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說,你是要我潛水進去,把太上皇的陵墓給炸個窟窿?」沈醉疏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人。


    「能在滄河冰層之下潛行數裏,想必區區三裏地下水道,對沈公子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江轍點點頭。


    沈醉疏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忽然就想起了這次去南楚的路上,荊藍給他講過的一件往事,當初他們一行人扮作死去的歐陽慧去嚇廢太子,南宮廉還客串了一迴女鬼——好吧,他覺得現在他可以理解那時候南宮廉麵對秦綰,聽到對麵的女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要他去把廢太子偷出來是什麽心情了。


    特麽的這就是想暴走的心情!


    把陵墓炸個窟窿?別開玩笑了,這可是一國之君的陵寢!幹這種事,你確定不會被事後算帳嗎?


    沈醉疏覺得自己是挺無所謂的,反正他也沒剩兩年好活了,他也沒有可以被連累的親族,可是這人也沒有顧忌的嗎?


    「聽著!」江轍伸手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襟,把他扯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要是紫曦有事,本相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沈醉疏怔了怔,這個距離,清晰可見江轍冰冷的眼底壓抑著的瘋狂,讓他猶豫了。


    這個人,是認真的,為了秦綰這個義女,他同樣無所畏懼,哪怕要炸的是皇陵。


    「但是,沈兄身上還有傷吧?」慕容流雪猶豫道。


    對於沈醉疏,他是心中有愧的,畢竟是飛花穀的事連累了人家身受重傷的。


    「那點傷早就好了。」沈醉疏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下意識地答道。


    慕容流雪皺了皺眉,想說什麽,但又沒說出口,隻是眼中依舊流露出一絲不贊同。


    這樣的重傷,這點日子怎麽可能完全痊癒,而地下水道的水壓很容易造成傷口崩裂,也會壓迫內傷發作。


    「不用擔心他。」隨同而來的蘇青崖一聲冷笑,「他就是打不死的蟲子。」


    「喂喂喂,有你這麽埋汰人的麽?」沈醉疏黑線。


    「少廢話,趕緊滾下去。」蘇青崖一聲冷哼。


    沈醉疏左右看看,江轍,司碧涵,蘇青崖,慕容流雪,都是秦綰的人,其他人都離得遠遠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便也沒有顧忌,稍稍壓低了聲音道:「我進去炸個門出來是容易,但我可帶不出那麽多人。」


    「管他們去死。」江轍不耐煩道。


    「……」沈醉疏抽了抽嘴角,決定暫時不想跟這個已經陷入偏執的人溝通,轉頭看看,最後去看司碧涵,眼中露出詢問的神色。


    司碧涵一挑眉,倒是很欣賞江轍那句「管他們去死」,不過想想,她還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紫曦,李暄,還有……如果有可能,皇帝不能死。」


    「我盡力。」沈醉疏撓了撓鼻子,有些苦惱。


    秦綰和李暄好說,不過那個小皇帝,好像還隻是個孩子吧?


    「真不行……就算了吧。」司碧涵輕飄飄地加了一句。


    「說起來,他們是在幹什麽?」沈醉疏好奇地看著遠處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淩從威。


    司碧涵一攤手,瞥了一眼江轍。


    總不能說淩從威那是不指望江轍能想起同樣被困在陵墓裏的小皇帝和其他宗親,準備自力更生了。


    「火藥呢。」沈醉疏道。


    「要小心。」慕容流雪鄭重地交給他一個捆得緊緊的包。


    「不會潮吧?」沈醉疏確認道。


    「應該不會,火摺子、繩索之類的東西都在裏麵了,還有一張江相剛剛繪製的墓道地圖,你自己小心。」慕容流雪道。


    「知道了,別弄得我像是盜墓的一樣。」沈醉疏抽了抽嘴角。


    「你們去白河水道入口吧。」江轍揮了揮手。


    「怎麽,你不去?」司碧涵詫異道,很難想像江轍竟然不會想著能最快的速度見到女兒平安。


    「看著他們,別出麽蛾子。」江轍冷眼看著淩從威,以及躺在一邊的杜太師,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意。


    可以想像,如果妨礙到了他的計劃,就算是淩家父子,他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你留下來守著他。」司碧涵想了想,拍拍慕容流雪的肩膀,又迴頭正色道,「別太豁出去,紫曦出來不會希望看見你把自己折騰出狀況來的。」


    「本相可沒瘋。」江轍一聲輕嗤。


    司碧涵搖搖頭,直接走了。


    江轍沒瘋?沒瘋能幹出殺光了皇子這種事嗎?在歐陽燕死的時候,江轍就已經瘋了。隻不過,最可怕的是,他雖然瘋,卻依舊是清醒得可怕。這樣的人,平時雖然沒有危害,可一旦觸及他的逆鱗,他能毀天滅地在所不惜。


    而秦綰,不巧就是江轍唯一的逆鱗。


    ·


    「王妃,我們已經走了很久了吧?」葉隨風終於忍不住問道。


    跟著秦綰一條墓道一條墓道走過,他已經無數次腹誹皇家人把陵墓修建得如此宏偉幹嘛,人死都死了,就是占著一口棺材的地方罷了,簡直是用來折騰活人的!


    「還不到半個時辰。」秦綰淡淡地道。


    雖然人在黑暗和焦慮中會覺得時間特別長,就如同葉隨風現在的狀態,但她不一樣,在危險中遊走的次數太多,經歷得太多,她早就不會遇到一點兒小事就緊張不已了,這種狀況下,對於時間,更需要有清晰的認知。


    隻要冷靜,自然能從自己的吐息之中估算時間的流逝速度。


    「才半個時辰……」葉隨風哀嘆。


    除了皇後墓室的那幾具屍體之外,他們並沒有再發現什麽線索,一路安靜得詭異。


    「閉嘴!」秦綰一聲低斥。


    夜光石畢竟不是火把,隻能照亮身前不到三步的距離,在這樣的黑暗中,最需要依賴的就是聽覺,像是葉隨風這樣的聒噪,簡直讓人心煩。


    「哦。」葉隨風立即抬手捂住了嘴。


    隱隱的,遠遠傳來細微的風聲。


    秦綰眼神一凜,揮了揮手,示意葉隨風停下,隨即迅速將夜光石收進衣袖裏,一點兒光亮都沒透出來。


    葉隨風也不蠢,立即讓背脊貼住了石壁,確保不會有攻擊來自背後,慢慢放輕了唿吸。


    因為事發突然,除了秦綰的陰陽扇,就連李暄,為了表示對太上皇的尊重,今天都沒帶著純鈞劍,他自然是不會有武器在手的,隻能捏了捏拳頭,蹭掉掌心滲出的汗水。


    慢慢的,墓道另一頭傳來腳步聲,很輕,若不是秦綰的耳力,加上墓中的絕對安靜,還真不容易聽到,可以想像,那絕對是個高手。


    隻是,秦綰有些疑惑。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主墓室有點遠了,若是這次陰謀的幕後之人,這時候怎麽會在這種地方亂走?


    還沒考慮清楚,腳步聲卻停了下來,顯然,對方也發現了這裏有人。


    秦綰一挑眉,毫不遲疑,先下手為強,陰陽扇一舉,兩根扇骨對著最後發出聲音的地方射了出去。


    「叮叮」兩聲脆響,扇骨釘上了石壁,打空了。


    秦綰用力一掌將葉隨風往後拍出去。


    「哎呀!」葉隨風猝不及防之下,沒忍住一聲驚唿,卻是被拍進了之前剛剛探查過的一間墓室。他反應也不慢,迴憶起之前看見過的景象,迅速閃到了石門一側。


    而秦綰把人扔出去後,果然感覺的一條身影幽靈般從身邊經過,一聲冷笑,陰陽扇張開,鋒利的邊緣朝著應該是脖子的高度劃過去。


    「嗯?」那人也沒察覺相遇的是兩個人,被葉隨風發出的聲音吸引了心神,匆忙之間,用兵器猛地一格擋。


    隻聽「當」的一聲,秦綰被震得右手隱隱發麻,差點握不住陰陽扇,不由得一驚。


    好快的反應,好深厚的功力,尤其,能格擋陰陽扇的,必定是一把神兵。


    黑暗中隱約有一道反光閃過,隻是太匆忙,隻能看見仿佛是短刀或者短劍似的兵器。


    「咦?」黑暗中,有人一聲輕哼。


    秦綰的雙手一樣靈活,立即將陰陽扇交到左手,甩了甩還在發麻的右手,卻毫不遲疑地一按機括,又是三根扇骨射了出去。


    這下子距離近了,那人顯然沒躲得這麽輕鬆,閃過兩根,第三根幾乎插進腦袋,是在最後關頭被兵器格落的,不過,秦綰也終於看清了那把神兵的真麵目。


    隨著最後一根扇骨掉在地上,兩人都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動手。


    好一會兒,秦綰重新拿出了夜光石,青蒙蒙的光亮驅散了一絲黑暗。


    「綰綰……」那人一臉的委屈。


    「你怎麽會在這裏!」秦綰一頭黑線。


    不能怪她下死手,實在是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唐少陵居然會在陵墓裏!


    「說來話長。」唐少陵手一抖,魚腸劍攏迴衣袖裏,隨即討好地蹭過來,「綰綰你怎麽樣?我沒傷到你吧?」


    「唐公子別忘了,我是第一,你是第二。」秦綰嫌棄地推開他,沒好氣道,「還不給我把扇骨撿迴來!」


    「哦。」唐少陵對於自己出手有沒有傷到人其實還是心裏有數的,也就是習慣性地問問,聞言立即轉身走了。


    後麵的三根就在腳下,不過之前射出的兩根有點遠了。


    秦綰嘆了口氣,收起陰陽扇,揉了揉右手,又撅起了嘴。


    師父果然夠偏心的,不說現在,就是當年鼎盛時期的歐陽慧,怕是也打不過唐少陵的。


    不過,就算是自己哥哥,也還是很不想輸呢。


    很快的,唐少陵就憑著之前的記憶把扇骨找了迴來,屁顛屁顛地送上來:「綰綰你看,有沒有少的?」


    「你先給我長話短說,你怎麽會在這裏的。」秦綰一邊問,一邊一根根地把扇骨插迴去。


    「跟著人進來的,結果被甩了,還迷路了。」唐少陵一攤手。


    不過,這可真是「長話短說」了,短得讓秦綰都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跟著誰來的?」


    「看打扮,像是工匠?」唐少陵摸著下巴沉思道,「不過身手太好,雖然他熟悉墓中的道路,但這麽容易甩掉我,輕功也是真的好。」


    秦綰神色一沉,果然是扮成了工匠?不過……


    「你不可能是從陵墓正門進來的吧?」秦綰問道。


    畢竟,外麵有文武百官,皇室宗親,還有無數禁軍盯著呢,大白天的怎麽可能讓他混進來。


    「不是,應該是修建過程中開的暗門,不過現在也塌了。」唐少陵道。


    秦綰嘆了口氣,剛剛才升起的希望立刻熄滅,總覺得不是滋味。


    「王妃?」葉隨風遲疑著探出頭來。


    「沒事,自己人。」秦綰道。


    「原來是唐公子。」葉隨風打了個招唿,很聰明地沒有多問什麽。


    「走吧,先迴主墓室去。」秦綰嘆了口氣。


    不管怎麽樣,至少唐少陵肯定了這陵墓裏確實還有別人在,那麽,就要從長計議了。


    ------題外話------


    嗯,今天比較順,連著昨晚的一口氣寫完了6千,希望今天一樣順……別忘了看昨晚更的那一章,(⊙﹏⊙)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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