抑,羅本的情緒也終究沒有能夠繼續控製下去。


    “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嗎?你還記得我們剛剛經曆了什麽嗎?我們的生命正在麵臨危險!塞繆爾的下落依舊成謎!裁縫店和檢查中心的事情依舊充滿了神秘!而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麵對什麽!”


    “也許塞繆爾就在檢查中心裏,但我卻因為相信你的決斷而選擇離開,說不定我剛剛就錯過了拯救塞繆爾的機會!也許檢查中心的人也察覺到了我們的異常,現在職業殺手就正在搜索我們的蹤影與痕跡。”


    “我們應該坐下來討論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應該思考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應該商議接下來怎麽辦。”


    “但你在做什麽?”


    “坦姆齊男神在上,我會殺了你!我保證!我真的會殺了你!”


    羅本的情緒徹底炸鍋,如同沉睡許久的火山,源源不斷地噴發著,麵紅耳赤、聲嘶力竭地持續嘶吼著。


    過度壓抑的情緒終於決堤。


    麵對堪比吹風機一般的羅本,霍登也有些受到了驚嚇,眼神裏流露出些許錯愕,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迴頭注視著羅本。


    稍稍沉默片刻,霍登微微揚起了尾音,“不然,一會兒出鍋之後,你喝兩碗?”


    “……”羅本強烈懷疑牙齒就要被自己咬斷了,一股氣就這樣堵在胸口,無法唿吸。


    霍登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麽,轉身接著忙碌清洗海草。


    嘩啦啦的水聲在沉默之中響動著平穩的節奏,湧動的空氣稍稍平複些許,霍登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傳來。


    “食物,這是能夠帶來情緒安撫效果的一種方式。正是因為我們剛剛經曆了九死一生的事情,也正是因為我們可能麵臨著一個龐然大物,所以我們就更加需要珍惜現在所擁有的,而不是等到失去之後才恍然大悟。”


    依舊是懶洋洋的語氣,就好像正在話家常一般的輕盈口吻,卻帶著些許溫暖。


    “我們不知道塞繆爾到底在哪兒,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觸動了什麽,也許我們永遠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但至少,我們現在還擁有美好的海草清燉小骨茸。這可以讓心靈得到安慰,也可以讓情緒得到緩解。”


    “災難就在這裏,不會因為你的緊張和焦慮而消失,但生命會。”


    “我向你保證,你會喜歡這道料理的。假設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又或者是生命終點,世界上隻有兩件事情不會辜負你的期待:一個是音樂,還有一個就是食物。永遠不要小覷食物所帶來的力量。”


    “你應該慶幸,我們找到了新鮮的小骨茸,這可是非常非常難得的。老實說,下午還在裁縫店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嘴饞了,似乎可以感受到那股淡淡的清香在舌尖之上跳舞的曼妙,這應該就是大自然最美好也最動人的地方:我們總是能夠找到食物。”


    說著說著,霍登的話語就消失在了溫暖明亮的火光之中,不過短短數分鍾,他就手腳麻利地完成了所有準備工作,料理就已經放進了隔水蒸的蒸籠裏,大火燒烤之後,再用小火慢燉,等待料理完成。


    羅本沒有再繼續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那舔舐鍋底的火苗,焦慮急躁的情緒不知不覺中也就平複了下來——


    那種宛若家庭港灣般的安全感,在明亮跳動的火焰之中氤氳開來,緊繃的神經也就稍稍鬆弛了些許。


    準備好一切之後,霍登又從廚房櫃子裏翻找出了水果,丟了一顆心髒模樣的蛇梨給羅本,然後自己也吧唧吧唧地開始啃起蛇梨,踩著輕盈放鬆的腳步來到書桌前,拉開椅子,示意羅本坐下,自己也坐下。


    “哢嚓”。


    感受著果汁在口腔裏迸發出來的清脆與甜蜜,緊繃的神經似乎才終於放鬆下來。


    羅本條件反射地接住蛇梨之後,慢了半拍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麽,就好像馬戲團裏雜耍的毛絨曼基一般,剛剛才滋生出來的一點點溫暖,現在又再次消失,不敢置信地看向霍登。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羅本現在已經再次犯下了殺人罪,今天的第三百六十七次。


    霍登順利落座,調整了一下坐姿,尋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可以明顯察覺到緊繃的肩膀耷拉放鬆下來,這才開口說道,“我們剛才討論到哪兒了?”


    “……”羅本拒絕開口,他們根本就沒有開始討論,好嗎?


    霍登也不介意,自問自答地說道,“哦,對,你剛才詢問我,我是否注意到了,對吧?你是說有人正在監視我們嗎?”


    雖然羅本真的真的非常不想理會霍登,但猶豫掙紮的最後,他還是開口說道,“不僅如此,我可以察覺到有人正在拍打我的肩膀,就好像正在提醒我,小心我即將發現的秘密;然後,我就注意到有人正在窺探我們了。”


    說著說著,羅本的神情就重新凝重起來,對塞繆爾的擔憂還是戰勝了其他情緒,“可是,他們為什麽要窺探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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