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給王定元比了個大拇指,“好膽識。”


    王定元寸步不讓地也笑道:“任先生你單刀赴會,也不差。”


    任重:“彼此彼此。”


    ……


    進入會議室,王定元先介紹了一下場地,“這是亞爾遜酒店裏難得的絕密會議室,沒有安裝任何監控設備。我也沒佩戴腕表,任先生你似乎也沒戴,那我們大可以暢所欲言,有話直說。任先生你直接劃下道來吧,你到底想要什麽?”


    任重眉毛一挑,“不是我想要什麽,是你充義王家想要什麽?就算我和你那崽種兒子有些小矛盾,但畢竟已經是過去時了。我並沒招你惹你,你竟縱容他整個那大家夥來想要我老命,過火了吧?”


    王定元:“我……”


    任重又一擺手,打斷王定元,“你不必狡辯,這一套擱我這沒用。我不是傻子,沒那麽好糊弄。當鄭大發拿到那把槍的瞬間,我就知道你王老頭脫不開幹係,你必須給我個解釋。”


    王定元心跳陡然加速。


    他不得不承認任重輕易就洞察了真相。


    但他又絕不能讓任重知道自己之所以縱容王進守,真正在意的其實是任重自楊炳忠手裏黑吃黑奪走的異礦。


    王定元隻得搖了搖頭,“對犬子疏於管教是我的問題,但所幸並未給任先生你造成什麽困擾。唉,說來也是不幸,犬子先前突發疾病陷入瘋癲,不然我就帶他來與任先生你好好道歉了。他也算是遭了報應吧。”


    聽著王定元這輕描淡寫的語氣,任重又想起曾經那條時間線裏,這人為了保下寶貝兒子的性命而掏出一千億的慷慨之舉。


    當時任重並未仔細去推敲背後的原因。


    如今想來,在此過程中,王進守的母親馬雯馨一定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至於為何這次王進守又被放棄得如此幹脆。


    十之八九是因為闖的禍太大,21噸異礦牽扯到的問題太嚴重,甚至會動搖到充義王氏的根基,陽升馬氏也罩不住,麻煩大到壓過了王定元和馬雯馨夫婦所能承受的閾值。


    倘若任重真不知道異礦,王定元的這番表演的確能蒙混過關,那麽大約隻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便能把事兒擺平。


    可惜任重真正的目的是摧毀王氏,並吞下天淵軍工。


    任重臉上浮現一抹頗為玩味的笑意。


    他輕輕敲了敲桌子,“王先生,我剛才說過,我不是傻子,你卻還在糊弄我。”


    王定元擰眉問道:“任先生,明人不說暗話……”


    任重直接道:“我剛說過,你今天是壯士斷腕。換句難聽的話講,你是壁虎斷尾。我百分之百確定,你兒子瘋掉這事是你親手做的。所以,你究竟想掩蓋些什麽呢?”


    王定元沉默了幾秒,緩緩說道:“我今天是來與你談犬子的唐突之舉。王家內部的事,與你無關。你隻需要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你感受到誠意。”


    任重嘴角劃起一抹弧度,“如果我要王進守死呢?”


    “嗯?”王定元眼神裏閃過一道銳利的寒芒,但又迅速收斂。


    會議室裏的氣壓驟然變低很多。


    良久的沉默過去,王定元才微笑著緩緩說道:“任先生,你確實沒受到任何傷害。進守也已經瘋了,又何必趕盡殺絕?”


    任重注視著王老頭那稍微眯縫著的眼睛,“他想要我命的時候,老東西也這樣勸過他麽?”


    王定元被一再刺激,情緒終於不穩,怒而皺眉,“你……”


    不得不說,這久居高位的老頭發怒時還頗有幾分氣勢。


    倘若是天淵軍工亦或是王氏家族內的人,被他一瞪,隻怕腿都會發軟。


    然而在任重看來,這隻不過是個小泰迪在齜牙咧嘴罷了。


    前麵兩條時間線裏,這人臨死時可沒半點大人物的氣節風範,求饒時甚至比鄭大發還不堪。


    任重繼續微笑著:“如果不想讓他死,也可以,賠錢即可。”


    聞言,王定元剛剛緊繃的肩膀頓時放鬆了下來。


    隻要是錢能搞定的事,就不叫事。


    他大大咧咧說道:“任先生你隻管說出你的心理價位。隻要不……”


    任重:“兩千億。”


    嘭!


    王定元猛地一拍桌,悍然起身,怒指任重,“你瘋了!”


    任重依然端坐在沙發上,稍微抬起臉,斜視對方,“你看我像是瘋了的樣子麽?”


    王定元一擺手:“他的命不值這麽多!”


    任重指了指自己的臉,“但我的命值。我的賠償標準不是以你兒子的命來定,是以我自己的命來定。懂?”


    王定元斬釘截鐵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隨你便,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麽殺他。就憑那兩條狗的視頻麽?別開玩笑了!這根本不是什麽有力證據。進守好歹是四級公民,不可能被這種疑罪判死。”


    他非常自信。


    如果此時王進守依然清醒,再給高級念力師審上一審,說不得還真會被挖出心中的真實想法,那麽的確有被判死刑的可能。


    但現在王進守已經失去記憶,成了真正的瘋子,念力師什麽也審不出來,反而性命無虞。


    王進守繼續道:“既然你在和我開玩笑,那我就給你實實在在的報個價。一百億,多了一分也不……”


    他的話再次被打斷,因為任重突然從衣兜裏掏出一張打印照片,擺到了桌上。


    王定元瞬間啞火。


    照片上,正是擺滿了異礦匣子的集裝箱。


    可惜似乎由於金屬隔斷造成信號不好,畫麵看著很模糊,不清晰,隻勉強能分辨。


    下一秒,任重又拍出一張照片,是集裝箱內部整整齊齊擺放在貨架上的異礦匣子。


    照片的像素依然很低,這些匣子看著隻不過是一個又一個棕色斑塊,隻有知道具體是什麽東西的人才能分辨出來。


    任重:“我的機器人飛進了那個實驗室,在大火焚燒之前,剛好發迴來這樣一段視頻錄像。我從裏麵節選了兩個畫麵出來。我不太清楚這些小箱子裏裝的是什麽,但肯定不簡單。王先生你知道嗎?”


    任重這裏當然在撒謊,真正拍攝錄像的是提前進去搬東西的鞠清蒙等人。


    錄像也被模糊化處理過,弄成了馬賽克畫質。


    但此時此刻,任重這話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


    王定元雖然心頭巨震,但不愧是老江湖。


    他迅速冷靜下來,搖頭道:“我怎麽會知道。”


    任重:“那麽,我就把我這發現上報給協會了?”


    王定元,“隨你便。”


    算算時間,由充義縣執法隊和天淵軍工的工程人員組成的聯合發掘隊應該已經推進到絕密實驗室的最底層。


    不出意外的話,發掘人員很快就能找到異礦。


    到時候,他做主把東西交出去,又走動一些關係,多花點錢,協會高層自然會睜隻眼閉隻眼不再追究。


    任重這視頻要挾不了他。


    畢竟,在王定元的認知裏,任重壓根不可能知道那些匣子裏裝的是什麽。


    另外,早在任重離開南高鎮前往充義縣時,還聲色俱厲地警告任重必須遠離電梯口的南高鎮長已經“畏罪自爆”,死得幹幹脆脆。


    就在此時,會議室的房門被人篤篤篤地敲響。


    王定元快步走去,打開門。


    門外正是他的保鏢頭子,“怎麽了?是南高鎮的神秘實驗室發掘有成果了?”


    保鏢頭子點頭,“是的。”


    王定元:“說說情況。”


    保鏢頭子看了眼裏麵,暗示任重還在旁邊。


    王定元擺手道:“直接說。”


    保鏢頭子:“雖然高溫燒融了絕大部分儀器和建築結構,但工程人員從殘骸中分析出,那似乎是一個專門研究特型冷凍倉的科研基地。”


    王定元點頭,“嗯,然後呢?”


    保鏢頭子繼續道:“別的就沒什麽了,其他的信息還要繼續發掘。不過,應該不可能查出那實驗室是誰建立的了。”


    王定元沉默了很久。


    他得到了一個很可怕的信息。


    如果異礦還在,在高溫燒融集裝箱與匣子後,輻射一定會釋放出來,也一定會被監測到。


    既然現在什麽都沒發現,那便隻有一個解釋。


    那21噸異礦已經不翼而飛。


    王定元的心裏瞬間涼了半截。


    心念電轉之下,他迅速做出決定,先屏退保鏢,然後返迴任重的麵前。


    “兩千億完全超出我的承受能力,不可能。任先生你給個實在價,談妥之後,此事徹底揭過。你要簽署諒解備忘錄。往後,我們兩家還有不少地方能多多合作。”


    他還堅定地認為任重不知道那是異礦。


    任重:“一千五百億,一分不少。否則我就會公布我手裏的全部資料。我不管它到底有用有沒用,但我肯定不會讓你兒子好過。”


    王定元:“好!成交!”


    聞言,任重笑眯眯地起身,伸出手來,“承蒙惠顧。”


    王定元:“……”


    在當初任重利用異礦進攻王氏的時間線裏,任重隻敲詐了王定元一千億,賣了空氣給他。


    這次任重死死地拿捏住了王定元的一切心理活動,利用死老頭對異礦暴露風險的畏懼多榨出500億現金來。


    全新的局麵之下,不同的不足為外人道的交易理由促成了最終不同的成果。


    十分鍾後,拿到任重親自手寫的諒解備忘錄的王定元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卻長舒口氣。


    他並不知道,噩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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